飞琅松了口气,多余的话他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云潇张着手臂直接躺了下去,抱着柔软的被褥把自己裹了起来,笑呵呵的道:“阿琅、阿琅,他们都是这么喊你的吧,以后我也喊你阿琅好不好?”
“都行。”飞琅随口回话,仿佛看到了年幼的澈皇,也是用一模一样的动作、一模一样的语气说着一模一样的话,他不动声色的哽咽了一瞬,习惯性的想行礼的时候被云潇以更快的速度按住了肩膀,没等他抬头,训斥的声音就毫不客气的在耳畔响起:“不要这么拘束了,我叫云潇,不要再喊我‘殿下’了,这是命令。”
飞琅一时哑语,随即听见银铃般的笑声咯咯传来,让他不由自主的放松了心情。
窗台上的火光悄然灭去,另一颗古树上,飞鸢捏着手心里的那团火光丢给萧千夜,玩笑道:“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我说了阿琅是个很温柔的人,严厉也只是希望潇儿可以尽快担起皇鸟的责任,为了浮世屿的安宁稳定而努力,他才不是想甩脸色给下马威呢,你呀……你根本就是吃醋了,才一定要追过来看看吧?哈哈哈哈!”
那团火苗落在他的掌心,他一动不动看着火焰里云潇笑颜如花的脸,那些曾经最为惨痛的记忆也已经在两生之术的作用下无声无息的被篡改,他微微一笑,轻轻用力将火苗掐灭,最后扭头深深不舍的朝着那颗最高大的古树长久的看了一眼。
飞鸢尴尬的咳了一声,坐直身体问道:“接下来你要去哪?”
他握合手掌,感受着间隙内部古尘的状态,淡淡回答:“去下方冰封的原海等那只黑龙。”
飞鸢默默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他漫无目的的往四周张望,似乎是感觉到了一种深刻的不甘心,忽然从指间拉出一条细细的火线,趁着萧千夜分神之际悄然将线延伸到苍穹树海的下方,树林里荧绿色的灵体被他的气息搅动不约而同的汇聚过来,飞鸢故作漫不经心的跳起来拍了拍衣摆,随口说道:“那我送你出去吧,离开浮世屿之后,你就和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嗯……”他没有回头,目光一直落在树屋的方向,“多谢了。”
话音未落,萧千夜的眼眸赫然一沉,一只寄灵拖着细长的光尾从下方摇曳而出,一晃一飘莫名就来到了他的身边,他和这只寄灵大眼瞪小眼都是愣住了数秒才反应过来,不等古尘从间隙里抽出,寄灵鬼魅的挪动一个眨眼的瞬间就落到了对面树屋里飞琅的肩头,飞鸢装模作样的一跺脚,抓着他低呼:“糟了,它们要去找阿琅告状了,我去托住阿琅,你自己想办法跑吧!”
寄灵从苍穹树海的四面八方汇聚过来,飞琅第一时间转身离开,他才跑出来迎面就看见飞鸢冲了过来,厉声问道:“阿琅,有外人闯入!难道还有遗漏的蛟龙!”
飞琅疑惑的看着不请自来的同伴,被他拉着一晃就离开了好远,直到走到苍穹树海的边缘,飞琅才一下子反应过来停下脚步,他严厉的扫视一圈,目光重新望向刚才走过的地方,一双眼睛锋芒雪亮的落在飞鸢脸上,看得他背后冷汗直冒,尴尬的咧嘴笑了笑,飞琅越想越不对劲,托腮沉思,低道:“这五年就算有蛟龙能闯入浮世屿也只是在苍木附近徘徊,凤阙和苍穹树海从未被入侵,既然是被寄灵察觉,那一定还藏在树海的某一处,你把我拉到这里来,到底什么意思?”
“啊?是、是这样吗!”飞鸢语无伦次的回话,和平日里从容不迫,对待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辅翼判若两人,飞琅瞪了他一眼,骂道,“你不会也和他们一样喝多了脑子不清醒了吧!战争才结束多久,就算是庆功宴也不能掉以轻心,你去前方巡逻,让飞渡那家伙也不要偷懒了,我回去树海检查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哎、哎!阿琅!你等等!”飞鸢还想拉住他的时候,飞琅已经像一束火箭迸射而出。
苍穹树海之内,云潇的身边也汇聚起无数寄灵,它们落在她的肩头、额头和掌心,细细的光尾轻柔的左右横扫,仿佛是在低声诉说着什么,云潇眨眨眼睛,明明一个字也听不懂,但又非常奇怪的明白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她往旁边紧张的望了望,很快就敏锐的察觉到一抹外来的气息被火焰遮掩着若隐若现,寄灵手拉手指了一个方向,她暗暗提高警惕,火焰凝聚成剑追出去查看。
萧千夜已经从树冠跳到了地面,古尘分化出一柄吸收光晕的刀影,他就藏身在这片阴影下,看着越来越多的寄灵摇摇晃晃的飞过来,和他擦肩而过后疑惑不解的在附近徘徊起来。
而云潇也在数秒之后注意到了这一片的寄灵,她一步一步的走过来,身上的火焰呼啸而出形成刺一样危险的屏障,越靠近刀影,炽热的气息就越加灼烧的萧千夜面颊生疼,一直走到光晕的面前,云潇奇怪的停下脚步,试探性的往前伸出手摸了摸,指尖的感觉是一片虚无,但这里有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吸引着她情不自禁的靠近。
“谁……”许久,云潇抬手散去围观的寄灵,火焰一扫幻化成屏障,“谁在这里?”
他犹豫了一瞬,散去古尘的刀影,云潇惊讶的捂住嘴,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怎么是你!”
“我……”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匪夷所思的出现,但云潇已经大步靠了过来一把捂住他的嘴紧张的摇摇头,低道,“阿琅过来了,你别说话,跟我来。”
她牵起他的手,像小时候一样无视世俗的礼仪,直接将他带回到树屋里,云潇左右张望了半天,发现这么小小的树屋里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只有那张床下勉强可以塞进去一个人,她尴尬的扭过头瞄了他一眼,指着床底小声嘀咕:“阿琅要回来了,要不……要不你委屈一下先躲到床底下……”
萧千夜皱着眉,是显而易见的不情愿,这时候清晰的脚步声已经近在耳边,云潇倒吸一口寒气,来不及想那么多一把拎着他扔到了床上,她反手盖住了被子,下一刻,飞琅紧张到招呼也没打直接推门而入,看见云潇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探出脑袋望过去,一脸疲倦的模样睡眼松醒的抱怨:“你怎么又回来了,快出去不要吵我休息。”
“哦……是。”飞琅尴尬的红了脸,这才想起来树屋已经不是空着无人的状态,赶紧低头退了出去。
第七百九十七章:惊觉
他被蒙在被褥中,再一次感受到那股怦然心动的体温贴着冰凉的身体穿透皮肤温暖着每一寸血肉,直到云潇笑咯咯的掀开被角,一手拖着脸颊,一手毫不客气的捏着他的鼻子阴阳怪气的问道:“你怎么偷偷溜进来的?这里可是浮世屿后方的苍穹树海,连我都是第一次来,可你竟然无声无息的穿过苍木和凤阙跑进来了,一定是有人带你进来的吧,是谁胆子这么大敢违规,我要罚他了。”
她眉飞色舞的开着玩笑,萧千夜赶紧低头避开那束火热的目光,他从床榻上逃命一般跳起来,站在一旁的角落里拘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云潇憋着笑凑过去,贴着他的脖子用力嗅了嗅,眨眼:“是飞鸢的味道,咦,你们认识吗?飞鸢可不像是会违规的人,你给了他什么好处?”
“没有……”他低声回答,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他心跳加速的地方,但他才准备推门,云潇踮着脚用身体拦在中间,歪着头指了指门外,小声提醒:“你现在出去就会和阿琅撞个正着,阿琅可不喜欢上天界的人,我知道你很厉害想走没人拦得住,可我不想你们起冲突,所以你就在这呆一会,等他走了我送你出去,好不好?”
说完她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对他拱了拱手,萧千夜僵硬的看着她,这种如出一辙的哀求他见过无数次,每次都能让他将所有的话硬生生吞回去,只会乖乖点头。
果然下一秒她就乐呵呵的坐回床上,好奇的将他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自言自语的嘀咕:“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上天界找了浮世屿很多年,你们有一种名为‘点苍穹’的法术,据说只要在踏足过的流岛留下那种法术,之后就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清楚的了解到上面发生的一切,不论是人是兽,只要是活着的一切生物都能被随时掌控,是这样的吧?”
他下意识的点头,云潇一下子又从床上跳回了他的身边,眉头皱成一团紧贴着他的鼻尖问道:“你该不会是偷偷进来用那种法术的吧?”
“我不会那种东西。”他往后躲了一下,整个身体都靠在墙上,云潇继续往前紧凑过去,就是要紧紧挨着他憋着笑挑逗道,“你骗人,点苍穹之术是上天界统治流岛的根本,你怎么可能不会?”
他被问的哑口无言,在去往终焉之境前,他确实对上天界的法术一知半解,加上受限于自身对灵力生疏的控制,在这方面始终差强人意,但自从在终焉之境以凝时之术汲取力量之后,他唯一的短板也不复存在,眼下他该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凝时之术的弊端显露之前,将所有的隐患一一铲除。
想到这里,萧千夜低头紧握着掌心,古尘在间隙里保持着安静,帝仲也一直沉默不语,似乎是在包容宠溺着他,让他莫名其妙的在这种地方干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哈哈,你脸红了,果然刚才是骗我的吧?”云潇倒是没有察觉到这短短数秒之间对方心底复杂的情绪变化,她的手从鼻尖松开,摸了摸萧千夜的脸颊,微微一惊触电般的收了回去,她咽了一口沫,似乎有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让她呆呆望着自己的指尖发了一会呆,然后又认真的深吸一口气,重新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最后才低呼道,“你身上好冷啊,怎么这么冰,生病了吗?”
没等他想好该怎么解释,云潇乐呵呵的抱起了桌上那盏灯用火焰点燃,提着灯在萧千夜面前晃了晃:“这样会好一点吧。”
他平定的看着她,仿佛看到了昆仑山巅那个抱着小夜灯装鬼吓唬他的小姑娘,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他一笑,云潇惊讶的瞪大眼睛:“你笑了,第一次见面你就板着张脸不理我,跟个冰雕一样让人讨厌。”
“我没有不理你……”他下意识的反驳,又立刻抿紧嘴唇挪开目光,云潇冷哼一声,骂道,“我都自报家门了,你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小气。”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回答,不知为何觉得胸口有些隐隐作痛,云潇耐心的等了好一会,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眉毛一挑,明亮的大眼睛闪出火光,不甘心的抱着灯黏过来,嘿嘿坏笑了两声:“你真不可爱,既然不想告诉我名字,又不愿意和我说话,你为什么要偷偷跟着我呀,难道是被我迷住,爱上了我,又放不下自己上天界的身份,所以才这么不坦率吗?”
他抬起头,撞见那双会笑的眼睛,云潇几乎整个身体都要挂在他的身上,乐呵呵的说道:“看我做什么?我好看吗?”
这样不害臊的问题,从她口中一秒不带犹豫的问出来,反而让萧千夜在同时红了脸,僵硬的点头:“好看。”
“真的吗!?”云潇开心的捧住脸,脚尖一踢勾起灵术的镜子,她在镜子前面转了几圈,边自恋的欣赏自己,边喃喃说道,“不过这不是我本来的模样,我因为一些意外曾经以人类的身份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时候的我就长这样,反正也习惯了,我也不想改变,你要是只喜欢我这张脸的话,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她忽然停了下来看着萧千夜,平举着一只手,试探性的将手恢复成羽翼的模样,低道:“这才是我真实的样子,好看吗?”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认真的回道:“你怎么样都好看。”
“哎呀!嘴巴真甜!”云潇轻声骂了一句,开心的眉眼乱飞,凑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挑逗起来,“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原本一直不动声色的故作冷硬的脸瞬间起了奇异的变化,没想到这么隐秘的问题会被她毫不掩饰的问出了口,红晕从脸颊不受控制的蔓延到耳根,云潇直接贴到了他的胸口上,煞有介事的听着胸膛里“砰砰砰”跳动的声音,自言自语的说道,“虽然你表面上一直冷冰冰的不理我,可你总是忍不住偷偷的看我,嘿嘿!这难道就是人们常说的一见钟情吗?”
他心虚的挪开目光,没想到自己那些无意识的小动作早就被她不动声色的看进了眼底,但“一见钟情”这四个字却深深的刺痛了他心――年幼之时,他怀揣着一分野心,有着太多不能难以言明的顾忌,每走一步都要斟酌利弊,真正一见钟情毫无掩饰的缘分,是九千年前那场偶遇,是被他误打误撞夺走的羁绊。
他一时分心,再回神就看见云潇整个脸都凑到了他鼻尖上,咧着嘴扬起无邪的笑,问道:“你不开心,难道是我猜错了?哎呀,你可别放在心上,我这人就一个坏毛病……就是自恋!哈哈!”
她嘻嘻哈哈的掩饰了他的不适,然后在他身边保持着一个身位坐下来,不再像以前那样上蹿下跳毫无礼数的粘人,无聊的踢起脚尖。
萧千夜侧身看着她,那样微笑的脸上不知为何隐藏着一分淡淡的哀伤,让他心底微微一抽,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我不可以喜欢你吗?”
“啊?”云潇瞪着眼睛吃惊的转过来,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冰山一样沉默寡言的人怎么突然转了性,萧千夜顿了顿,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的暴起,紧张的低头,重复:“不行吗?”
云潇皱着眉,虽然没听懂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还是毫不犹豫的接了话:“可以呀,不过……”
“不过什么?”他紧张的握紧拳头,一秒都等不下去想听到答案,云潇好奇的盯着他,抓了抓脑袋,“不过你只能喜欢我一会会,因为我很快就要走了,浮世屿是随遇而安一直漂移的流岛,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天空这么大,再相遇的机会太渺茫了,所以你只能喜欢我一会会,离开浮世屿之后,就把我忘了吧。”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你喜欢我吗?”云潇站在他面前,那样认真的神情让他一时怀疑两生之术是否出了差池,她就像曾经那个总是捉弄自己的小姑娘,看着一本正经,又好像只是玩笑,但他立马挺直了后背,仿佛是想弥补年幼时期对她刻意疏远产生的遗憾,一个字一个字,清楚的回道:“我喜欢你……”
话音未落,云潇就伸出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唇心,微微笑着:“我记住了。”
千言万语,被她短短四个字彻底终结。
她深吸一口气,化作无可奈何的叹息:“刚才阿琅还和我说人心难测,说你们不坦率,心思复杂又总是勾心斗角争权夺势,实在不是什么可以深交之辈,不过我很喜欢你呀,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好不好,就一个字,一个字就好!”
他不动声色的将心头的哀伤压了回去,主动拉过云潇的手,在她掌心写了一个“萧”字。
“真就只告诉我一个字?”云潇郁闷的发起牢骚,他点点头,抢话,“你自己说的,一个字就好。”
“我……你!”云潇被怼的哑口无言,闷闷不乐的白了他一眼,从鼻腔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哼,随即抓起他的手掰开,学着他的样子也写了一个“潇”字,笑道,“我们还算有缘分吧,名字都很像呢!”
忽然,她的眼睛豁然一闪,萧千夜掌心的间隙之术竟有微微的震动,立刻就察觉到有什么极其熟悉的东西隐藏其中,云潇死死按着他的手不让收回,固执的问道:“这是上天界的间隙之术吧?里面藏了什么东西,它在叫我……”
他触电般的推开云潇,呼吸顿时紊乱。
沥空剑……那是他的剑灵,情不自禁发出的低鸣。
“手……拿过来!”云潇瞪着他,嘟囔,“刚才还说喜欢我,这么快就暴露本性了,快拿过来!”
“是古尘。”他急中生智随口忽悠,把手递过去打开间隙,果然黑金色的古刀从内部缓缓抽出,龙神也赶紧配合的低鸣了一声。
云潇将信将疑的摸了摸古尘,见他露出心虚一样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冷哼着一把抓住手,火焰在间隙里飞速游窜,萧千夜大吃一惊,没等他强行闭合间隙之术,白色的剑灵被火光拖起,瞬间被云潇一把握住抢了过去。
她呆呆看着这柄通体雪色的长剑,惊觉脑中荡起一阵又一阵空洞的鸣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迷雾,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要拔出一探究竟。
第七百九十八章:拒绝
她的手被萧千夜按住,仿佛是害怕她拔出这柄剑就会无意识的触动过往的一切,云潇颤颤抬头,没等目光交错,他就以更快的速度挪开了视线,脑子里的碎片割裂着每一根神经,让大脑头皮如针扎一样刺痛起来,那些模糊的光影在眼前这个低着头的男人身上重重叠叠,惊人的熟悉之感扑面而来,让她毫不犹豫的抓住萧千夜的手,低声问道:“剑灵……白色的剑灵,带剑鞘的剑灵!这是昆仑山的剑灵,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沥空剑能感觉到主人内心的震荡,悲鸣之声渐渐哀婉,云潇竭尽全力的想拔剑出鞘,但他的手虽然只是看似轻轻的搭着,却扣着剑鞘纹丝不动,两人一拉一拽之下,反而是云潇脚步一晃往后摔去,他一时动容松了力道,看着她在仰倒的一刹间敏捷的调整了动作,直接从翻身滚到了床榻的另一边,紧张到脸色苍白,双目都在剧烈的颤抖:“纯白色的剑身,能映出皓月之光,这是沥空剑,这是我师兄……”
话音未落,云潇整个人触电般愣在原地,机械的扭过头盯着眼前的男人,脑中的碎片在两生之术的影响下形成虚假的过去,让她情不自禁的凛然神色厉声呵斥:“这是我师兄的剑灵,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萧千夜抿着嘴,无言以对,他不知晓两生之术篡改的记忆,也无法回答她焦急的每一个问题。
云潇用力闭眼,就在思维被搅成一团的时候,已经被压制下去的黑焰突兀的燃烧起一抹微弱的火苗,她顿时就感到胸口一阵阵闷得窒息,仿佛有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在无声无息的逼近,让她潜意识的在周身环绕起赤色的火光想要逼退黑焰,然而她的情绪一乱就根本无法在这一瞬间做出有效的防卫,一低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道充斥着诡异笑脸的光呼啸而来,扎入了自己的心口。
随之而来的就是萦绕耳畔久违的笑,邪异而诱惑,黑焰是由内而外慢慢吞噬着属于她的火焰,让她眼前一片模糊闪过无数陌生而熟悉的景象,一个小小的身影伫立在画面的中心,那仿佛就是曾经的她,刻骨铭心的走过一段艰难又无畏的旅程,又仿佛只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无动于衷的看着他人悲欢离合。
“阿潇……”
在思绪的最后一瞬,她恍惚的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喊,让她下意识地抬手,朝着虚无的前方竭尽全力的伸出去。
“阿潇!”当同样的呼喊清晰的出现在耳畔之时,云潇从惊魂中赫然苏醒,她被无形的力量控制着拔出了手中的白色剑灵,但剑尖的方向却是诡异的指向了自己的心口,只要再下一寸,锋利的剑尖就能直接捅穿她的心脏!但就是这一寸的距离,她的手被眼前的男人不顾一切的按住,树屋明明一片死寂,她却能听到蛊惑声从心底跗骨之蛆般游走,慢慢变成尖锐的、得意的、又带着讥讽的笑,他不知道是在和什么古怪的力量剧烈的对抗着,冰冷的身体刹那间渗出豆大的热汗,一点点让剑灵偏转,然后一把夺下。
黑金色的神力之线从她体内鱼贯而出,非但没有一丝疼痛,反而让她舒了一口气,感到了久违的神清气爽。
“阿潇!”当她第三次听到这句呼喊的时候,她看见那个人哽咽了一下,失控的往前迈了几步,宛如一个受到了惊吓的孩子颤栗着将她一把抱入怀里。
云潇惊魂未定的瞪大眼睛,本能的在这个人的怀里害怕的发抖,发生了什么,刚才那失去意识的短短数秒到底发生了什么……当黑焰从心底诡异蹿出的那一瞬间,理智被看不见的手硬生生抹去,她拥有着皇鸟的血脉,也是这世上唯一可以主动熄灭火种的神鸟族,那一剑若是刺入心脏,便是等同于自尽,会让她直接丧失永恒的生命!
萧千夜紧咬着牙,眼底杀气蹭蹭毕露,她心底的魔物并未死去,它只是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它知道她的弱点,甚至对她了如指掌,一直在默默的等待任何可以将她吞噬的机会!
他一定要除去那条黑龙,才能将她彻底的拯救出来。
云潇缓了口气,更奇怪的是,抱着她的这个男人似乎比她还要害怕,反而让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温柔的帮他拍了拍后背。
他的身体还是冰冷如霜,密密麻麻的冷汗早就浸湿了单薄的衣服,那些黑色的火焰被他体内爆发而出的神力硬生生熄灭,但他却长久的怔在了原地无法说话,这样熟悉的拥抱,让云潇紧贴着他的胸口,聆听着他冰山般寒冷的血肉下铿锵有力的心脏跳动声,一声又一声,透出让她莫名心安的力量,低声道:“我没事了……你别害怕。”
他终于缓缓往后退了一步,双手还死死的抓着云潇的胳膊不敢松懈,也不知道神智是否恢复,脸上毫无表情的望着她。
云潇微微一惊,就这么短短数秒之间,他灰白的短发似乎又长了一些,本来就锋芒的眼睛更添几分岁月的沧桑,一时有些担心他的状况,云潇也不得不放下关于剑灵的疑惑赶忙拉着他坐到床榻上,担心的道:“对不起啊,那只黑龙和我有些过节,他把自己的龙血混入了我的火种里,因为我族依赖火种而生,所以只要我活着,它就总是趁机跑出来惹事情,不过你放心,随着我的力量慢慢恢复,它已经越来越不能影响我了,刚才是被沥空剑分了心才被它逮住了机会,以后不会了……”
“嗯。”他低着头,不知道是在回答还是在自言自语,“他见风使舵躲在暗处坐收渔翁之利,这次我一定杀了他,不会再让他伤害到你。”
“你……”云潇欲言又止,又默默拂过沥空剑,心里一分分的焦灼燃烧着一种特殊的期待,低声问道,“你怎么会有昆仑山的剑灵?这是沥空剑吧,是我师兄……天澈师兄的剑灵。”
萧千夜的眼眸微微一闪,随即不动声色的暗了下去,仿佛是意识到两生之术将属于他的一切都无声无息的嫁接到了天澈身上,淡淡回道:“我本来就到处漂泊,和昆仑的人……也有过一面之缘。”
“你见过我师兄呀?”云潇一时惊讶,往他身边靠过来,“我师兄也是墟海出身,不过他很早以前就和墟海的蛟龙族没有关系了,他对我可好了,我小时候不爱练剑,总是偷懒赖床,每次都是他来喊我,那么冷的地方天不亮就亲自教我剑术,要不是有他,我那些蹩脚的剑技肯定要给师父丢人了。”
“嗯,他一贯宠你。”萧千夜漫不经心的,眼里没有任何神情,似乎思绪也不在眼前,只有云潇稍稍一顿,仿佛听出来什么端倪,停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我们……应该认识的吧?”
萧千夜一惊,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习惯性的挪开视线,闪过寂寞的表情,脱口:“没有……我并不认识你。”
云潇耸耸肩膀笑了笑,接道:“骗人,你都不敢正眼看我,只敢偷偷的瞄我!”
“那是因为……”他坚持反驳,一时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憋了好一会才尴尬的道,“因为你好看。”
“骗人!”云潇歪着头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