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晚上就去陪了裴老安人用晚膳,还和母亲说了说端午节的安排。
裴老安人现在基本上不怎么管这些事了,裴宴怎么安排都说好。只是待送走了裴宴,她立刻拉了陈大娘问:“今天郁小姐又进府了?”
陈大娘满脸是笑的应“是”,道:“那边的路上,当值的都是我们院里的人,不会有人嚼舌根的。”
裴老安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两个人都干什么了?”
“三老爷好像在告诉郁小姐画画。”陈大娘有些不确定地道,“您也是知道的,三老爷最讨厌有人窥视他院里的事了,我们的人也不敢靠得太近。”
裴老安人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笑道:“没想到遐光还有这样的兴致。”
陈大娘忙在旁边捧场道:“谁说不是。可见三老爷和郁小姐是真的有缘。”
裴老安人点了点头,问起了大太太那边的事:“大少爷的婚事她准备怎么办?还在那里商量杨家的人吗?我听说顾家那边送了陪嫁的单子过来,都陪嫁了些什么?”
陈大娘闻言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大太太和顾家联姻有点失策,道:“那边陪嫁是六十四抬,压箱银子三千两,再陪嫁五十亩的桑田,杭州城里的两间铺子。”
若是郁棠在这里就会发现,顾曦的陪嫁比前世多了两间铺子。
就这样,陈大娘还解释道:“据说那两间铺子是顾大老爷自己的私产。”
如今顾昶有出息了,这个人情自然由顾昶来还。
裴老安人点了点头,不置可否,陈大娘有点担心郁棠,迟疑道:“郁小姐那边……”
裴老安人道:“她以后是要做婶婶的,肯定不能就这样嫁进来。不过,杨氏的脾气你是知道的,现在还犯不着让她知道这些。等顾家的陪嫁单子定下来了再说。”
陈大娘道:“您的意思是?”
裴老安人道:“顾小姐的嫁妆在江南也算是不错的了,可若是和我们这样的人家相比,也就保了个本。殷小姐若是会做人,就不会让自己的小姑子这样嫁进来。我们且走着瞧好了。”
也就是说,要通过这件事看看顾昶对顾曦的态度,殷小姐为人处事的能力。
陈大娘笑着应“是”,不再说这件事。
郁棠则连着两天都呆在裴家,直到端午节的前一天,他们约好了第二天一起去看赛龙舟,没办法继续一起画画了。
“等上了山,我再给你画几幅。”裴宴用过午膳,就准备送郁棠回去。
郁棠颇为意外,想着他应该是明天有很多的事,听话地拿了他早上画的画,就准备回去。
谁知道裴宴却让她等会,他要先去换身衣服,一副要和她一起出门的样子。
郁棠有点傻眼。
裴宴无奈地道:“你不是说你去铺子里看了吗?他们打出来的版若不尽人意。我在这里埋头苦画有什么用,还得你们家做得出来啊!我今天随你一道去看看。”
等过了端午节,他还要继续把郁棠忽悠上山,继续和郁棠一起避暑,他可不想因为郁家这摊子生意再下山了。
郁棠哪里知道裴宴打得什么主意,感激地望着他,恨不得亲手给他端茶倒水。
裴宴傲气地冷哼:“你别在我让你给我打扇的时候直呼手酸就行了!”
郁棠脸一红,说出来的话却理直气壮:“我这不是没做过吗?等我回家练习练习就好了。”
练习?找谁练习?郁父或是郁母吗?
这两人他还勉强能接受,可若是郁远呢?
裴宴不悦地看了郁棠一眼,道:“到时候再说吧!天气这么热,你别把自己给累得中了暑,到时候又要我从杭州给你请大夫来,那得多麻烦啊!”
郁棠觉得自己可能会被裴宴气得中暑。
她愤愤然地在轿厅的门口等裴宴,可心里想起裴宴那做了一点点小事就不可一世的样子,又觉得特别的娇纵,特别的有意思,特别的可爱……甚至让她只要一想起来就想笑。
郁棠不禁抿了嘴笑。
裴宴出来不见了郁棠,吓出了一身汗,知道她先到了轿厅这边,就急急地赶了过来,结果却看见她躲在旁边直笑,像偷吃了鱼的小猫似,他又急又气,想斥责郁棠一顿,又觉得她这个样子挺有意思,若是因为他的斥责被吓着了好像也不太好。
这一犹豫,郁棠看见了裴宴。
她笑容灿烂地朝着裴宴笑。
明丽的脸庞,比夏日的阳光还要耀眼。
裴宴觉得心仿佛停止了跳动。
他把手放在胸口,想着: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更何况唯小人和女子难养。
两人一道去了郁家的漆器铺子。
因快过端午节了,明天又有赛龙舟,街上的人很多,主要还是些买吃食的,郁家的漆器铺子看的人多,买的人少。
裴宴一进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蹙了蹙眉,快步进了后面的小院。
郁远忙迎了出来。
裴宴飞快地看了眼戴着帷帽跟在他身后的郁棠一眼,沉声道:“进屋再说。”
郁远见他脸色有些不好,心中一凛,忙将两人带到了后面接待贵客的厢房。
郁棠摘了帷帽,松了口气。
天气还是太热了。
从江西聘来的那家师傅是拖家带口全都过来了,两个女儿就做了丫鬟的事,忙给他们端了茶过来。
裴宴的脸色也没见好,问郁远:“郁小姐平时就这么过来?”
郁远一时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还是那师傅的女儿机敏,忙道:“平时大小姐过来的时候都是走的后门,那边没什么人,等会公子也可以和大小姐一道儿从后门出去。今天街上的人是太多了点。“
裴宴就赞赏地看了这小姑娘一眼,还问:“你叫什么名字?”
第三百一十四章 端午
像郁家漆器师傅家这样的女儿家,一般都是嫁个门当户对的手艺人,然后继续在这个圈子里打转,能够跳出这个圈子的人很少。
女孩子听到裴宴问她,顿时欣喜若狂。
若是能得了裴家人的青睐,就算以后嫁个手艺人,也能想办法去裴家当差,或是借了裴家的东风自己开个铺子,最不济,也能在铺子里有几分薄面,日子会好过很多。
“小人叫兰花,”小姑娘答着,拉了身边有些木讷的姐姐,道,“这是我姐姐,叫梅花。”
裴宴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叫了郁家的打版师傅过来,问起打版的事来。
打版的师傅三十几岁,是郁家从江西聘过来的,五短身材,畏畏缩缩的,可说起打版的事却双目炯炯有神,很是自信,可以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我们照着少东家拿来的画打的版,可剔红漆和其他的漆器手艺又不同,阴即是阳,阳即是阴,要一层层的雕。”
也就是说,打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师傅的手艺。
裴宴就问他:“那你觉得一千个匣子,你需要多少时间?”
师傅相当慎重地道:“我要是一个人做的话,大约需要四、五个月,可等过了夏天,天气转凉,漆干的就没有现在这么快了,怕是四、五个月都算是好的。我带着徒弟一起呢,大约可以节省一个月的。”
裴宴要去看他做一件漆器。
师傅有些犹豫。
裴宴冷笑道:“你们东家都不怕,你怕什么?”
那师傅也是很机敏了,忙道:“有些人沾不得漆,闻了那味儿都会脸上肿起来。我是怕您万一有哪里不舒服,那我可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裴宴站了起来,神色冷峻:“你在前面带路。”
那师傅不敢多说,忙走在了前面。
裴宴却一把拽住了要跟在他身后的郁棠:“你留在这里,帮我剥点莲子米,用冰镇起来,等会我回来了好吃。”
郁棠两眼发亮,好喜欢他的口是心非,眉眼都带着笑地道:“我从小在漆器铺子里长大的,要是沾不得漆,早就不来了。你放心好了。倒是你,要小心点,若是不舒服,千万不能逞能。”
裴宴颔首,想了想,让郁远去给郁棠找块帕子捂住鼻子:“那味儿实在难闻,你也别大意。”
郁棠知道裴宴是好心,顺从地用帕子捂了鼻子,这才和裴宴一起去了后面的作坊。
郁远看着裴宴和郁棠的样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
师傅就给裴宴演示了一下剔红漆的工艺过程。
裴宴没有说什么,和郁棠出了作坊,然后要送郁棠回家:“这件事我仔细想想,等想好了再告诉你们。明天苕溪堂那边有赛龙舟,大家早点歇了,明天也好有精神好好的游玩一番。”
郁远原本只想让郁棠给他出出主意,也没想郁棠到作坊里来的,听裴宴这么一说,自然是连声称好,催了郁棠快点回去。
郁棠很信赖裴宴,裴宴既然说一时没有什么好主意,她也就把这件事丢到了脑后,想着以裴宴的聪明,他肯定能想出好办法来。遂也没有坚持,和裴宴一起从后门出了铺子。
裴宴就和她商量:“我看今天给我们倒茶的两个小丫头不错,要是她们愿意,你可以把她们带在身边,比外面买回来的好――她们的父兄都帮你们家做事,她们要是跟在你身边服侍,她们家估计也不会回江西了。”
郁棠在裴宴问两个小丫头名字的时候就有所猜测,现在裴宴开了口,她就更肯定了,笑道:“我回去问问。”
裴宴满意地“嗯”了一声,送郁棠往青竹巷去。
只是他们走到路口的时候,发现路口有家客栈门前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双桃不由多看了几眼,对郁棠道:“小姐,有外地来投亲的被客栈赶了出来。”
临安的客栈,大多是裴家开的。
裴宴闻言不由皱眉,吩咐阿茗:“你去看看。”
阿茗跑了过去。
郁裳有些担心。
她怕裴家的名声受损。
“要不,我们在这里等一会。”郁棠道,“我也不急着这时候就赶回去。”
若是有裴宴亲自出面安抚,不管是谁的错,这件事都会很快过去。
裴宴还有些迟疑,郁棠却当机立断道:“原本就是些小事,就更不能因小失大了。你还是去看看吧?我在这里等你。”
他也不过是想和郁棠多呆些时候,听着思忖了片刻,就让人守在郁棠的轿前,自己去了客栈。
郁棠支了耳朵听。
不一会儿,客栈那边的声音就停了下来,又等了大约盏茶功夫,裴宴折了回来,道:“是从山东去福建投亲的,走错了路,走到了临安,母亲病了,是痨病,掌柜让他们去城外裴家的一个田庄里住几天,那家人怕被赶出来,不愿意走,就在客栈门口嚷了起来。我让人把他们带去了田庄。”
裴宴不是冷情的人,既然把人带去了田庄,肯定会想办法帮他们治病的。
郁棠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回到家里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衣裳首饰,准备明天悄悄地和裴宴去苕溪堂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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