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王夫人慌了起来,“那人到底死了没有?”
小厮哭丧着脸,“不知道啊,人如今还在医馆呢。”
王夫人又急又气,指使丫鬟,“快快,去账房支些银两,先打发了那家人再说。”
丫鬟飞快地跑了过去,王夫人换了身素净些地衣裙,赶紧出门。口就在门口,见几个匹高头大马拦在她家门前。
小厮吆喝着,“赶紧让让。”
那边的人不但不让,反而一鞭子虚抽了过来,把那小厮吓得摔了个跟头。
只听那人道,“瞎了你的狗眼,你让谁给你让道?看清楚你面前的是谁?”
王夫人唰得一下揭开了马车的帘子,只见那几人中间的,正是许久不见的崔晋庭。王夫人心中咯噔一下,强笑道,“二郎怎么来了?”
崔晋庭一拎马缰,上前了两步,“听说前天王夫人特别关照了我家夫人,所以今晚我特地上门致谢。”
致谢需要这副抄家杀人的架势吗?
王夫人吞了口口水,“都是一家人嘛,应该,应该的。”
崔晋庭冷笑一声,“一家人?王夫人,亲戚可不能乱攀。尤其是那些动不动就闯祸打人的亲戚,我可没兴趣。”
王夫人便是再心存侥幸,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是你!你怎敢?”
崔晋庭的冷笑陡然一收,“我不但敢,我还多的是法子让你儿子生不如死。当年西园一事,你家做了些什么,你心中有数。我忙,所以才没空来算账。可是你生怕我不记得,还特地来提醒我一番。所以,我便先上门来讨些利息。”
王夫人腿都抖了,她怎么就忘了,崔晋庭从小就是个混不吝,谁惹了他,他可是连皇子都敢打的。
“二郎,我也是一番好意啊。我特地挑了可心的人去服侍你……”
崔晋庭笑了起来,“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最恶心这一套。”他抖了抖手里的马鞭,“都说父债子偿,那么母亲惹下的祸,做儿子的自然也得担着。来人。”
旁边有个侍卫笑嘻嘻地上来,“大人!”
崔晋庭笑着道,“去替我传个话,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跟这府上也没什么瓜葛,他们只管秉公执法,该问就问,该打就打,遇上那顽劣的,只管用刑。若是罪行够上发配充军的,就依法严惩。他们若果为了给我面子徇私枉法,小心我告到御史台去。”
“是,大人。”
“不……”王夫人从车厢里冲了出来,“二郎,崔大人,你可不能这么做!”
崔晋庭笑了笑,从马上俯下-身去,沉声道,“你们冲着我耍手段,我或许未必计较;但是你去恶心我家夫人,我却是一刻也不能忍的。本来我不想来这一趟,可我怕你太蠢,只怕儿子死了,你都弄不明白。所以才好心走上一遭,替你排疑解惑。”
“二郎,不,崔大人。是我眼盲心瞎,你饶过我儿子吧。”
崔晋庭冷笑一声,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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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害喜
王夫人哪里能追得上崔晋庭。
可是崔晋庭这几句话,她便是三分害怕也变成了十分。哆哆嗦嗦地爬上了车,先去赶去了衙门,果然儿子已经被胖揍了一顿,鼻青眼紫,十分类似个猪头。
王夫人连忙塞钱给衙役,可是衙役看都不看就拒了。
王夫人这才隐约明白其中的凶险。
她立刻赶往医馆,可到了那里,就被几个哭天喊地的妇人缠住了,好一阵子厮打纠缠,那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不要钱,一定要她儿子以命抵命。
王夫人好不容易脱了身,赶紧回家找她夫君。事到如今,不说也不行,说清楚了她更怕她夫君饶不了她。
可王大人这种混迹官场的老油子,稍一琢磨,“这事不对啊?崔晋庭要是找人算账,第一个也是找崔家和我妹子算账才是。而且如今他正跟阮家斗得难分难解,怎么会特地抽出空子来找我儿的麻烦?说个不好听的,崔晋庭如今都不用出手,一句话便可要了我儿的性命,这么折腾,这事不对啊!”
王夫人悔得恨不能把日子倒扒拉几日回去,她要是早想明白这事,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招惹这个活阎王。
王大人一看她那表情,便知道事有蹊跷,“你可千万别藏着掖着了,这个可是关系到儿子的性命。”
王夫人只好哭哭啼啼地将那日宴席上如何如何,后来又如何如何,说了个清楚。
王大人气得七窍生烟,“你脑子里都装了什么?崔二郎即便是想纳妾,就我们家跟他的关系,你觉得他会收我家的姑娘?”
“我,我这不是想着他如今也是官家面前的红人了,我们家的姑娘给他当妾室,也好将以前的事情抹平了,不是吗?”
要不是儿子身陷囹圄,生死未卜,王大人简直能气笑了,“所以呢,见效了吗?”
王夫人喏喏地道,“我哪里能想到他不收啊!”
王大人气得不想看她,“你,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如今这事,可不是不疼不痒的赔礼道歉就能摆平了的。若是儿子真的出了事,你就去庵里守着儿子的灵位过吧。”
王夫人大哭了出来。
王大人一甩袖子,提着灯笼出了门。先是托了门路,让儿子在里面不要再受罪,然后,回到家中,独自坐在书房里面,一夜未眠,写了厚厚一叠的东西,仔细封好,让亲信送去了鹿鸣湖的宅子。
瑶华一早上起来,就收到了这厚厚的信封。她捏了捏,心想莫不是银票?不过她也没打开。
这两日,虽然有慈姑的精心照料,可是她这个不能闻味道的反应却是越来越强烈了。油烟,甚至笔墨的味道,她都闻不得,简直比狗鼻子都灵。
崔晋庭回来后,拿去了书房打开了,看完了一笑,回来跟瑶华说,“小人果然有小人的用处。”
原来那厚厚一叠的信件,皆是一些王大人所知的阮家的隐秘。果然龙蛇各有道,这王大人为了儿子,写下的东西也是相当有诚意了。
“你这是把他儿子怎么了?”瑶华颇感兴趣。
崔晋庭坏笑,“她那个儿子,跟崔晋仪是真正的臭味相投。如今崔晋仪被阮家厌恶,丢了差事不说,不管跟阮家交好还是交恶的人家,都看不上他。只能闭门不出。她那个儿子只好一个人流连花楼。那花楼是什么地方,三教九流什么人没有。以前那些人是不敢惹阮家,才避着他们。而如今,我只需透点意思出去,自然有人卖我这个好。”
瑶华不禁好笑,“那这赎金也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崔晋庭已经将信件收好,准备回头转交给肖蘩易,“先关着,这对母子蠢得狠,不让他们吃够了教训,他们必然好了伤疤忘了疼。我哪里有那闲工夫回回去收拾他们。”
说得也是,不过恐怕也有杀鸡给猴看的意思吧。
瑶华没有拦着的意思。起身要给崔晋庭更衣。
崔晋庭忙按住她,“你做好,我自己来,别熏着你。”
瑶华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今日,连房中的书籍都一概清了出去,瑶华甚至连书房都不敢进了。
瑶华有些百无聊赖,只能坐在窗前,打着扇子等崔晋庭换衣裳,心中想着:以前看医术上记载,说妇人害喜,有反胃、呕吐、嗜酸嗜辣的表现。可像自己这样闻着气味就快要断气的,实在是少见。以前只觉得怀孕是件大喜事,可没想到竟然这么难受。
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并不想将这些说给崔晋庭听。
崔晋庭耳尖,那一声几乎悄不可闻的叹息落在他耳中,他只觉得心被揪成了一团。披了件凉衣便出来了。“你今日感觉怎么样,吃了些什么?”
瑶华如今根本闻不得油烟味,只要府里的厨房稍传出些油香,她便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躺着。更别提有胃口吃东西了。她笑了笑,只说,“没什么胃口。”
“没胃口也得少吃些,这样下去,你怎么受得了。”崔晋庭扬声,“来人。”
海安守在外面,“大人,有何吩咐?”
“端些吃食来,我陪着夫人一起吃。”
海安只好回到,“大人,夫人现在闻不得油味。食物里有一点点她都受不住的。”
崔晋庭没好气,“你只管照着夫人能吃的端来,我陪着夫人一起吃。”
原来是这个意思,海安乐了,“好嘞。”
瑶华忙阻止他,“我这是吃不下,你跟着我吃那些清汤寡水的东西做什么?”
崔晋庭将她搂在膝盖上,“都说同甘共苦,我不能分担你孕期的难受,最起码,陪着你吃一样的东西,我心里也好受些。”
瑶华因为害喜而有些消沉的情绪陡然烟消云散,笑意在心头弥漫了开来,她促狭地笑道,“那回头还有孕期的补品呢,你也跟我一起吃?”
崔晋庭点点头,“嗯!”
“那下奶的汤膳呢?”
“这个嘛……”
瑶华哈哈大笑起来。
崔晋庭陪着瑶华吃了数日的白水煮干馍,唯一的咸淡,也就是兑了些凉白水的酱油。
而且因为瑶华闻不得油烟味,他索性命府里的厨房停了做菜,一日三餐,除了不用油、没什么气味的主食在府中做,其余的熟菜一概从外面的酒楼里送进府中。
这事虽然是悄悄的,但有心人岂能不留意到。
山阳郡主很快便知道了消息。她传来府中经验丰富的仆妇询问。
那仆妇答道,“奴倒是听闻有些妇人刚刚有孕上身,胎还没坐稳的时候,闻不得刺激的气味。瞧着这个架势,兴许是闻不得油烟味。这会儿,这孕妇的鼻子和嘴巴特别的灵敏,平日里察觉不到的味道,她这会儿都能闻出来或者尝出来。”
山阳郡主笑了起来,“可一直会这样?”
那仆妇答道,“那倒不会。一般来说,这样的状况也就半个月到一个月,再接下来,或许会吃什么吐什么,也或许胃口大开,也或许什么反应都没有。”
“我知道了。下去领赏吧。”山阳心中算了算日子,低低地自言自语,“那倒是要抓紧了。”
第132章 飞来横醋
崔晋庭进了枢密院任副都承旨,新官上任,自然有许多的讲究。
更何况枢密院的院使马方平与阮家向来是面和心不和,枢密院虽曰掌兵,双方事务常有交错重叠,马方平未尝不眼馋宰相之事。如今平添了崔晋庭这一员反阮先锋,马方平这种浑身长满了千八百个心眼的人,如何不明白这其中的用意。
崔晋庭到任的第一日,马方平便把他单独拎去喝茶,明言了那些边防、地方的事务他一概可以先不管,先把【在京房】这边的事情熟悉起来。在京房乃是枢密院下十二房之一,京中兵力、以及川陕路、福建路都归在京房管辖。
崔晋庭本来就是三衙出来的,对于京中兵力并不陌生。马方平这种安排,无疑就差拍桌子说,你先别管其他的,搂起袖子把阮家摁死才是当务之急!
崔晋庭不管马方平的长远谋划是什么,但就目前来说,马方平这么大力支持,无疑对他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两人一拍即合,马方平待他比待亲儿子都无微不至,方便之门开得不要太顺畅。
枢密院里面的人怎会看不出这风向,纷纷给与崔晋庭示好,便是下了值,也是宴请不断。
崔晋庭不能全部都去,但是也不能全都推了,少不得应酬一二。
这一日,几位品阶跟崔晋庭差不多的同僚,一同请崔晋庭喝酒。崔晋庭推拖不得,只好去了。
武将们喝酒,自然少不了热闹。但是去花楼什么的,搞不好要被御史台参上一本,这些人便去了个常去的园子,又让人喊了落英坊的姑娘们过来作陪。
落英坊的姑娘一听有崔晋庭在,恨不能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昔年,人人视他为京中浪荡子时,便有不少小姐、姑娘们芳心暗许。连阮元菡都曾求到皇后那里去,只为能跟他走近些。更何况如今他官运亨通,前途无量。这些日子,他要纳妾的风声还没平定呢,而王夫人血淋淋的教训还未传开。跃跃欲试的人自然不少。
枢密院众人还未坐定,落英坊的姑娘们便穿着薄如蝉翼的纱衣褙子,风情万种地入了席。美目流转间,看得全是崔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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