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钧奕有些笨拙地想给谢昱擦眼泪,但他看着谢昱的脸,又微微出了神,好像有些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个跟谢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会在他面前哭。
谢昱眼中的席钧奕变得有些模糊,他心里千头万绪,最终都汇聚成那一天对钧奕说出口的“分手”两个字上。
如今他琢磨不清钧奕的思绪,钧奕给他的感觉好像忘记了不少事,记忆也有些模糊,但却将“好朋友”这一条时刻铭记在心里,莫不敢忘。
这才是让谢昱觉得最心疼也是最后悔的。
席钧奕稍稍挪近了一点距离,伸出手虚虚拍着谢昱的后背,安慰他道:“别伤心啦,要不你跟我说说有什么伤心的事,说出来就好了。”
谢昱摇了摇头,用手压了压眼睛,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然而依旧止不住语声里的哽咽,说:“没事,你饿吗?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席钧奕摇摇头:“我不饿,没什么胃口。”
“那你想做什么?”谢昱看着他问。
席钧奕避开视线,不去看那双湿漉漉的桃花眼,回答:“我想睡一会儿。”
“那你去睡。”谢昱说。
席钧奕点头,走进卧室之前,还是忍不住回头又看了谢昱一眼。
这一眼的感觉,就像是知道自己醒来以后他一定会消失似的。
但最终席钧奕未曾再与谢昱多说一个字,径自换了睡衣躺到床上,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谢昱几乎能猜出席钧奕之前的半个月应该是去住院了,陆明不清楚席钧奕的情况,因此才会以为席钧奕或许只是去医院照护亲人,这也是由于陆明并不知道席钧奕是从孤儿院里出来的缘故。
陆明的侦探朋友和谢昱之间针对席钧奕的调查,陆明是不知道其内容的。
这涉及席钧奕的隐私,谢昱没有告诉陆明,侦探的职业素养当然也会为客户保密。
谢昱就不一样了,他不仅知道席钧奕从家里逃出来之后就没有再回过家,更是亲身体验过席钧奕一年前后的不同和异常,对他心理问题的猜测以及如今所发生的一切都能让他轻而易举得出这个结论――之前十五天,钧奕应该是在医院里。
谢昱上网搜索第六医院的就诊指南,并且寻找相关科室的住院部,找到电话并拨了过去,以席钧奕朋友的身份询问是否有“席钧奕”这位病人在住院。
他从神经内科问到心身医学科,又问到临床心理病房,最后在精神疾病康复中心的住院部确认了席钧奕刚出院的消息。
进一步的信息医院是不会透露的,但谢昱询问过去的两次住院时间却是准确的,接电话的护士查到之后对谢昱表示席钧奕的确有两次住院史,一次长达一年,一次是十五天,白天刚办了出院手续,如今已经离开了医院。
谢昱的心彻底沉了下来,接电话的护士忽然问谢昱:“说起来他的家属好像一次都没有出现过,你是他的什么人啊?”
“我是他的朋友,我最近才知道,他一直瞒着我生病的事。”
“这样啊,那难怪,他是我们病区里最乐观的病人,很少有病人像他这么积极配合治疗的。”
“他……很乐观?”
“也不算,就是很积极配合我们,也很好沟通。”这位护士对席钧奕的印象显然很深,也很好。
“那现在他的情况怎么样?”
“这个还是要问一下主治医师,毕竟他刚住院的时候看起来并不是太严重,但是他做mect的次数还是蛮多的,你最好还是找主治医师去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mect?”
“嗯,这是如今针对抑郁症和其他精神疾病的一种物理治疗方式,很常见。”
“那我能问一下他的主治医师是谁吗?我该怎么找到他?”
“你打办公室电话吧,我给你号码,你记一下,席钧奕的主治医师姓胡。”护士将医生办公室的号码给了谢昱,然后就挂了电话。
通话结束后,谢昱就去查了mect。
mect,改良电痉挛治疗,也称无抽搐电休克治疗。
谢昱自虐似的搜了一篇又一篇做过该治疗的病人的自述,搜了相关视频和介绍,他终于清楚为什么席钧奕的记忆会如此混乱,也清楚了他为什么会变得没有食欲,胃口也变小了,直到谢昱再一次泪眼模糊,一点儿都看不清楚屏幕才终于被迫停下了搜索。
太痛苦太窒息了。
谢昱从未感觉心脏如此难受如此压抑过。
他想了想,又给医院办公室拨了电话,找到了主治医师。
“我能询问下席钧奕的情况吗?因为他刚才好像陷入了幻觉,我不清楚我下一步要怎么做。”
“恕我冒昧问一下,您是哪位?”
“我叫谢昱,是席钧奕的男朋友。”谢昱也不想自称什么朋友了,擅自就用回了男朋友的身份。
那边听到谢昱的话,沉默了很久才道:“席先生其实不应该接触您,毕竟您是他的负诱因。”
诱因,个体因趋向它或者接受它而使需要得到满足的是正诱因。
反之,因躲避它或者逃离它而使需要得到满足的则是负诱因。
“我和席先生有过无数次交谈,我也为他做过一些催眠治疗,总体而言,你的出现会给他造成强烈的刺激,其实在某些时候,爱情本来应该是正诱因,但任何事情都是双面的,如果自我认知和对对方的认知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平衡的时候,爱情就会成为一种负诱因,会刺激他的症状反复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