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家都以为刚刚的巨响只是平地起惊雷,转眼就要平息时,趴在回廊边的多吉一脸惊恐的跑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巨响,这一声巨响与之前大有不同,先是一阵轰隆隆的闷响,紧接着是天地崩裂的声音。
一行人又急忙忙快步出去,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辽阔的天幕雾蒙蒙火红一片,不远处的凤凰山脚下横向裂出了一条长口子,那条口子从远处延伸而来,到凤凰山下停止,先是从天上砍下一刀,生生将大地分为两块,那口子还在一点点扩大,带着要吞噬一切的气势,引得大地轻颤,屋子里的锅碗瓢盆和柜子都摔在地上。
丹木吉自从生下来就没有离开过这里,还从未见过这样骇人的场面,他眼睛瞪的老大,因为恐惧胸腔剧烈起伏着,声音紧迫接近于呐喊:“这是什么回事啊?”
没人能回答他的疑问,毕竟谁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包括见多识广的江离也未曾见过,更别说呆愣住的秦天了。
原本他以为自己去了一趟仙女山,又勇闯了荆水的地下城,算是见过大场面了,哪里能想到刚入凤凰寨的第一天,就让他又看到了这样了不得的大场面,他这是什么体质啊!!而且这场面已然超乎了他的想象,他嘴巴大张着,都快闭不上了。
大人尚且如此震惊,小屁孩多吉那就更是被吓得不轻,看着眼前诡异的场面,下意识紧紧拉住江离的胳膊,直往她身后躲,咽了咽口水:“江离姐姐,是地震了吗?”
此言一出,江离和秦天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的瞳仁闪亮颤动,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否定的答案,江离听到了阿妈的低语,自然知道这样的情况并不是什么地质灾害,而是跟上母族有关,而秦天的直觉也告诉他:这绝对不是地震!
江离盯着凤凰山下的那条越来越宽的裂缝,心里莫名漾起一种深层的恐惧,像是有一股力量试图将她拖入地壳深处,而那股力量作用到了骰子上,她的胳膊开始剧烈颤抖,连带着整个身体开始抖动。
多吉觉察出了她的异样,他拽了拽江离,小心翼翼问道:“江离姐姐,你害怕吗?”
江离低头冲着多吉笑笑:“没有的事,姐姐我是在运气呢!”
说完一抬头,正好跟秦天关切地眼神撞在一起,秦天用口型问道:“你没事吧?”
江离也用口型回他:“没事!顾好你自己!”
她的视线从秦天脸上移开,又由远及近在寨子里扫了一圈,寨子里的老老少少都跑了出来,站在自家门前四下观望,看到天地间的巨变后一个个面目惊恐,惊叫连连。
她一直在考虑和判断,那裂缝会不会波及寨子,要不要带着整个寨子里的人跑路,正想着视线收回,目光又再一次被阿妈吸引了过去,此时的阿妈面如死色,身体僵硬地立在栏杆边,一动不动,像是一尊石像,口里低喃阵阵。
“扎朗,一定是扎朗回来了……”
这声音极低,更像是腹语,江离四下里观察了一下,那低语声根本无人在意,好像只有她能听见。
上母?扎朗?江离知道阿妈一定知道些什么,甚至可能比她想象中知道的更多。
就在这时,多吉突然指着远处惊呼:“你们快看!”
只见远处山脚下的裂缝里突然喷出橘红色的火焰,火焰很快顺着裂缝的走势连成一条线,由远及近一路蔓延,远远望去像是一条愤怒的火龙。
屋子里的火一下子窜起,只冲着屋顶去了,燎到了顶上悬挂的腊肉,一时间咸香、油香充溢鼻腔。
羌族对火是有着天然崇拜的,他们觉得火里隐藏着不可战胜的力量,于是当火光喷涌而出时,寨子里的人纷纷跪伏在地上,阿妈也赶紧回头,使劲向下甩手,示意让孩子们赶紧跪下来,除了江离和秦天,一屋子人都虔诚地跪伏在回廊里。
这一刻,寨子里像是要进行这一场盛大的祭祀献礼。
一阵阵焦糊味从天边蔓延而来,闻起来有颗粒感,里面像是参杂了一颗颗小石子似的。
村长姗姗来迟,慌里慌张从房子里出来。
原来他匆匆结束了婚礼仪式,一回到家就脱下了衣服和装备,懒懒散散地窝在火塘边看着妻子做饭,妻子用腊肉做了一锅炖菜,放在火塘上煨煮着,他坐在小板凳一边喝着小坛咂酒,一边津津有味吃着炖菜,突然天空闪现白光,接着一声巨响,吓得他一哆嗦,手里的碗一下子就落了地。
他还以为是打雷了,也没有在意,弯腰捡起碗看了看,还好没有碎,于是吹掉碗边的灰尘,继续呼噜呼噜吃起来,直到巨大的崩裂声响起,妻子一脸惊恐的冲进屋里。
“老头子,你赶紧出去看看!”
村长一见老婆子那副样子,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赶忙趴在窗口往外一看,这一看不要紧,真真是吓了一大跳,他活了大半辈子了,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于是又重新穿上释比的装备,拿上法器就往外跑,跑到寨子里的那颗神树下才停下来,那里刚好可以看见凤凰山的全貌,他敲起羊皮鼓,嘴里念念叨叨在树下跳起古老悠久的舞步,上半身佝偻着,随着鼓面敲击声一晃一摆的。
十来分钟后,巨大的声响又一次止息,裂缝停止了开裂,火焰也小了下去,热气上涌,使得裂缝上方的景致看上去虚晃不定,火焰还在燃烧,只不过藏在裂缝深处,偶有焰头跳出地面,然后又突然消失不见。
像是突然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声音都平息下来,包括释比口中的颂词,地面也停止了颤抖,寨子里的人这才慢慢抬起头来查看远处的情况。
天空仍然一片火红,像是有人在天上放了一把火,映衬得四周诡异莫测。
天空的颜色撞进了所有人的瞳孔,一个个红着眸子有些不知所措,阿妈仰头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丹木吉和朵尕赶忙伸手去扶她,她伸出手指往屋里指了指,示意让他们把她扶进去。
阿妈浑身没劲,丹木吉和朵尕几乎架着她进去的,把她搁在屋里的躺椅里,多吉见阿妈那副样子,心焦地挤过去,蹲在躺椅边拉着阿妈的手担心地问:“阿妈你没事吧?”
阿妈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她摸了摸多吉的脸,安慰他:“没事,阿妈没事,就是刚刚吓到了,休息一会儿就没事哩……”
说着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骰子也安静下来,江离冷眼站在一旁,观察着阿妈的一举一动,等待着探看的时机。
这时突然一阵铃声响起,所有人都回过头去,透过回廊的栏杆缝隙,他们看到释比在神树下摇铃,那铃声有讲究的,只有重要事情需要集合所有人时才会摇响。
阿妈听见了,眼睛都没睁,无力地朝着丹木吉扬了扬手。
“丹木吉,你去吧!”
丹木吉看了看阿妈,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朵尕,朵尕微微点了点头,他才回话:“好!”
说话的同时,脚就已经调转方向往门口去了,不会儿就传来啪嗒啪嗒下楼的声音。
秦天拽了拽江离,把她往外拉了拉,低声说:“情况不太对,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江离的目光朝着阿妈脸上扫去:“我好像找到突破口了……”
说完快步走到火塘边,轻声唤了一声:“阿妈!”
阿妈听见江离在叫自己,腾一下睁开了眼睛,四目相接,一条隐形的通道形成,江离的眼神很快就探了过去,在繁杂的画面影像中,江离的视线在阿妈那些尘封的记忆里翻转搜寻,看着看着,她后背突然一僵,那是因为她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脸,准确的说是三张熟悉的脸。
一个是她的师傅宋浮尘,并没有什么悬念。
一个是十八九岁的少女模样,她穿着一身羌族新衣站在寨子远处的高岗上,就那么凝视着寨子,嘴角微微扬起,而这张脸,她是在仙女山的山洞里见过的,黑帽下的一张少女脸,没错那是鬼婆。
最后一个,江离这辈子也不会忘,那是她的妈妈呀,甚至比她记忆中的妈妈要更年轻一点,妈妈穿着一身古韵素雅的裙装,脸上没有一点笑意,行走在画廊般的自然景色里。
她又看了看,突然明白过来,原来阿妈、鬼婆还有妈妈都是从上母里逃出来的。
巨大的信息量,让江离有一瞬间的失神,身子一阵乏力往后晃了晃,秦天眼疾手快,赶忙伸出右手,一把稳稳扶住,江离靠在他的怀里,感觉到男人胸口冒出的蓬勃热气。
秦天低下头,盯着怀里的姑娘看了看,待她转醒了,才附在江离的耳际,轻声问:“你看到了什么吗?”
江离皱了皱眉头,用手按住太阳穴慢慢站起来,瞥了一眼一旁惊魂未定的朵尕,心中有所顾忌,脑子里一转,立马张口对阿妈说。
“阿妈,我看那口子好像是从风邪岭那边裂过来的,火也是从那边烧过来的……”
话刚说了一半,江离已经瞅出阿妈和朵尕一听见“风邪岭”三个字眼神就有些异样。
阿妈强自振作,装作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风邪岭?”
“嗯,我想去一趟,看看究竟……”
说话间,江离眼神故意朝着朵尕那边瞟了瞟,只见这个女人果然有所行动,她赶忙上前一步,蹲在阿妈身边,抚着阿妈的膝盖说道:“阿妈,我也想跟着去……”
阿妈一听,脸色立刻惨白一片,她的嘴巴颤抖着张了张,半天没说出话,一对眼珠子一会儿看向江离一会儿又看向朵尕,里面满是哀怨的情绪。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她默许了之后,她突然拼尽全力,一下子坐起来,腮帮子紧绷着,大声呵止:“不准去!”
江离早已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因为从阿妈的眼睛里,江离看到了自己妈妈曾经对她凄凉惨淡的叮嘱。
“永远不要再回这里!”
朵尕一听阿妈反对,立刻红了眼睛,眸子里有盈亮的水光蓄势待发,她穿着一身红色嫁衣,低头一抽一抽的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口齿含混地说:“可是……我……我的阿妈阿爸……还在……那里……”
丹木吉回来的时候,屋子里的人都听累了,唯独朵尕还没哭累,她眼睛哭肿了,鼻头红红的,丹木吉一进屋叫她的时候,她一回头,豆子般大小的泪珠一颗颗滚落下来,丹木吉一见心疼得不行,恨不得一把把她揽进怀里,奈何还有这么多人在场,只好作罢。
秦天看着哭功了得的朵尕,真是一愣一愣的,怎么这么会哭?曾经的陈白露虽是娇滴滴的,总爱生气却不爱哭,也很容易哄,但眼前这个叫朵尕的姑娘分明是自己不敢碰的类型,他不得不承认,女人的眼泪能让男人轻易地缴械投降。
丹木吉脸色很不好,他横了一眼多吉,又回头横了一眼秦天和江离,像是觉得是他们欺负他娇弱惹人怜的新娘。
江离看了看丹木吉又看了看秦天,心想完蛋了,这下子丹木吉肯定把她看做秦天那一边的了。
丹木吉往朵尕身边靠了靠,呈现出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冷声问:“怎么回事儿,朵尕怎么又哭了?”
原本一直忍着没说话的多吉实在忍不住了,翻着眼白说:“谁知道她为什么要哭,动不动就哭哭哭!”
丹木吉顿时目光跟长了尖刺一般,朝着多吉扫过去,多吉被看得吓了一跳,赶紧收了声。
“丹木吉,我是想我阿爸阿妈了……呜呜呜呜呜”朵尕说着小声抽泣着。
丹木吉赶忙亲拍朵尕的后背,安抚她。
阿妈应该也是看不下去了,于是赶忙转移话题,问道:“村长,不对,是释比刚刚说了什么吗?”
“他让村里的小伙子跟着他去一趟风邪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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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游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
“女人真的不能信,一不注意趁睡着就溜了,还是跟那个男的一起溜走的,我说嘛两人肯定关系不一般,还战友,蒙鬼呢!幸好哥们机智,偷偷在她身上放了点荧光粉!”
他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天色,骂了一句:“这特么奇了怪了,大中午怎么天都黑了?不过正好了,可以跟着这标记走,真是天助我也!”
他拿着彩漆盒子,跟着一路上的荧光标记往前,走出树林子之后,又找到了自己藏起来的自行车,把彩漆盒子扔在了后座的包包里。
“甩下我,还想让我照顾那对老夫妻,就是这么对待我这位救命恩人的吗?哼!”
周游想想就来气,嘴里嘀嘀咕咕不停。
“你不是就怕这玩意儿吗,我偏偏给你带去,小样,跟我斗!”
他骑着自行车一路飞驰,虽然道路泥泞不好走,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行进速度。
就在他觉得自己就快要追上的时候,天边突然白光一闪,紧接着是一声巨响,大地开始震颤起来,他吓得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
“咋回事啊?这是大白天的又是闪电又是打雷的,雷公电母吵架了,还是齐天大圣大闹天宫?”他随口调侃了几句,继续往前骑行。
没多久,又是一阵惊天巨响,他那时刚好路过风邪岭,看到眼前的景象,立马停下来,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卧槽卧槽,那是什么?地震?火山爆发?”
只见崖下远处的山岭间裂出一个大口子,一溜儿的火焰高低起伏的燃烧着,感觉地球像是要毁灭似的,突然他看到山岭中又一道白色的光带一闪,随即就消失不见了。
这样的景象真是百年难遇,他赶忙从后座的驮包里翻出了一台单反相机,又装上了大炮筒一样的镜头,开启了录像功能,对着那一处就拍起来。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从相机屏幕上看,那一处并没有什么奇异的景象,没有裂缝,没有火,屏幕上只有层峦叠嶂的山峰,与别处并没有什么不同。
周游懵了,他盯着屏幕看了看,又移开视线朝着那一处看了看,同一处地方竟然呈现出两种不同的画面。
怎么回事?周游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心中莫名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