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枝枝惊讶:“无人不会?”
兰儿:“殷人皆会凫水,我们一生下来就被丢到池子里当鸭子了。”
大家捂嘴笑,笑的时候不忘看着赵枝枝,既紧张又期待。
赵枝枝大手一挥:“跳进去吧。”
小童们欢喜雀跃,先后噗通跳进池子,他们在池子里冒出脑袋,不敢轻举妄动,等着赵枝枝说游,他们才敢游。
赵枝枝:“你们不脱外衣呀?”
小童们面面相觑,兰儿在水里喊道:“殿下交待过,奴们不能在赵姬面前袒露身体。”
赵枝枝纳闷,是新出的规矩吗?
前几日她还看到昭明光着膀子和同样光着膀子的小童们在庭院互相角力,她走过去的时候,也没见太子殿下说不准她看――虽然太子夜晚多吃了两大碗饭,还让她摸他的手臂是否比从前更结实。
赵枝枝:“可你们穿着衣服怎好凫水?”
兰儿:“能的能的。”他转头看向其他小童,“大家准备好给赵姬露一手了吗?”
小童们应道:“准备好了。”
兰儿:“赵姬,奴们可以开始游了吗?”
赵枝枝:“游吧游吧。”
话音落,小童们全都钻到水面下,他们穿的红衣浮起来,赵枝枝望过去,不见人脑袋,有些着急。
等了片刻,小童们还是没出来,赵枝枝吓住了,她站起来:“来人,快救他们!”
刚说完,小童们从水里冒出来,大家喊:“赵姬莫急,奴们没事!”
赵枝枝虚惊一场,重新坐回池边:“不能再这样,不准钻进水底,万一溺水怎么办。”
兰儿:“奴们从小锻炼,能在水下待一刻钟。”
赵枝枝震惊,一刻钟?那不就成鱼了吗?
兰儿继续道:“只有小童中出类拔萃的人才能在殿下身边伺候。”他昂起头,面容骄傲:“而兰儿是这些人中最好的一个。”
他回头问其他小童,“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
小童们纷纷笑:“对,兰儿说得对。”
兰儿笑得更骄傲,眨着黑亮的眼看赵枝枝。
赵枝枝再次惊叹,原来殿下身边的人都藏着本事,就连小小的童儿,亦有常人没有的本领。
这样看来,殿下身边最没有本事的,大概就是她了。
赵枝枝在池边悠闲自在地看小童们凫水,小童们凫水的花样很多,有人将脑袋钻到水底,腿直直从水面伸出来,她看得目瞪口呆,差点连嘴里的葡萄都掉出来。
赵枝枝看他们游得畅快,她也想游,但是她不能擅自下水,只好苦苦等太子回来。
盼啊盼,盼到夕阳落山,黑夜降临,月亮出来,太子还没回来。
赵枝枝从来没有一次这么心急过,她隐约觉得发生了什么事,太子很少晚回来,就算有事耽搁,他也会派人告诉她一声。
她最近看了好几个有关刺客与君王的故事,这些被她抛到脑后的故事此时一个个浮出来。
赵枝枝越等越焦急,凫水的事已经变得不再重要,她希望太子能够早些回来,就算不凫水也没关系。
等啊等,等到夜半,太子终于回来。
“赵姬。”太子单手背在身后,拾阶而上,另一只手朝她招了招。
赵枝枝冲下去。
她扑进他怀里的时候,听见自己的声音带了颤音:“殿下,你总算回来了。”
姬稷抚抚她后背,长议朝事五个时辰后的嗓音颇为沙沉:“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睡?”
赵枝枝不想让他知道她还没有吃夜食:“殿下答应赵姬,今晚要教赵姬凫水。”
姬稷牵过她的手,继续往上走:“今日事发突然,实在太忙,孤竟忘了这回事。”
他拽她的手往他身上打了打:“赵姬罚孤吧。”
赵枝枝仔细端详太子,他眉眼间透着疲惫,但是这份疲惫并未让他看起来沮丧,太子昂首挺胸,似乎高兴得很。
他见她看她,他转过脸让她瞧,还冲她挑眉笑:“赵姬等着急了吗?”
赵枝枝下意识点点头。
姬稷将她手握得更紧,揉揉她因担忧而紧皱的眉心:“本该早些派人告知你,孤今夜不回来吃夜食的事,只因赵国使节行事匆忙,孤急着和王父大臣们定下与赵往来的具体事宜,所以才没能抽身吩咐人回建章宫报信。”
他缓了缓声,加上一句:“下次不会了。”
赵枝枝侧抱住他:“回来就好。”
姬稷一怔,低眸看赵枝枝。
赵姬过分紧张的思绪,令人颇为意外。
去年过年前他为了祭祀大典的事,好些天没回建章宫,隔了那么多天没见,一见面,赵姬半分担忧都没有。可今天不过是晚回来两个时辰,赵姬的脸上便满是忧虑。
姬稷低头问:“怕孤不回来了?”
赵枝枝攥着他的衣角:“嗯。”
“担心孤?”
“嗯。”
姬稷疲倦的面庞瞬时意气风发,一把抱起赵枝枝:“孤的赵姬会疼人了。”
赵枝枝搂住他脖子,嘟嘴亲了好几口。
姬稷尚未用夜食,厨子呈上夜食,赵枝枝在旁边看着嘴馋,姬稷这才知道她也没有用夜食。
他立刻吩咐厨子再做些食物,将自己的夜食分给赵枝枝一半,筷子给她,他自己用勺舀着吃,手指不忘戳她:“谁让你不吃夜食光坐着等的?”
赵枝枝埋头啃肉。
姬稷:“下次再这样,就罚你一天不许吃小食。”
赵枝枝倏地抬头:“殿下不能罚赵姬一天不许吃小食。”
姬稷用勺面轻拍她的嘴:“为何不能罚?孤可是帝太子,想罚谁就罚谁。”
赵枝枝跑开。
姬稷:“去哪?回来。”
赵枝枝很快跑回来,她手里多了卷羊皮卷,她将羊皮卷放在身侧,重新端坐下去,继续吃东西:“殿下的死盟上说了,只要有殿下在一日,就不会让赵姬挨饿受冻,所以殿下不能罚赵姬一天不吃小食。”
姬稷噎住。
半晌,他抢下她正要吃的肉,叼着肉蹭了她一嘴油。赵枝枝回过神,张嘴要咬肉,没咬到,肉被姬稷吃进肚子里。他得意含笑:“罚不了你,那就抢你的肉吃。”
赵枝枝没有犹豫,立刻将脸埋进他碗里,吃掉堆在上面最新鲜的一尖撮麦饭。
姬稷:……
吃掉麦饭后的赵枝枝开始变怂,她小心翼翼瞄了瞄姬稷,姬稷正眯眼睨她。
太子英俊倨傲的脸此刻看起来并不像平时那般赏心悦目,因为她吃掉了他每次吃麦饭最期待的乐趣。
赵枝枝局促不安,她的手指在地上爬来爬去,最终爬到姬稷手背上。
太子不喜欢她认错,她自己也不喜欢认错。她已经学会在太子面前抬起头,不必再让太子每次都亲自捧起她的脸。
赵枝枝用手挠了挠姬稷的手背:“殿下,殿下。”
姬稷:“作甚。”
赵枝枝夹起一块肉递到他嘴边:“殿下,这块肉比刚才那块更肥美。”
姬稷瞥她一眼,赵枝枝讨好一笑,眼角弯弯似勾月。
姬稷大张嘴:“啊――”
一口气连吃三大块肉,吃完后,他盯着她看,赵枝枝纳闷,不是吃了肉吗?果然还是很在意麦饭的事吗?
姬稷挠了挠她的手背:“赵姬。”
赵枝枝:“嗯?”
姬稷用勺舀四碗麦饭中唯一一碗没有开动过的麦饭,舀下最上面的一小撮,喂到赵枝枝嘴边:“还要吃吗?”
赵枝枝笑着点头,张嘴:“啊――”
吃完饭后,两个人很快躺到了床上。
亲了一会,亲出一身汗,没再继续。
“今天孤太高兴了,怕收不住劲弄疼你,明天再弄。”姬稷诚实告诉她。
赵枝枝好奇问:“何事如此高兴?”
“帝台出兵的事定下来了。”姬稷翻身,单手托着脑袋,侧躺着看赵枝枝:“这是我们殷人入主帝台后,打的第一场仗。若是赢了,帝台扬威,借赵削齐,正好吓一吓剩下几个诸侯国。若是输了……”
赵枝枝听到打仗,六神无主,听他提输字,更是惊慌失措,“若是输了,会怎样?”
姬稷捞过她手揣怀里,咧着嘴角笑道:“若是输了,以后赵姬就得省吃俭用,陪着孤一起勒紧裤腰带凑军饷等着东山再起咯。”
赵枝枝做好了准备迎接最糟的答案,听到省吃俭用时,松一口气,认真道:“赵姬愿意省吃俭用,从明天起,赵姬就不吃小食了,赵姬挨过饿,就算一天只吃一顿正食,赵姬也挨得住。”
姬稷本就是逗着她玩,见她当真了,当即笑出声,一边笑一边将她搂住:“好了,骗你的,输了也不会怎样。孤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养不起,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放心,殷王室国库充裕,打上个十年都没问题。”
赵枝枝脑袋埋进姬稷怀中,她不由自主抱紧他。
各国间频繁战事,就算她什么都不懂,也不可能傻乎乎地认为自己一辈子都遇不到战事。
她听过很多次各国间的战事,今天这个打那个,明天那个打这个,每年都有人打来打去。打仗本就是寻常事,她不该大惊小怪,可她一想到这次的战事与太子有关,她就忍不住地恐慌。
是太子,不是别人,是她的啾啾。
她才刚有一个家,她不想失去她的家。她想永远待在啾啾的身边。
“啾啾。”赵枝枝害怕地唤出声。
少女的声音近似于无,但姬稷还是听到了。
他很是诧异,她已经快一年没有唤过这个小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