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稷着急:“枝枝。”
赵枝枝不听他说话,她推他往外:“你走开,走开。”
她一双水眸蒙上雾气,仿佛他再多说一句,再多待一刻,她就哇哇大哭。
姬稷谋划这些事,并不后悔,他唯一后悔的是,没有早些告诉她。
她那时太高兴,他怎么好意思打扰她当神的兴致?
姬稷急得在屋外直跺脚,赵枝枝已将门紧紧关上,她对他喊:“我要一个人静静,等我静完了,再让你回来睡。”
赵枝枝这一静,就是五天。
她一看到旁人崇拜的目光望过来,尤其是小童们奶声奶气称她“大殷之神”的时候,她就羞得抬不起头。
以后怎么办?
她骗了云泽台的人,骗了自己的亲朋好友,还骗了外面满城的人。
她是个大骗子!
干脆一辈子躲在屋里不出去见人算了!
赵枝枝有意在屋里躲一辈子,但当宫里设下宫宴,邀请她参加两个小王子的生辰宴时,她仍是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等过了今天,再躲在屋里面壁思过一辈子吧!
赵枝枝五天不理人,姬稷快要急疯了。
他知道是自己考虑不周,他心甘情愿接受她的一切惩罚,但她怎能不理他?
她怎么骂他打他拿他撒气都行,但不能不理他。
姬稷五天没睡好觉了,眼下两团乌青,面容憔悴。
他本想顶着这张憔悴的脸去见赵枝枝,走到门边,想到什么,调转回去。再从门里出来时,又是从前光鲜亮丽英俊潇洒的模样。
若是让她瞧见他颓然的样子,觉得他变丑了怎么办?他可不想成为她眼里的丑八怪。
姬稷几天没见赵枝枝,乍然一下见到,恍若经年。
他痴痴地站了一会,直到家令提醒他落座,他才回过神。
今天的宫宴,赵枝枝没和姬稷一起乘车。她早早地就来到了王宫。
赴宴出发时,姬稷没能接到赵枝枝,他决定宫宴结束回去时,一定要和她共乘一车。
这五天,实在是太煎熬了。他的心就像是被放在火上煎烤一般,难受得随时都能死去。
当然了,倒也不是真死去,他还没哄好他的枝枝呢,哪能死去?
姬稷挨着赵枝枝坐下,他的目光定在她脸上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枝枝。”他哑着嗓子唤。
赵枝枝被他委屈巴巴的眼神盯着,她心都要化成水。
她好久好久,没有见他了。
整整五天都没见过!
赵枝枝犹豫半晌,将案上的小食悄悄挪过去,快速偷瞥一眼,视线才投过去,就被姬稷逮住,他迎着她的目光,手搭过来:“枝枝,孤……”
话没说完,双生子跑过来,他们兴奋地对赵枝枝说:“赵姬赵姬,今天你会为我们施法吗?”
赵枝枝羞得无地自容,再也没有之前施法时的理直气壮,她小声说:“今天、今天的神力用尽了。”
双生子失望地唔一声,很快恢复平日的活泼,他们一人牵她一只手,让她摸摸脑袋,希望借助摸脑袋的方式,渡一丝残余的神力。
“这样就好啦!”双生子开心地跑开。
双生子跑开后,姬稷总算找到说话的机会,他拽拽赵枝枝的衣角,还没开口,就被赵枝枝拍开手。
他一愣,抬眸望见她羞愤发红的眼睛。
她说:“还我的小食。”
然后就再也不理他了。
满宴热闹,姬稷却犹如置身荒野。
天是黑的,风是凉的,什么声音都没有,没有笑声,没有歌舞声,只有赵枝枝的沉默声。
饶是姬稷再好的脾气,他也熬不住了。
这次宫宴,是家宴,出席宴会的人,都是殷王室的人。因为都是自己人,所以大家该吃吃该喝喝,没谁盯着旁人做了什么。
可是忽然,前方帝太子的长案猛地发出一声哐当,众人看去,竟是帝太子伏在地上寻东西。
他似乎丢了什么,努力在地上摸寻。
众人好奇,帝太子到底丢了什么呢,竟要匍匐寻找?
很快,帝太子给出了答案――原来是赵姬袜上的缎条弄丢了。
帝太子捧住赵姬一双脚,低头为她结袜。
离帝太子座案近的人,清楚地听见帝太子对赵姬说:“你若再不理孤,孤今日便离家出走。”
第144章 正文完结
赵枝枝别过脸:“哼。”
姬稷身形一滞, 板着脸继续说:“今晚就走,不回去了。”
赵枝枝:“哦。”
姬稷结袜的动作变得更慢, 一瞬就能完成的事,硬是拖了半刻钟。
周围不明所以的人大气不敢出,谁都不敢多说什么,全当没听见帝太子拿离家出走的事威胁赵姬。
殷王室的人, 除了双生子和皇后之外, 其他人是不信赵姬有神力的。街上刚有人传赵姬是神仙的时候, 姬重轲就问过姬稷了。姬稷没有隐瞒,如实相告。
姬重轲并没有觉得这样做有何不妥, 这个做法固然荒唐, 但亦十分聪明。
比公主身份更高贵的是什么, 是神仙!
谁敢对一个神仙指指点点?没有人见过神,谁知道神该是什么样的?
或许神就长赵姬这样呢?
他们已经商量好, 待大婚之后,会择日告知世人, 赵姬的神力消失了。
神短暂地来过这世间, 现在神回去了。神留下了赵姬,做大殷的帝太子妃,永远庇佑大殷。
宫宴结束后, 赵枝枝准备回云泽台。
宫道上,两人一前一后,中间隔着一段距离,成群的奴随寺人远远跟在最后头。
姬稷亦步亦趋跟着赵枝枝, 赵枝枝往前走着,看似没有回头,实际上却一直瞥着余光悄悄瞧地上的影子。
影子在,就说明他还在。影子没了,就说明他走掉了。
姬稷在宫宴上放下那句狠话后,赵枝枝一直在想:他今天真的不回家了吗?真的要离家出走吗?
原本靠轺车出行的一段路,两个人硬是用脚走了过去,走到不能再走的地方,前方停了两辆轺车。
他们该上车离开王宫了。
姬稷立在车下,目送赵枝枝上她的那辆车,赵枝枝在车上站定,目光直视前方。
姬稷想了想,落寞转身。
算了,再让她静静吧。
至于今日是否离家出走,答案是否定的。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先乘车去外面转一圈,夜深人静时悄悄回云泽台便是。
他才刚抬腿,赵枝枝着急喊:“你去哪!”
姬稷心中大喜,敛声屏气,回头:“不知道。”
赵枝枝真以为他要离家出走,她委屈地瞪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姬稷走到赵枝枝的轺车下,仰头望她:“有何事?”
赵枝枝声若蚊呐:“不、不准走。”
姬稷立刻青蛙跳一般跳上车,欣喜若狂拉过她的手:“你不生气了?”
赵枝枝点点头又摇摇头,她还是有些生气,但她怕他真走了。
她从来没有发脾气五天不理人,吵架很难受,不理人很难受。她想他了,想要和他一起吃夜食,想要被他抱着睡觉。
如果她要一辈子躲在屋里面壁思过,那么他也应该和她一起。
姬稷见她张嘴欲言的模样,立马抢夺先机:“孤错了,孤不该瞒你,孤该早点告诉你真相。”
赵枝枝点点头,她控诉他:“你害我丢人,害我成骗子了。”
姬稷老老实实认错挨打:“孤是坏蛋,是枝枝的大坏蛋。”
赵枝枝握起拳头捶他一下。
姬稷挺起胸膛,迎拳而上。
两个人和好了。
姬稷将那天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全都告诉赵枝枝,之后让她神力“消失”的打算也说了出来。
赵枝枝如释重负:“太好了,我一天都不想当骗子,明天就让我神力‘消失’吧。”
姬稷:“明天不行,再过一阵子。”
赵枝枝:“要等多久?”
姬稷:“等你嫁给孤,等我们的大婚结束,等你成为帝太子妃。”
赵枝枝蓦然失语。
帝太子妃,多么遥远的身份啊。
她曾经回避不愿想,就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做他的帝太子妃。她是半奴,在世人的眼里,她永远都不配做帝太子的妻子。她自私地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大婚,如果她不配做他的妻子,那就让他永远都没有妻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