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几许,奈何不容?
可笑,可悲,可慨叹惘然,
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灵秀的指尖轻轻滑上琴弦,一勾,一挑,时断时续,无端韵自成。千重悲,万重伤,唯借琴音话凄凉。
忽而,几声清音随风而来,响在琴音将起未灭之际,悠悠游游,点起琴韵意无限。
子卿心思微动,恍入幻梦,继续抚琴,直诉心曲:
云无心,鸟无意,徒自怀忧,孤独寂寞愁。
对方笛声紧随,凄惶伤怀:
叹浮生,若梁梦,孑然一身,来去不落痕。
子卿心中感怀,情之所动,合着幽幽笛声,拨动琴弦:
情何物,惹痴狂,谁解其味,未尝心已碎。
笛音声声,相辅相成:
没人知,无人晓,不着方寸,无情自带伤。
两人互不相见,琴笛之音却已成一体,琴忧笛之怨,笛泣琴之诉。一指之间,琴收笛止,陡然无声,万籁寂静,只余妙韵风中留。
子卿立即想要起身相请,来人已经走近。真是那天在宽山遇到的公子,依旧一袭淡雅白衣,清冷秀致。
如果说那天对他还半信半疑,如今已然卸下了心防,犹自感叹两人默契无间的合鸣,得之我幸!得之我幸也!
白衣公子玉笛横握于腹,欣喜道:“原来阁下就是柳子卿柳公子,久仰久仰。难怪那天可听出在下的笛外之音。”
子卿脸颊微带红晕,赶紧道:“不敢不敢。还没请教公子您尊姓大名。”
“呵呵”白衣公子轻抚耳发,回答到:“江南沈园沈洛殊。”
“你就是沈公子,让雨姑娘再次跳舞的沈公子!我早该想到~原来公子不仅笛韵天成,还弹得一手好琴,刚才真是让公子见笑了。”
沈洛殊闻言轻笑起来:“哈哈哈,柳公子自谦了。听公子弹曲,指法虽简单,然而琴音中自有灵秀之气,音随情动,真是绝妙。而我却是薄情之人,断然奏不出灵动之曲,只是技法繁复了些。嗯……我猜公子学琴应该不久。”
子卿点头称是,暗自感慨此人的聪慧敏锐。突然想起重要的事情来,便面色沉重地问道:“沈公子,不知可否告诉在下那天在宽山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沈洛殊淡然一笑,他的笑很好看,也常常笑,然而多半是轻笑,嘲笑,讥笑,如今他只是淡然一笑,让子卿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沈洛殊时那倏然的笑,很美,却很厉。淡淡的,雅雅的,然而却让人觉得险,觉得傲。
“既然是公子关心之事,沈某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着突然冷厉地看向子卿问:“你可知我为何只暗示你们,却不当面点明?”
“我们正有此疑惑。”
“只怕当面说了,你们都不可能活着离开!”
子卿面色突变,震惊道:“谁怕我们知道真相?你是说……”
沈洛殊却兀自把玩玉笛,一派云淡风轻:“哼!只要细瞧地上的碾痕就可看出,那些马车里,根本就没有辎重!”随即讥诮道:“什么山贼,肯定是内贼。”
“那你又如何知道家弟乔生无碍?”
沈洛殊嘲笑道:“那些人将尸体弃于河中,无非为了制造全部伤亡的假象,好掩饰哪些人还活着。只不过很不巧,偏偏让在下于下游处发现了几具下级军士服侍的浮尸,却没有一具军官的尸身,更没有小孩子的尸身……所以,这件事必定和军官脱不了关系,而你们要找的人,应该还活着。”
子卿沉吟道:“那……”
“找出始作俑者,应该能得知令弟的下落。”
乔生果然还活着,子卿心里微微宽慰,赶紧感激道:“子卿多谢沈公子相助。”
“哈哈哈”沈洛殊轻狂一笑:“柳公子不必多礼,沈某愿意合盘脱出,只缘公子是个妙人,让人心折,不知将来可否有幸欣赏到如蝴蝶恋曲那般享誉全城的表演。”
子卿微笑道:“子卿必定尽力而为……对了,公子是江南人士,不知为何来平阳?如果有什么子卿能帮上忙的,还请尽管开口。”
子卿如今也常常笑,他的笑总是浅浅的,微微的,像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还有看向乔阳时,甜蜜的,温柔的笑。
沈洛殊轻轻抚过耳发,望向远处一株花期已过的枯梅,幽幽道:“寻仇而来。”
子卿神色一凛,忙问道:“不知沈公子与何人有仇?”
只见沈洛殊那张俊美得简直可以用不可方物来形容的脸,忽然变得凄而厉:
“疾风堂!”
啊?子卿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第七十八章无心亦心 (1892字)
“不知……是何仇恨?”疾风堂三个字像坚冰刺入子卿心中,这难得的知曲知音之人,就这般无缘么?
沈洛殊轻笑起来,似一缕江南暖风,所过之处雪融冰销:“今天来拜访柳公子,本是为着赏风弄月,怎么说起这不雅之事来了……真是该打……还望柳公子别往心里去。”说着,用白皙的手指抚了抚耳发:“不过如今柳公子心系令弟之事,想必也无心情与在下谈论风月……”
子卿歉笑道:“让沈公子失望了。”
“哪里,是沈某来得不是时候,惟愿柳公子解了心愁,他日能与你一起游湖泛舟,品茗谈曲儿。”
“一言为定。”子卿欣然点头道。
“敬候佳音。”沈洛殊拱手道别,转身看向一边回廊的廊柱,嘴角浮起一抹讥诮,再道:“柳公子,告辞。”说罢,径直离去。
柳乔阳讪笑着从廊柱后面露脸出来,自言自语道:“好敏锐……”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躲在那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