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极快的睃了一眼水榭里站在的唯一女子,距离太远看不清眉目,神情也模糊不清。
水里还泡着一位,的确没有遇溺,已经游去了另一边儿,更看不清眉眼。
春归没有缠足,立即绕堤飞跑过去,待到一处许是专供小舟停靠的凸堤,才冲泡在水中的女子喊了一声:“董姑娘!”
水中的女子回过头来,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往这边浮游,春归渐渐看清了她的眉眼,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董明珠。
“我现在不能上来,有劳娘子,令人备一套干爽衣裳,再请人报知太后娘娘及皇后娘娘,我是被人逼迫才跳入水中避险!”
董明珠仰着面孔,却将身体沉在水下,她显然没有多少惊恐,但眉目间却写满了恨怒。
春归又忙跑回去
,堵着舒娘子一番通报现场情形。
这个时间董明珠一直泡在水里,不过春归丝毫没有看出狼狈窘迫的情状,心底实在佩服,这真是大家闺秀名门千金,泰山崩于眼前也凛不变色。
先来的不是太后,而是一群宫人,由萧宫令率队,飞速把闲杂异性劝退现场,董姑娘要求的干爽衣裳也同时送到,直到这时她才向春归伸手:“有劳娘子助力拉我一把。”
将这姑娘拉上堤岸的时候,春归感觉到她全身都在颤抖,但似乎仍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
当到一间屋子,春归主动替董姑娘更衣理妆,忍不住多嘴道:“多亏了姑娘还会凫水。”
“是啊,要不今日就只能一死了。”董明珠冷眉肃目。
这让春归手里的黛笔不知怎么着落,她叹了一声:“要不……就不描眉了?”
董明珠似乎这才惊觉,缓和了眉目,竟然起身一礼:“有劳娘子,我虽险遭凌辱,不过今日是太后寿诞,臣女不能失仪人前,有劳娘子恩替修饰。”
虽说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但听董明珠亲口说出“险遭凌辱”几字,春归心里像是注了铅直往丹田底下砸去,她几乎是摒着呼吸替女孩儿描好两道乌眉,还是忍不住提醒她:“一阵间把事发经过缓缓地说,像这样一直保持冷静,情绪起伏过大容易造成言辞混乱,姑娘受了屈辱和惊吓,又事关名节,是非曲直理当申诉清楚,可……言辞一定要斟酌,切勿受人以柄。”
董明珠抬眼把春归盯了一阵,眼眸里遍积的愤懑中才透出一点的柔和,她微微颔首:“娘子今日相助之恩明珠铭记在心。”
而后她就正襟危坐着恢复了沉默。
春归也能体惊闺阁女子险遭侵犯,这时惊怒未定的心情,她轻轻在董明珠的肩头按了一按,便走到了屋子外头,正好看见舒娘子往这边迎来,拉她离门帘稍远些,轻声问道:“董姑娘情绪如何,这时是否适宜应对?”
“险些受辱,惊怒是难免的,不过我看她还算镇定。”
“不会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儿哭泣吧?”舒娘子显然很是担心,今日毕竟是娘娘的寿诞,可发生这样的事也不能不理论清楚,要若董姑娘情绪过于激动,哽咽流泪的话……纵然王太后不会介意,指不定旁人会用这把柄斥罪,冤屈未申身上就担着罪责,依董姑娘的脾气,舒娘子担心她会做出更加莽撞的举动。
“眼圈儿没红,哭泣应不至于,我就担心这事就算理论明白,董姑娘怕也难逃诽议。”
“太后娘娘一听宫人禀报,就知道这事不宜声张,和皇后寻了个由头出来,也遣了人去请易夫人到场,并没有别的人跟随。只是……张太后受了寿阳郡主的怂恿,竟也来凑热闹,曹国公府的女眷和那陶姑娘也跟着张太后一同来了。”
闲杂人等已经太多,但是由张太后作为领队,怕是连王太好都不好多说什么,春归就更加无计可施了,叹息道:“有的人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呢。”
“别的人是为了看热闹,寿阳郡主必定是另怀目的!”舒娘子断言。
春归经这一提醒,顿时想起了寿阳郡主和这件事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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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水榭对质
和太孙殿下出现在纡佩园的高公子,正是寿阳郡主所生。
宋国公府如今官司缠身,就连太子妃都因为正在泊宁庵忏罪悔过而未得许可参加寿诞,沈皇后当然没有召请高家子弟女眷前来拜寿,不过因为寿阳郡主的身份不同,所以她领着儿子拜贺王太后也不好阻拒。
寿阳郡主乃宪王之女,宪王为先帝第五子,因生母早逝,为张太后抚养长大,当年先帝十分恩宠高琼,故而将寿阳郡主赐婚给高琼的次子高积,但两人都是再婚了,寿阳郡主和前夫成婚不久,仪宾就急病身故,先帝一直不许寿阳郡主再嫁,直到高积丧偶,寿阳郡主终于走通了当时秉笔太监的路子,也不知那宦官怎么游说安排,总之先帝是答应了赐婚。
寿阳郡主和高积成婚多年,终于才得一子高鹏,她对独子是如何视如珍宝爱惜宠纵就可想而知了。
春归也曾听兰庭说过,皇后娘娘一直盘算着为太孙择董姑娘为妃,奈何太子妃却不赞同,她认为高氏女才有资格今后母仪天下,但又不愿放弃笼络晋国公府为助臂,起先打的主意竟然是纳董姑娘为太孙妾室,认为破格封她个夫人的品阶就足够恩荣了,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别说晋国公绝对不会同意让嫡长孙女为妾,就连易夫人,她甚至连太孙妃一位都看不上,原因当然是太孙乖张任性绝非良配。
但太子妃却不知易夫人的“择偶标准”,以为她拒绝让女儿为妾只是因为世族的清高,所以“退求其次”,认为让侄儿高鹏娶了董明珠为正室元配可算是给足了晋国公府颜面。
晋国公和易夫人对臭名昭著的宋国公府更加嗤之以鼻。
“这事儿已经水落石出了。”春归轻声对舒娘子道:“晋国公府迟迟未应与高家联姻,太子妃起初应当还不怎么放在心上,可如今的情势,宋国公府的处境可实在不妙,太子妃狗急跳墙,竟然想出了让高家子弟毁辱董姑娘清白,逼得晋国公府答应联姻的毒计,她心里怕是想着,不管晋国公对高家多么不满,总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孙女儿新嫁就跟着夫家一齐受罪,晋国公怎么也不会袖手旁观,必得在悬崖边上拉宋国公府一把。”
要不然寿阳郡主怎么会怂恿张太后一同来看热闹?她一来是心急探清情形,更重要的是尽力促成易夫人妥协。
“你可真敢说,竟敢把太子妃比作柴犬?”
“罪过罪过,一时口误,竟折辱了狗儿。”春归惭愧道。
舒娘子轻轻捏了一把春归的胳膊,好容易才忍住笑。
她是来传话的,受令领着董姑娘去见两宫太后,而她和春归作为见证人当然也得在场。
问话的地方就在纡佩园里的芙蓉榭,因有女眷闺秀在场,水榭里已经架起了画屏,女子在内男子在外,双方互不照面但言谈却无妨碍,舒娘子和春归刚一进去就接到了皇后的示意,让她们坐在身边儿,至于董明珠,则被王太后示意挨着她坐,王太后的右侧,易夫人也已经就座,她显然还不知就里,但一看女儿穿戴妆容都变了样,眉头立时就蹙紧了。
王太后并没急着问话,而是拉着
董明珠的手安慰了几句,还让一名医女过来替她诊了诊脉,直至听闻没有受凉的症状,王太后才堪堪安心。
张太后早已是满心的好奇,没等皇子公孙们到场便问:“董姑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走到了这个园子里?姐姐怎么还唤了医女来替董姑娘诊脉?这季候,中了暑气倒是常见,怎么还问有没有着凉呢?”
一边儿的寿阳郡主溜了一眼易夫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可不是,往纡佩园再往下走,可就是男子们聚饮的北堤东廊了,闺秀们可都聚集在广寒殿前的花苑里,怎么董姑娘却独自一人儿走来了这么远的地方?我看姑娘的衣裳,仿佛也不是先前穿着那套了。”
易夫人一听寿阳郡主的话显然意有所指,神情更加凝重,但她没急着逼问女儿,却回了一句绵里藏针:“郡主还真是强记,今日赴宴这许多闺阁女孩儿,郡主竟然能一一记得各人的穿着。”
寿阳郡主仍是笑着脸皮:“我哪有那样强记的?不过对董姑娘却是特别关注着,夫人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令嫒可欢喜得紧,回回看着她,都遗憾着我没能生养个女儿。”
她是专程去过晋国公府向易夫人表达了联姻的意向,却被几句话就搪塞了回来,心里懊恼得很,对董姑娘青眼有加是假,不过因为这过节特别关注着些倒也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易夫人没再和寿阳郡主争辩,她眼见着芙蓉榭里用画屏做着隔档,猜也能猜到这起事故应当和男子有关,于是直到等太孙为首的几位皇子公孙都到场落座,她才对女儿说道:“如实应答太后娘娘的询问,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关系到什么人,都不必惧怕顾忌,只要你说的都是实情,相信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都能为你主持公道。”
春归不由望向易夫人,很是佩服她在这情势下还能不急不躁,更重要的是显明旗帜誓将女儿维护到底,相信易夫人当见太孙和高鹏到场时已经隐隐有了猜测,面对太孙以及宋国公府一方强敌,这样镇定自若真是大不容易。
春归再看董明珠,她已经站起身来一边行礼一边称诺。
有其母必有其女,春归看得出这姑娘在易夫人的影响下,比刚才更加冷静了。
“臣女原在玉虹亭中,与东成县主及秦三姑娘两位说话,有一宫人上前,自称是奉谢昭仪差遣,请臣女往芸香台面见,臣女因得母亲告知,知道谢昭仪有事与母亲相商,便不怀疑那宫人的话,怎知来到这处花苑,宫人却让臣女在此水榭不远的凉亭等候,臣女不疑有他,但见那宫人走后,等了许久仍无音讯,臣女心中暗暗生疑,不由徘徊观望四处,忽闻身后花篱似有动静,臣女惊而转身,便见太孙以及一位陌生男子踩着花篱翻了过来,太孙应当不防竟能被臣女察觉,大喊一声‘不准动’,陌生男子抢前几步过来就欲擒捉臣女,臣女连忙往来路跑,但被太孙阻拦了去路,臣女情急之下跑进此水榭,警告太孙及那男子若再靠近臣女便跳入荷塘。”
说到这里,董明珠的口吻难免带着愤懑:“可太孙殿下威胁臣女,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还道那男子即为寿阳郡主之子,因爱慕臣女,特意求了寿阳郡主向晋国公府提亲,
只气臣女的祖父及母亲一心盘算着太孙妃之位,拒绝了提亲,太孙殿下说倘若臣女愿意与高家郎君私定终身,他定会不遗余力相助成就良缘,倘若臣女也如祖父、母亲一般贪婪,今日就要毁了臣女的名节,彻底断绝晋国公府的贪求。
臣女眼见太孙、高郎君步步紧逼,自知处境危险,只好仗着自己还算熟谙水性,跃入池中避险,太孙、高郎君仍然不肯放过,好在这时又有另三位郎君赶到,听臣女在水中揭穿太孙、高郎君的恶行,且自称没有遇溺,那三位郎君便阻拦太孙及高郎君追逼,才让臣女终于免受其辱,再后来,就是舒娘子及顾娘子赶到。”
这番话条理分明,但董明珠的话音刚落,便听一人讥笑道:“董姑娘,你这样污陷孤可就不对了,明明是你指使了个宫人给孤递话,说是十分仰慕孤的风仪,今日好容易得了机会,能够单独表白情意,恳请孤无论如何都要来纡佩园中芙蓉榭里一见,原本孤不想搭理你,是因虽和你只有一面之缘,且无半句交谈,但孤听祖母时常提起你的性情,只觉得你乏味无趣得紧。”
春归只见那面轻纱制成的画屏后,一个身长不及五尺的人影儿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便知道这人影儿就是太孙殿下,个头还没长成呢,居然就自诩风仪无双,这身长想看董姑娘一眼怕都要仰望了吧……
再看董明珠,虽说遭受了奚落和诽谤,但看上去还算冷静,并没有急着和太孙殿下唇枪舌箭,但能看出她正在紧紧的咬着牙,强忍着心头的万丈怒火。
“不过呢,六表哥却有些不忍让你失望而归,劝着我好歹见你一见,尽量婉转的回绝,我为防瓜田李下被你纠缠讹诈,这才请了六表哥和我同行,没曾想这样竟然都能被你倒打一耙!”
太孙话音刚落,寿阳郡主也便紧跟着一声嗤笑,对张太后道:“臣妾真是没长眼睛,寻常看着易氏和董姑娘都是端庄持重的品格,还道不愧母女两个都是名门出身,果然是当得品行端正的赞誉,因着我家鹏儿也到了婚龄,我就想着为他求娶董姑娘,可幸亏了晋国公和易氏眼高过顶贪欲难填,没答应这桩婚事,否则娶了之么个败絮其中的女子当儿媳,那才真是让家门蒙羞!”
张太后看看寿阳郡主又看看易夫人母女,眉头也蹙了起来:“皇后还的确有意择董氏为裕儿正妃,没想到竟是完全看走了眼。”
这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易夫人也起身应话,但完全无视了张太后、寿阳郡主,只对王太后、皇后礼见道:“太孙与小女各执一词,是非究竟,还请两位娘娘明断!但在两位娘娘明断之前,恕妾身和小女拒不承受圣慈太后及寿阳郡主的蔑斥。”
易夫人是豁出去了!
“大胆,你竟然敢指斥太后娘娘诬蔑你?!”寿阳郡主也是拍案而起。
“圣慈太后听信太孙一面之辞,指斥晋国公府董氏一门恬不知耻,若臣妾为证清白辩驳亦为罪过,甘愿听从皇上降罪,臣妾及小女即便领死,也恕不承担贪婪无耻之罪!”易夫人高仰面颊:“臣妾胆敢以死担保小女供述字字属实,敢问寿阳郡主是否也敢用性命称誓,担保令郎清白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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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形势迫人
寿阳郡主受此一激,几乎气急败坏。
但没等她大发雷霆,画屏之外又有一条人影起立,此人几乎比太孙高出一个头来,隔着画屏看身形瘦长,但他持揖一礼时,春归居然能够感觉一股衣冠禽兽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大概……也许就是成见吧,姓高的没一个好人!
此人正是高鹏。
“请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允许臣作供述。”
王太后依然没开腔,由得张太后发话:“鹏儿说吧。”
“太孙殿下的话句句属实。”
高鹏这话音刚落,寿阳郡主便冷哼一声,看向易夫人一脸都是“你总算没话可说了”的神情,这人的逻辑实在让春归觉得诡异,高鹏摆明就是此案帮凶,他的证供能起到什么决定性作用?
除非他的证供和董明珠一致,才能算一实锤,锤死的当然是太孙。
“不过臣却要为董姑娘求情。”
这一转折,也并没有达到令人震惊的效果,春归垂了眼,不看画屏那端的身形依然没能摆脱衣冠禽兽的气息直往这边渗透。
“不管晋国公府的诸位尊长是怎么考虑,臣相信董姑娘的确是因真情实意而并非贪图荣华富贵,且董姑娘历来品行端正,也绝非表里不一,今日行为这等……有违礼规之事臣相信她也是因为难释心中情思,原本也只是想让太孙殿下明白她的心意,虽逾礼,也是人之常情。但太孙殿下因为心中不耐,言辞的确过于锋锐让董姑娘伤心,更何况……坤宁宫的检贞姑姑也来了纡佩园,刚好目睹董姑娘私会殿下一事,董姑娘心中惊惧,情急时跃入水中躲避,又不知为何五殿下、六殿下及王郎君也来了纡佩园,董姑娘更觉心慌,生怕受到指责毁损自身品行及晋国府的清誉,无奈之下才编造借口为自身开脱,诬谤太孙虽为大罪,但还请诸位娘娘念在晋国公乃朝廷栋梁君国忠臣的情面,宽恕董姑娘今日罪错。”
好个活生生的护花使者,可真够怜香惜玉的!春归心里一阵波涛汹涌的犯呕。
唯一表现出震惊的是寿阳郡主,她简直痛心疾首:“鹏儿!你不会……到这地步还没看透董氏的鄙劣,仍然还想求娶她为正妻吧?!”
“儿子也望母亲恩许,宽恕董姑娘此回过错,莫将董姑娘逼至绝境。”
易夫人实在忍不住冷笑道:“郡主及令郎就莫作戏了,小女宁愿终生不嫁也势必不肯委身此等禽兽!”
“易氏,你也太放肆!”张太后毕竟还算寿阳郡主名义上的祖母,把高鹏一直视同自己的曾外孙,天然就站在了寿阳郡主母子的阵营,她已经笃信董明珠才是那个说谎的人,连带着对易夫人也心生厌恶,蹙眉便对皇后说道:“鹏儿的说法,你宫里的检贞也是证人,不如由你问问她的供辞,也好断个清楚,究竟是裕儿鹏儿的话属实还是董氏满嘴狡辩。”
沈皇后一直没有吭声,心里十分犯难。
说实话她根本不信太孙以及高鹏的供述,直觉董明珠说的才是实情,但她不可能为董明珠主持公道让太孙担当罪责,一直在心里怒骂太子妃――太孙要不是被太子妃教唆,哪里会在这风头浪尖还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但现在不可能把所有错责都归在太子妃身上,不过皇后仍然不愿与晋国公府彻底交恶。
她正考虑着怎么和稀泥把这事遮掩过去,没想到竟然她的宫人也被牵连在内。
沈皇后对于自己管理人事的能力十分自信,所以她笃信检贞不会被太孙更加不会被太子妃收买,如今听高鹏言之凿凿,难免就对起先的判断又产生了迟疑,难不成是她真看走了眼,错判了董明珠的品行?要若这姑娘当真是个表面端正内里奸邪的,那可绝对不能择选她为太孙妃!有个太子妃作为前车之鉴就足够了,沈皇后可不想再重蹈覆辙。
因为心态产生了这层微妙的变化,沈皇后的神色也增添了几分肃厉,果然便问检贞:“你为何到纡佩园来?”
春归细细打量受询的宫人,大约二十出头,举止十分规范,又好像天生一张冷脸,看上去竟然比皇后还要端肃几分,她这时站着回话,低垂眼睑,让人看不清明眼底的情绪,也不知她有没有目光闪烁,但春归没有错过的细节是她回话之前先溜了画屏一眼,一双手掌叠放腰前指头也显得特别的紧绷。
按赵大爷的总结,这可能是心虚的征兆。
这宫人显然早被太孙收买才配合行事,是早有准备了,背叛皇后诬谤贵女,是个胆子极大的人,可这会儿子为何心虚呢?
春归就很留心检贞的供述。
“奴婢是奉娘娘嘱令,留心关照着董姑娘。”这一段话检贞说得十分流利:“易夫人及董姑娘是皇后娘娘亲自邀请的贵客,所以特意叮嘱奴婢留意着两位的饮食需要,故而谢昭仪将易夫人邀往清静处私话时,奴婢就尤其留意董姑娘。董姑娘的确一直在玉虹亭中和东成县主及秦三姑娘闲谈,也的确是露娴来玉虹亭请董姑娘往广寒殿后去,奴婢心想应是谢昭仪遣了露娴特意来唤董姑娘,起初也没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