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的握着右手,张兴隆从外面的马路绕到前面操作室,顺着又窄又长的铁梯子爬上去。
操作室里,刘三子,常中华,工资员小高,操作员老尹全都在。
“你那怎么停了呢?”看到他进屋刘三子看着他问了一句。
“压了,我正弄呢这边就转起来了。”
“那还不转,我看这边灯灭了肯定要联哪。”老尹笑眯眯的说了一句。
岗位设备停转,这边操作室的操作柜上相应的指示灯就会灭掉,一般的处理方式就是班长去现场看看情况,根据情况进行处理,最后由操作室这边的操作员用联动开关启动设备。
但是今天刘三子和常中文偏偏就谁也没去,老尹直接就给联了。
主要是这是一条手选皮带,平时根本不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没有想到会出事儿。
“我手绞里了。”张兴隆抬起握着拳头的右手:“要不是站在柱子后面我这会儿已经进去了。”
血顺着手掌边滴下来,落在操作室的地面上。
老尹笑容一下子就没了,脸色白了一下,扭头看向刘三子。
碎矿车间发生事故那就是人命,至今还没有能存活下来的,张兴隆这是第一个。
就在前几天三班刚发生了一件事儿。
破碎机姜老蔫发现轴套有问题,把设备停了爬下去检查,结果他们班的副班长喝点小酒飘飘悠悠的正好从这边走过,也没到设备这边看看,随着就把开关给上把设备转了起来。
也亏得姜老蔫体格瘦小反应快,听到电机叫连滚带爬的从里面钻了出来。人进去是站在中间的蘑菇头上的,破碎机的外壳不算高,在人腰的位置。要不然反应再快也是没戏。
然后姜老蔫就疯了,拎着把二锤到处找副班长,就要锤死他,谁劝也不好使。
最后车间没办法了,给他放了大假:你什么时候想上班了再来,就歇着吧,工资奖金都不耽误,补你的精神损失。
结果这事还没过去几天儿,这又联动出问题了。
这事儿的责任比姜老蔫那个可大多了,人受伤了啊。
刘三子脸上也不好看,他就是想着手选能有什么事儿,就懒了一下没过去。
“你你你你,你绞哪了?”
“三角绞带,刚把手伸上去就转了。咣一声撞立柱上,都把我撞懵了。要不然你就得等下班去电机下面用锹舀我了。我特么。”
“你碰绞带干什么玩艺儿?”
“压住了我不得想法恢复吗?谁知道你们这边直接联哪?”
刘三子翻了翻大眼珠子:“伤怎么样?”
“不知道,没敢看,冒血我就这么握着了。”
“脑袋撞着没?”
“没,我戴安全帽了,要不够呛。”
“咧儿打闪的一天,怎么整呢你说。停就停了你不来报告去弄它干什么玩艺儿?啊?吓人不?”
“你这脖子得疼好几天,弄不好得肿。”老尹过来伸手从后面摸了摸张兴隆的脖子。
“应该没事儿,看这样没带进去多少,要是整个手他还能站这啊?捎着手指尖了。得亏你戴手套了,要不然,哼哼,以后咱班就多个独臂大侠了。”
“杨过呗?”小高笑嘻嘻的凑过来,歪头看了看张兴隆还在滴血的右手。
虽然出血了,但事实上谁也没当个事儿,就是冷丁的吓了一跳。这活蹦乱跳的还能握拳头就说明事不大。
“我这怎么弄啊?”张兴隆举了举右手。
“去医院呗,还怎么弄,我给你弄啊?估计问题不大。那谁,你去叫小峰,骑摩托把二民送医院去。”
“送郭堡啊?”
“还送什么郭堡,直接去南山吧,绞带咬着了最次也是骨折了,郭堡处理不了。”
“哪根手指头你自己知道不?”刘三子问。
“小指,刚才发现出血我看了一眼。”张兴隆抬手就要张开。
刘三子摆摆手:“握着握着,别松开,不知道什么情况呢,万一松开就麻烦了。你就这么握着到医院。”
许景峰歪戴着安全帽,口罩挂在胸前痞笑着推开走进来:“怎么了?”
“你送张兴隆去趟南山医院,手让绞带挂着了。”刘三子指了指张兴隆。
“绞着啦?重不?”许景峰看了看张兴隆的右手。
“不知道,反正出了不少血,这会儿有点疼了,刚才一点知觉都没有。”
两个人出来顺着长梯子下到地面上,许景峰把车踹着火,张兴隆坐上去,突突突的去南山医院。这会儿东北卖的摩托车还没有电打火,都是用脚踹。
卖一两万三四万的摩托也是踹。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绞带你去碰他干什么玩艺儿?以后有什么事儿离的远远的,别往前面凑。”一边骑车许景峰一边对张兴隆说。
“没想那么多。”
“你看咱们这些全民的,谁出过事儿?不值个儿,什么事就往上报就行了,你去弄他干什么?”
“没想到呗,谁知道他们连过来看都没看就联上了。这事儿其实也怨老尹,我就是不好意思说什么。”
“行啦,这会儿没说以后也别说了,心里都能有数。”
许景峰和张兴隆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从小就认识,他对像就是张兴隆家楼上五楼的张丽。长的又高又帅气,总是笑眯眯的,很有味道。
他哥也是混出来的,在郭堡挺有名。就和张兴隆一样,哥哥打架厉害就没人敢欺负,到哪别人都客客气气的。
从厂子后大门出来直接过岭,从东沟门拐过去顺着机修厂大门前绕到南山医院。
外科。两个人也没挂号,直接去了门诊。
大夫扭头看了看两个人,一看就是厂里的出事了,衣服都没换呢。
“怎么了?”
“手让绞带捎了。”
“重不?”
“出了不少血,当时看着出血就握住了,一直也没敢松开呢,不知道什么样。”
大夫过来看了看张兴隆已经有些肿起来的右手,挠了挠头想了想,“住院吧,去后面直接让他们给弄,我就不看了。要是重了我这边也处理不了。”
开了住院单,两个人从门诊下来转到后面住院部,交单子安排床位。
职工医院,厂里的职工过来看病住院特别简单方便。
给张兴隆检查手的还是刚才门诊的那个大夫,姓郑,叫郑喜梅。是个高大的纯爷们。
松开一直握着拳头,郑大夫看了看,“你这得手术了,小指头切断了。先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