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内心深处,其实是有些责怪的,你若是不想收我,早些说,我在沙市,如鱼得水,不好么?
你若是想收我,又把我往桂元平老师那里一打,这是何故?
而后,我才表现出来要想沉下心学习时,你直接把我博士都给跳过了。
但这话可不敢说出口:“我知道老师是良苦用心的。”
曾地纬摇头:“你这话不实诚,没你的几位师兄实诚,他们是都怪我的。”
曾地纬一边说着,并不怒,反而是慢悠悠开始品茶起来。
周成心说,您也知道呀?
而且,对于刘奕平、罗云、庞师兄等人的遭遇,周成不好评定什么。现在的罗云,恐怕也知道了大抵是为什么,能看破就看破了,不能看破,这些事能引出来仇。
但是曾地纬对周成的安排,还不至于成仇。
“老师,我今天来找您,是有其他的事情要说。几位师兄的事情,我相信老师心里,肯定自有安排!”周成老老实实地把话题转正,他来不是唠嗑的,是有正事。
而且是大事。
“嗯,你说。”曾地纬不慌不忙,把茶杯都未放下。
周成深吸了一口气:“罗老师和楚师兄,把他们要做的事情,也一些隐辛,都告诉我了。我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曾地纬又点头:“这件事,昨天晚上,罗云和楚含泊,就与我汇报了。我也觉得你的思路还算不错,既然他们这些年轻人,都计较着还行。”
“那就好。”
楚含泊与曾地纬汇报?
嘶?
楚含泊是另外一个薛修德么?
“不过,这件事,其实是我们骨科挑起的头,我们也得稍微规矩一下,不能谈事论事的时候,冲在最前面,惹了事情,就逃到了最后面去。”曾地纬又是给周成讲了这么一席话。
“老师,那您的意思是?还是要拼一下?”周成心里一惊。
如果曾地纬明确了要这么做的话,那么,楚含泊和罗云,到时候到底该如何自处?不对啊,模拟世界里面,不是这么行进的啊?
难道是,自己不能把这件事告诉给曾地纬?
“也不能说是拼,只是,还有一些其他的安排,这又不是个人的事情,哪里能就是我们来打头阵呢?”
“元奇是我送出国的,我还是要想办法,把他给接回来。”曾地纬说了自己的顾虑和想法。
这件事周成知道。
符元奇,是二师兄,应该是曾地纬早年间收的学生,比刘奕平小,曾地纬曾讲过,符元奇太过保守,所以让他去国外闯一闯,历练一下。
这一出去,就没回来了。
如此看来,曾地纬虽然看似残忍,其实内心一直都在计较着底线,也有挂念。
“符师兄,现在是在米国么?”周成问。
“嗯,在米国,加州。前段时间,才和我打过电话。”曾地纬点头,把茶杯放下。
然后比划了一下,说:“出去的时候,还是二十几岁的小伙子,现在都快知天命之年了。听说,他儿子都已经快上大学了。”
“时间可过得真快啊。”
那可不,刘奕平教授都已经是关节外科的主任了,符元奇比刘奕平,肯定不会小很多,年纪都在往上走了。
周成就道:“希望师兄可以带着侄子一起回来过年。”
“老师,我对这件事,有一些个人的想法,不知道老师您,愿不愿意,多花费些时间,听一听,兴许有不对之处,但是,还是希望老师能够尽力帮我争取一个机会!”周成赶紧话归正途。
“你说。”曾地纬又拿起了茶杯,慢慢品,动作很是优雅,根本就看不出来,是个狠心的老头和院士的架子,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似的。
“老师,我们年轻人,上网的时间比较多。所以,看过的一些网络用语不少。”
周成笑了笑,而后道:“不过,这些网络用语,虽然没有很多内涵,但有时候,表达意思,还是非常精准的。”
“有一句话,能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
周成说到这,稍微顿了顿,他也要好好地整理一下思路,这种事,可不是开玩笑的,他自己人微言轻,但愿意奉献一点微薄之力。
这种用力的方式,切忌不能用力过猛。
周成又说:“老师,我文科不是蛮好,所以过来的时候,特意查了这么一句话。《道德经》第 八 章,有言: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这些意思,我也不甚明了,但是有一句话,我觉得比较好。”
“夫唯不争,故无尤。”
曾地纬的手一顿,慢慢又把茶杯放下,语气稍微有点冷冽:“你是怕了吗?”
周成知道了这件事的风险,所以趋利避害的天性,曾地纬并未见怪。
“但我没让你参与到这件事里面来,也没打算过让你做这件事。”
“包括楚含泊,包括罗云,这些事,我都是说明了,与他们听了的。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总要做一些选择。”曾地纬,并未责怪周成。
周成才多大年纪啊?
罗云见过的世面,比周成要更广,罗云出过国,听说过国外的医疗制度以及其他的一些事,利弊各有。
但周成只是听说,这个听说是听人说听人说。
况且,周成自己捣鼓的那些小九九,曾地纬岂能不知呢?
天性谨慎,不立围墙之下,本就是好事情。
周成也大大方方点头,说不怕死,谁信呢?
“老师,我的确是有点害怕,所以这才来找您,商议一下其他的对策。”
“我且以自己的浅薄之见,分析一下现在的想法和局面。”
“老师,如今的局面,是我们华国被封锁住了,在很多方面都有,而在医药行业这一块,也是深陷泥潭。但其实,我们的发展速度,并不慢。”
“我们的人才储备,也并不短缺了。”
“只是,有一些前辈、有一些师兄们,暂时留在了海外,回不来。”
“而现在,能够做的事情,就是扰乱当前的局面,最好就是打破这个垄断和封锁的平衡,这是在把最为锋利的一把剑变得钝了,失去了相应的垄断价值。”
“在这样重新交锋的过程中,抛弃掉一些东西,趁机回到国内,老师,我并没有说错吧?”
曾地纬点头又摇头:“说对了一半,但无伤大雅,你继续说你的想法。”
只说对一半?
好吧,那是我的眼界目前太窄了。
但是,周成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老师,现在我们再回到我看到的那句网络用语。”
“能够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
“所以,我们为何不利用,国外的一些公司,与其他的公司进行牵制呢?这样或许会损失一些格外核心的利益,但是其实,我们还能够更加纯粹的学术化。”
周成说到这,看到曾地纬紧皱起眉头。
“在我来之前,我看了一篇文章,是case report,当时,罗老师给我的建议是,让我联系我这篇文章的通讯作者,得到他的支持和认可,然后去与发表在了nature上的克斯威尔教授的理论对冲。”
“这样可以减少对自己的伤害。想必,在理念对冲的情况下,另一位教授,也是能够同意的。”
“这是其中一点。”
“第二点,老师您也大概晓得,我其实有过小切口切开复位内固定术的临床课题的推广经验,这只是一层迷雾,我真正想要推广的是,纯操作化的骨折手法复位!”
“这才是利于最大众的,这只是一种思路。并不会完全相同。”
“然后,在这一次做骨肿瘤的时候,我自知,如果再去做什么肿瘤髋关节、肿瘤膝关节,都是在走其他人的老路,我们刚起步,不可能做得过别人已经发展了数十年一百年的团队和公司。”
“所以,我又选择了没有太多利益牵扯的纯粹操作,去换一个思路解决骨肿瘤相关的问题。”
“这也不是什么比较高超的手法,而是取自于骨肿瘤治疗的原则。骨肿瘤的治疗,术前辅助放化疗,减小骨肿瘤的直径。”
“第二步,彻底地清创、切除骨肿瘤组织。”
“第三步,术后足量足程的放化疗方案,灭杀残存的骨肿瘤细胞。”
“在核心治疗原则上,我并未做出任何改变,只是把治疗的形式,进行了改动而已,还有一些边边角角,我就不多赘述了……”
周成说到这里,稍微顿了顿,给曾地纬消化与反应的时间,他不可能自己一个人一直说啊。
曾地纬微微皱眉:“你的想法,未必不是一个好的策略,但是,在针对华国的这一条统一战线上,其他的医药公司,是统一了战线的。”
“你即便是把自己做出来的研究,都给了它们,不过是把狗变成了另外一匹饿狼而已,他们未必会真的互相撕咬起来,即便撕咬,对华国的打压,仍然是不会放弃的!”
“毕竟如今而言,我们华国,就是一头剥了皮的羊,是上好的肉。”
曾地纬大概知道了周成的意思,或许是让他们,把这些课题,全都给国外的一些公司,然后让狗咬狗。
别人狗咬狗是狗咬狗,但是万一,在咬之前,就是先咬你呢?
你还想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周成就说:“老师,您的考虑肯定是对的,我们给的,即便是好东西,可能还是会养出来一条饿狼。”
“但是如果,这肉,不是我们自己给的了?”
“而是本来就是叼在了它们的嘴里的肉呢?你说他们会不会放过呢?”
周成并未直言,而是别有映射:“就比如,如今,胰岛素,普通的抗生素,这种比较普通的药物,以前是针对糖尿病、是针对抗感染治疗的。”
“但是,药物发展的初始阶段,这个药物的出现,只是单纯为了一种疾病。但是谁也没想到,阿卡波糖以及其类似物,则是减肥的上好良药。”
“即便是在心血管领域,胰岛素这个降血糖的药物,也焕发出来了新的魅力。”
“基于这样的思路,如果说,假如,有一种失去了专利期的药物,突然迸发了在抗肿瘤方面的功能,赋予了新的活力。”
“或者是变种能有这样的效果,老师您觉得,这家公司,会放弃掉这么一个老的药物,放弃全球这么大一个市场?不再放入临床中吗?”
“就算是,那也过了专利期,可以自己生产,同样有效。”
“如果不愿,为了增加适应征,我相信这些公司,仍然会很乐意看到这么大一块肥肉重新放入嘴里的。”
曾地纬目光一闪,好似是没想到这么一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