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少爷还有个姐姐?”燕黎问道。
高个山贼愣了愣才道:“虽然那小少爷叫那姑娘姐姐,依小人看他们不是姐弟。小人抓到他们时,那小少爷在前方坐着马车,而那姑娘却是坐着驴车,那小少爷都没顾上她就跑了!”
虽然高个山贼言之凿凿,不过燕黎还记得那姑娘在面对二当家说的话,倒没有全信高个山贼的话,反而更信那姑娘关于“异母姐弟”的话一些。
他突然转头看向季良:“那对姐弟没提这些瓷瓶就走了?”
季良应道:“是,那姑娘说他弟弟发烧了,从另一条隐蔽山路下了山,属下在山脚下遇到她正跟咱们的兵求情……”
他话未说完,突然意识到不妥。
燕黎将瓷瓶递给他,他忙打开闻了闻看了看,惊讶地看向燕黎。
“这些至少价值三千两。”燕黎指了指那些瓷瓶。那对姐弟浑身透着古怪,怎么会放着这么多银子不要就跑了?连他都无法对三千两无动于衷,这么多银子,都够他手下四个百户所一整年的粮饷了。
季良想了想恍然道:“会不会是……这些酒来路不正,他们心虚了。”
葡萄酒目前大邺只有皇庄酒坊出产,每年的产量都有定数,这儿却有这么多,只怕是来自西岐。如今大邺与西岐还在交战中,从西岐那儿运酒进来,很可能会被当做间谍抓获。也难怪那对姐弟不愿多等就匆忙下山,逃得飞快。
燕黎轻笑:“怕是担心我觊觎她家财吧。”
想到那姑娘面对二当家的伶牙俐齿,他笑着摇了摇头,斜过瓶子,手指轻点瓶底纹章:“查出是哪家,给她送回去。”
“是!”
季良应下,回想那姑娘艰难地背着弟弟往外逃的模样,只觉得好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辛辛苦苦跑那么快,还不是白跑了?她该庆幸,他家世子爷宽厚仁善,不但不会利用她家名义上的间谍行径谋利,还愿意物归原主。
作者有话要说:后来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潘如悦:不是我潘家的,你们可别瞎说啊。
陈榕:只要不承认和尚是这座庙里的,庙就不会倒!
季良:?????送钱都没人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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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跟空气斗智斗勇
离开得足够远之后, 陈榕立即放下潘耀祖,催促道:“我们走快点, 赶紧去庆平!”
潘耀祖来不及多话,急忙跟上。其余妇人也不敢多话,紧紧跟随。
这样的夜,风有些冷, 众人若非靠着急速前进而产生的热量抵抗着这样的寒冷,只怕早已哆嗦个不停了。
陈榕几次来回陈家堡和庆平, 早记住了那条路,在去往黑风寨的路上, 她也记住了岔路在哪里,因此离开黑风寨所在的山后, 便由她带路,往庆平县城而去。
一行人距离庆平县城大概有个三十多里,其中潘耀祖是个累赘, 他走不快也走不久, 走上一段时间就得歇歇,一行人直到天微微亮才来到庆平东城门外。
这一行人经过被劫持、坐牢、伪装、长途跋涉等磨难后早就狼狈得不成样子, 好在此刻城门外的商铺还没什么人, 不然面临的一定是不加掩饰的嫌恶。
还没靠近东城门, 陈榕突然注意到城门外正等着开门的两人两驴, 眼睛一亮,连忙跑过去。
“小莲!周大义!”
听到陈榕的声音,卫承和周大义都不敢置信地转过头来。
周大义和徐强回去通报陈榕被山贼劫走的事后, 卫承就忙将事情都交给吴小萍暂时打理,自己和周大义急忙骑驴赶来庆平找潘大姑娘。他们到了庆平时还未天亮,城门都关了,便只好在此地等候。
“姐姐,你逃出来了?”卫承连忙迎上前,见陈榕虽形容狼狈,但并未受伤,才稍稍安心。
陈榕还未开口,周大义就扑通一声在她跟前跪下,哭着说:“太好了,姑娘你没事……不然小人真不知要如何谢罪才行。”
卫承从前是看不起周大义的,但这时候他却没有嘲笑周大义的想法,毕竟在得知陈榕被山贼抓去,他心中也产生了一瞬间的慌乱。
“赶紧起来,像什么样子啊!”陈榕忙抓住周大义的衣服把他拉起来,“我没事,连跟毛都没掉,别哭了。”
周大义虽在陈榕的拉扯下顺势站起来,却没有止住哭声:“都是小人的错……幸好陈姑娘没事,不然小人都不知该如何苟活下去了……”
陈榕知道他在自责,便问他:“被抓一个死两个,和被抓一个逃两个,你选哪一种?”
周大义愣了愣:“当然是后一种。”
陈榕道:“那不就结了?”
她说完便让周大义自己去想,问小莲来庆平是不是找潘大姑娘。
“是,不过既然姐姐逃出来,我们这就回去?”卫承问。
陈榕摇头:“我还有些事要跟潘姑娘商量。”她顿了顿道,“反正我没事了,你要不要先回去?”
陈榕早察觉到小莲不太愿意来庆平,此时才有此一问。
卫承道:“无妨。”
陈榕见他如此说,便点点头,没再多说。
卫承和周大义随身带了水,让陈榕一行人先每个人喝了一点,再稍微擦了擦脸,别弄得灰头土脸不好进城。至于衣裳上的脏污就没办法了,万一守城士兵突然心血来潮拦住他们询问,只能说他们集体在泥地里摔了一跤。
陈榕简单说了下自己在黑风寨遇到的事,顺便介绍了那几个妇人。至于葡萄酒的事,她拉着小莲躲在一旁偷偷说了下应对策略。
城门慢慢打开,陈榕正想试试看进城,就见里头一辆似乎早就等待多时的马车驶了出来,后头还有一些护卫。
潘耀祖突然冲到那马车前,伸手拦住,车夫慌忙勒马停下,想斥责两句时发现竟是自家少爷,急忙回头激动地对马车里的人道:“老爷,大姑娘,是二少爷!”
马车车窗蓦地打开,露出一张跟潘耀祖有五分相似的中年人脸,见马车前果真站着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不禁激动得老泪纵横:“儿啊!”
陈榕看了眼四周,在潘耀祖流着眼泪刚想痛哭两句时她连忙抓住他的手打断他,拽着他上马车。
马车内很宽敞,除了潘耀祖的父亲潘荣外,还有潘如悦和她的贴身丫鬟拈花。三人的眼睛都有点红肿,显然之前就已哭过一场。
马车夫将车驾到一旁,免得堵住城门,马车内,潘耀祖被潘荣和潘如悦抱住,几人哭成一团。
陈榕坐在一旁,他们的哭声太催人泪下,她都被勾得有点鼻酸,但现在实在不是哭的时候,她等他们的哭声开始歇下来了,连忙道:“潘老爷,我叫陈榕,之前疏忽了没能拜访您。”
潘荣抹了抹眼泪,看向陈榕,点点头道:“无妨,如悦跟老夫提到过你。如悦比老夫擅长打理潘家生意,你跟她谈就挺好。你们这次受苦了啊。”
潘如悦此刻已擦干眼泪,恢复了往常的端庄,对陈榕解释道:“昨夜,一向跟着耀祖的阿丁带伤回来,到了便昏迷过去,半夜才醒来跟我们说了耀祖被山贼劫持一事。昨夜出不了城,我们等到今早,打算先去他被劫之处看看。”
陈榕这才明白了潘家为何能这么早得知潘耀祖被劫持的事。此刻车上并没有外人,她便简略地说了下在黑风寨发生的事,特别说了葡萄酒一事及她认为的可行应对。
潘荣道:“老夫从前未曾听过黑风寨的名号,想来是刚兴起不久的,也未曾听闻本县县令及附近县城有动兵剿匪的消息,剿匪的兵士很可能是外来的,从未见过耀祖,陈姑娘的提议,大有可为。”
潘如悦也补充道:“葡萄酒所用瓷瓶在我潘家销量极大,即便对方查过来,我们也可推说不知。”
潘荣和潘如悦的话让陈榕放了心,几人细细商量一番,便将人马分成两组,一组由陈榕带队,去收敛护卫的尸首和消除一切关于潘家车队的痕迹,而潘荣等人则回去潘家安排潘耀祖的替身。
陈榕没让周大义和小莲跟着,让他们去潘家修整。她必须去盯着护卫们把尾巴都处理干净了才能安心,不然查到潘家头上,她也好不了。
潘家车队被劫掠之处离庆平有一段距离,为了收敛尸首,带上了几辆平板车。陈榕虽然会一点马术,但并不精通,怕摔了,就只坐在平板车上。
等到了地方,护卫们齐齐发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为这惨烈的一幕而惊惧心寒,陈榕早已见过一次,再看还是很受不了,却咬着牙帮着护卫们收敛尸身。
潘耀祖原先乘坐的那辆马车只剩下个车身,套上马后还能继续用,等将各种零碎都收拾掉,官道上便只剩下一滩滩早就凝固的鲜血。
回去的路上,车队的气氛异常肃穆。这些死去的护卫中有现存护卫的好朋友,好兄弟,也有时常较劲的“死对头”,但在生死面前,只剩下哀凄。
如今天气已经转凉,尸身还并未发臭,但他们依然没有入城,而是在潘家在城外的一处农庄停下,暂且停灵,等待在农庄外的墓地下葬。
潘家对家仆和雇工都很宽厚,在为潘家做事期间死去的,都可在潘家墓地下葬,由潘家负责丧葬一事,要知道丧礼和墓地修葺都花费不菲,对还留下的家人来说是种极大的负担,潘家如此解决了不少人的后顾之忧,也使得在潘家做事的人对潘家相当忠心。
陈榕站在棺椁前,静默表达了些许敬意,这才随着护卫们回到庆平潘府。
她到潘府之后,潘如悦先安排地方让她清洗了一番,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好好地饱餐了一顿。这衣服是潘如悦新做还未穿过的,用料极好,完美地展现了女子的柔美,两人身量相仿,陈榕穿着很合身。穿这样的衣裳,便不好马尾一扎了事,潘如悦身边手巧的丫鬟给陈榕挽了个发髻。
要不说人靠衣装马靠鞍,陈榕原先完全不打扮,旁人只知道她好看,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她换了潘如悦的衣裳,慢慢走出来时衣袂翻飞,身姿柔美,像是高贵仕女,凛然不可侵犯。
在前厅中等着她的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有些愣神。
陈榕本人倒没太在意,扫了一圈见众人盯着她看,不禁摸了摸脸道:“我有这么美么?”
与其说众人是被她的美丽给震慑了,不如说是因为她前后的差别而心生感慨。
不过陈榕说得这么直白,他们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地再盯着她看,纷纷收回了视线。
潘耀祖道:“陈姐姐自然是美的,”他看了眼自己的亲姐,又补充道,“也就比我阿姐差上那么一点。”
他抬手比了个极小的量。
潘如悦故意板下脸道:“耀祖,不得胡说。”
她不希望陈榕尴尬,便转了话题道:“替身已找到,是我家的一位远房表弟,就在庆平,他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说让他装作我弟弟,便会给他做生意的本钱。”
此刻在场的人有潘荣一家三口,丫鬟拈花,陈榕、小莲和周大义,都算是自己人,因此潘如悦说话时并没有遮掩什么。
周大义目前还不知葡萄酒的事,但陈榕觉得他应该猜到了什么,趁此让他了解也无妨。
大家毕竟是同生共死过的,她觉得可以稍微更多些信任了。
收敛尸身的事,自有跟去的护卫告诉潘家,陈榕倒是不用赘述。
在陈榕落座后,潘荣突然起身走到陈榕身边,长揖道:“方才匆忙,老夫还要感谢陈姑娘对我儿的救命之恩。”
陈榕吓了一跳,赶紧起身避开,又扶起潘荣道:“潘老爷真是折煞我了,山贼本就是要拿他换银子,有我没我,他都不会有事。”
潘荣却道:“我儿的性情,老夫清楚。若没有陈姑娘在旁安抚,早乱了阵脚,不是被那二当家欺辱而死,便是在剿匪之中乱闯丢了性命。陈姑娘确实救了我儿性命。”
陈榕道:“这……我实在不敢当。我们两家本是生意伙伴,互相帮助也是应当的。”
潘荣捋须点头笑道:“陈姑娘说得有理,咱们不但是生意伙伴,也是一家人啊!那被山贼抢走的瓷瓶,依老夫所见,既已银货两讫,自然算在我潘家头上,万没有让陈姑娘承担一半的道理。我家护卫不力,让陈姑娘也陷入危险,倒是我潘家的不是。”
“山贼的事谁也想不到,也怪不得别人。既是家人,何必计较那许多?”陈榕想了想,接受了潘荣的示好。两方关系更近一步,对她来说是好事。况且潘家人都挺招人喜欢的,她愿意跟他们拉近关系。
两边客客气气地将之前的事带过,又约定了等事情过后继续交易,正说些闲话时,有下人禀告,有一队士兵在潘府门外,领头的军爷求见潘老爷。
来了!
众人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陈榕与潘荣、潘如悦对视一眼,便起身领着小莲和周大义暂时退下,潘耀祖也紧跟在三人身后。
当季良进入会客前厅时,看到的只有满脸笑容的潘荣。
“军爷,草民潘荣,正是潘府当家,不知军爷在何方任职,来我潘府有何贵干?”潘荣是个商人,自然有商人本色,在面对官员时,理所当然是低眉顺目的谄媚模样。
季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潘荣,想着他这样的人也能养出那姑娘那样的女儿,实在不易。
“我来此只是物归原主罢了。”他带过自己的官职,只道,“东西就在外头,请潘老爷查收。”
潘荣精神一振,这是圈套啊。
他故作疑惑:“不知是什么……东西?”
季良道:“你的女儿没说给你听?”
“啊?”潘荣疑惑地说,“我女儿……我女儿可是得罪了军爷?唉,我是太过娇惯我这女儿了,哪知她竟在草民不知情之下闯了祸事,还请军爷看在她岁数小不懂事的份上,得饶人处且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