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陈家堡,也恰好是让人能沉溺其中的地方。
除了生活上的便利之外, 陈榕还搞了些丰富领民精神生活的活动。
比如说, 每旬都有免费的科普小讲堂, 由陈榕教的那班孩子中最出色又兼具优秀表达能力者担任宣讲人, 比如对现代知识接受最强学得最好也非常善于讲解给他人听的施圆。普通民众都可以来听,漏掉一期两期的不要紧,因为经常会有重复的知识讲解, 让听众得以巩固,记不住也没关系,听多了总能记得那么一两条。
再比如,陈榕开了个娱乐室,为了控制流量,采取收费制度,娱乐室里有很多棋类游戏,套环、扑克、桌游等,娱乐室还能往外借蹴鞠用的球之类的。陈榕还让吴小萍新增了个文体组,组织各种比赛,包括球类运动、歌唱(山歌)比赛等。当然,这个还在慢慢展开。
这时代的普通百姓,为了生存就已竭尽全力,像陈家堡众人这样,不用担心日常食物,工作之余有很多的休息时间,最初刚来的人是无法想象的。利用空余时间来丰富精神生活这样的事,从前他们并不敢想,如今陈榕将这些摆在他们面前,他们还要慢慢适应。
除此之外,陈榕还组建了一个话剧组,亲自面试了一些不同年龄演技还过得去的演员,又亲自写了剧本,让他们来排练。这就是陈榕的小私心了,这时代的人更习惯看皮影戏、戏剧等,但偏偏她不爱看,她喜欢追剧……受限于条件,她便折中搞了个话剧组。前几天刚正式演出了第一场,现场观众的反应很不错――当然这也是要收钱的,不然地方都不够坐的,没有麦克风的情况下,场地受限,观众人数也受限。
陈榕绞尽脑汁,将现代的一些娱乐活动搬到这时代来,慢慢丰富陈家堡领民的精神生活。
因此,陈家堡可以说一直在变化,一两个月没来,可能就会被惊到了。
钦罗虽失忆了,但他来到陈家堡之前在外面流浪过,他知道这里不同于外界,是那么的不同,毫无疑问他喜欢这里。
他前两天才刚看了一场名叫《化蝶》的话剧,堂堂七尺男儿,也被剧中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深情厚谊所感染,险些落下泪来。《化蝶》之后还会再上演很多场,他打算再去看个两三次。听说话剧组同时也在排练另一部名叫《倾城绝恋》的话剧,亦是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将在两个月内上演,他已开始期待起来。
不练兵时,钦罗是个相对沉默的人,三人走了会儿,他虽有些疑惑陈榕找他有什么事,却始终没问出来。
陈榕看看燕黎,眼神里写着:那我问啦?
燕黎虽看不懂陈榕的眼神具体是什么意思,却点点头给了她鼓励。
陈榕便对钦罗道:“青山,我知道你是谁了。”
钦罗脚步一顿,迟疑了片刻,脑中第一个想法是,他或许看不到《倾城绝恋》是个什么样的故事了。
“我是谁?”钦罗不是会逃避问题的人,他问道。
陈榕探究地看着他:“你真不知道你是谁吗?”
“是,我忘记了过往。”钦罗坦然道。
陈榕道:“你是……西岐长囵守备军原镇守钦罗。”
燕黎在陈榕说完后便绷紧了神经,防备着钦罗的突然暴起。
陈榕也下意识地往燕黎那边靠了点,钦罗头顶的框框依然是绿色的,他或许对她没敌意,但若只是挟持她以求离开,那可能也不算敌意呢?
与燕黎和陈榕反应相反的是,钦罗似是消化了下陈榕的话,呆呆地站了会儿,才道:“我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可以确定吗?”
陈榕道:“可以确定。”
敌我识别子系统说他是钦罗,那他就是钦罗,还从没错过。
“那……陈姑娘是需要我离开吗?”钦罗问道。他只是失忆,并不是傻了,这里是大邺,而他原来的身份是西岐镇守,他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陈榕看了眼燕黎。
燕黎微不可查地点头,接过了话头:“你现在身上背着叛国罪名。”
钦罗在那瞬间眉头微蹙,随即便沉下脸来。
“我不记得了。”他说,也不知是在为自己辩护,还是在强调。
陈榕将钦罗的反应看在眼里,看向燕黎。
她觉得西岐发的通牒的内幕,应当跟钦罗没什么关系。
燕黎与陈榕对上了视线,随后直接对钦罗开了口:“西岐不知为何知道了你在这里,并要求我们将你交出去,否则就会因此而开战。”
“钦罗……我还是叫你青山吧。”陈榕道,“青山,这段时间你帮了陈家堡许多,我不是过河拆桥的人,你放心,只要我们不认就好了,他们又没证据。”
陈榕和燕黎一唱一和,都是为了看钦罗的反应。
钦罗摸了摸手背,那上面有一条很深也很久远的伤疤。而他醒来后后脑上的伤口,已经在翁大夫的细心照料下差不多好了。
“陈姑娘收留了我,是我的恩人,我不能恩将仇报。”钦罗道,“请陈姑娘将我交出去吧。我也想知道,我究竟是谁。”
失忆的人没有安全感,当有机会的时候,钦罗想弄清楚自己的过去,即便这之后面对的可能是死亡。
“你等等,我们讨论一下。”陈榕对钦罗说了一句,拉上燕黎走远了些。
待离钦罗足够远,陈榕才压低声音问燕黎:“你怎么看?”
“看不出任何破绽。”燕黎蹙眉道。
陈榕点头表示赞同,她还有个敌我识别子系统,都对钦罗的表现给出了佐证。
若钦罗真失忆没伪装,那钦罗在他们这里的这事,究竟是怎么传到西岐去的?
陈榕忽然想到一事:“你之前说,西岐那边说,要求齐王府交出钦罗?”
“是。”燕黎点点头,随即眼神微凝,“你是说……”
“为什么不直接说是陈家堡?”陈榕疑惑道,“虽然陈家堡跟齐王府确实撇不开关系,说齐王府也没什么大错,但我总觉得,齐王府被针对了。”
燕黎认为陈榕说的也有些道理,他齐王府不显山不露水,西岐那边为何在通牒中特意针对齐王府?是跟齐王府有仇吗?
当然,做出这怀疑的前提是,钦罗没问题。
陈榕和燕黎看着对方,几乎同时道:“该不会……”
二人又同时停下,燕黎笑道:“陈姑娘请。”
陈榕也没跟他客气:“西岐可能根本不知道钦罗在这里。”
西岐那边的通牒,直接点明了钦罗和齐王府的关系,把陈榕和燕黎都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思索究竟是哪里泄露了。
可看钦罗的反应,他不是问题,而且西岐根本没理由做那样一场戏,冒着失去钦罗这么一员大将的风险将他派来。他后脑上的伤,真的是一不小心就死了。
所以,钦罗一事,说不定根本就是西岐那边随便说的,只是刚巧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在这样的想法产生后,陈榕脑子又冒出了一连串的想法:“玄之,你知道在钦罗来陈家堡之前,我第一次听到钦罗的名字是什么时候吗?”
燕黎虽然跟陈榕想到了一块去,但他并没有更多的证据支撑,闻言问道:“什么时候?”
“庆平县被谢知和带着找那位‘王大人’时,从他口中听到。”陈榕道,“王大人是我随口给接头那位取的称呼。”
燕黎几乎一瞬间明白了陈榕后续未说出的推断。
宿州离边境很近了,燕黎对钦罗此人的传闻听了不少,是以不像陈榕,她脑中钦罗的名字,其实是跟齐王府那位王大人绑在一起的。
钦罗与齐王府,西岐通牒中联系在一起的两个词。
而与这两个词相关的,是谢知和。
谢知和当初挟持陈榕,就是因为他以为陈榕是西岐人,想要跟西岐官方联系上。
谢知和恰好与齐王府有仇。
“谢知和还是去了西岐?”燕黎缓声道,“当时我们用钦罗给他下套,他记恨在心,去了西岐后恰好遇上钦罗谋反,他便将此事硬推到齐王府头上,不乱西岐谋划的同时,又能构陷齐王府。”
陈榕苦中作乐地说:“现在倒也算不上构陷。”
燕黎也是无奈一笑,那谢知和运气真好,随口那么一说,便被他说中了。
事情推断到了这一步,还有最后一环,也自动地出现在了陈榕眼前。
她看着燕黎轻声道:“谢知和认识皇太孙。”
燕黎点点头,谢知和原来是京官,跟皇太孙认识并无什么不妥,那么事情就很简单了,谢知和辅佐皇太孙与西岐接洽,想要借助西岐的力量打回大邺。谢知和的野心,早在之前便暴露无疑,皇太孙只怕不只是西岐的傀儡,还是谢知和手中的傀儡。
燕黎以为陈榕说的“谢知和认识皇太孙”,是她的推断,可陈榕却不是这个意思。
陈榕之前一直对卫承的不告而别耿耿于怀,可如今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她突然想到,或许卫承是被谢知和胁迫了,才会不告而别,他没想要走!
如今西岐那边直指齐王府,陈榕便不再隐瞒,对燕黎道:“小莲就是皇太孙。”
卫承不在陈家堡,陈榕之前对燕黎说的是,小莲有重要的事离开一段时间。
燕黎一怔,惊异道:“皇太孙是女扮男装?”
毕竟在他印象中的小莲姑娘,就是个美丽的小姑娘,他可从来没怀疑过她的性别。
“不是,他是男扮女装。”陈榕道。
燕黎蹙眉,忽然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对我充满敌意,先前我还想不明白。”
陈榕:“……”这关注重点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第61章 把人带回来
燕黎对于“小莲姑娘”的真正身份确实有些意外, 但也仅止于此。
他从前跟“小莲姑娘”很少有交集,关系甚至有些紧张, 因为不在意,所以不关心。
但他又知道陈榕跟“小莲姑娘”关系好,在知道“小莲姑娘”是男性之前,他自然不会多想什么, 可如今知道了……
燕黎看到陈榕略带忧虑的神情时强压下了嫉妒心。
他还记得陈榕曾对他说,小莲姑娘有要事离开, 那时候她便仿若有心事,他只当她担心小莲姑娘的安全问题, 如今看来,却是另一回事。
“他是因陈家堡与齐王府的结盟而离去?”燕黎问道。小莲是皇太孙, 皇家跟藩王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
“不是,那时候他几乎已决定放弃那个身份了, ”陈榕摇摇头, “他不是自愿离去的。”
“你便如此肯定?”燕黎对卫承并不了解,才有此一问。
陈榕道:“我非常肯定。他要是真自愿离去, 不会不告而别。他说过, 对于回去那个位置并无兴趣, 只想安静地待在这里。先前我也一度怀疑他听了他人的蛊惑离开, 但此刻我认为他是受了胁迫。”
燕黎不知陈榕和“小莲姑娘”的过往,她对“小莲”的信任和对他的隐瞒让他略有些嫉妒心酸,他问道:“那你如何打算?”
“我想把他带回来。”陈榕语气笃定。
她知道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但她一定要做到。就像周大义他们,虽然她花了些时间,最终还是将他们接回家了。卫承同样如此,他在等她,她不能让他失望。
此刻陈榕的神情让燕黎想起先前与沥王一战,她坚持跟着上战场时的坚定。那时候,她第一时间去接陈家堡被抓走的人。
他知道,这跟男女私情无关,她有多数人不具备的品质。
他笑道:“我们一起带他回来。”
陈榕略有些意外地看着燕黎提醒道:“他可是皇太孙。”
“在我心中,他只是‘小莲姑娘’,是你视同亲人的人。”燕黎道。
陈榕轻笑出声,面上和心中的愁绪似乎因这一笑而被尽数消解,这个男人真是太会说话了,怎么这么可爱?而且,她知道他说到便会做到。
她笑着伸出手道:“那就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