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保天诡异地安静。
跟何其想的不一样,席保天认出她来了。
席保天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道:“走,我们去玉皇阁一趟,上香谢谢神仙。”
***
上了车,何其靠在车上,笑道:“回头这车要因为我洗个澡了。”
她身上脏,板着坐又累,要舒服肯定得靠着车背。
开车的师傅则道:“洗车算什么,这回师妹可是头功!随便靠,躺着都行。”
何其笑笑,眼睛透过后视镜往后瞥了眼。
后面没人,可何其心中又预感却并非如此。
何其头一回,希望自己的第六感不要太准。
旁边张小明看过来,手里拿着湿巾纸:“姐姐,你辛苦了,小明帮你擦脸!”
“我们小明这么厉害,还会擦脸吗?快来帮帮姐姐。”
想到张小明救急的棒棒糖,何其对她十分喜爱。
张小明很吃被夸这一套,笑得开心,认真地帮何其擦脸。
等何其的脸擦干净,车就到了墓葬外。
谈观花等人带着找回来的魂魄,一起往玉皇阁赶。出事的人魂魄最好早点归位。
何其对此没意见,她可不想继续做泥人,先找地方洗澡吧。
至于烦人的事,在外面解决就挺好,不必要带回酒店那边。
回到玉皇阁,何其提出要洗澡,就有人给她一路安排好。
洗完澡,何其穿着一身宽大的道袍,披散着半干的头发,准备去看看王师兄。
她可记着呢,为狐鬼冲锋陷阵第一魂,变坏的小荔枝――王师兄是也!
可何其没想到,她刚走出起居的殿宇,就撞见席保天。
席保天站在一棵古树下,手中提着一个袋子,望着何其,神情中也流泄出一丝讶异。
何其看他一眼,想要径直走过去。
走过古树,身后响起席保天的声音,“小其,是你吧?”说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却很笃定。
何其就知道,她被认出来了。
她心里立时就堵得慌。
明明父女这么多年没见面,她只有眼睛长得像何明心,其他地方既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为什么还能认得出来呢?
他这些年,有在关注她们的日子吗?
何其宁愿,他一走了之,就再不相见。否则,既然走了,又偷偷摸摸地注视,算什么呢。
何其抿了抿唇,转过身,一双清凌凌的眼看着席保天。
席保天见她转身,更肯定了。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朝何其走近,眼睛往下垂:“你长得跟小时候很像,几乎没什么差。”
是这样?
何其回忆着自己小时候的照片。
她小时候拍照不少,但更多的是全家福,后来全部被她丢掉,剩下的照片不多。
记忆的照片里,跟如今的她也不过就三四分像。对着照片,能认出来,可要说多像未免有些离谱。
何其看着他垂下去的视线,神色冷淡,故意道:“不是。”
席保天抬头,自顾自地道:“小其,好多年没见了啊。”
何其哼一声,面露冷笑:“你这话有意思。”
“我、”席保天叹气一声,眉心皱出几道岁月留下的竖纹,声音也比从前无力些,“我知道你不乐意见我。”
席保天把袋子递过去:“我看你手机坏了,肯定不方便。”
何其扫一眼袋子,便认出是市面上很贵的一家手机,接着袋子里的东西就在何其心里换算成了钱。
何其脸黑下去,眼睛直视着席保天,带着冒腾出来火气,问他:“我是你什么人?!要拿你的东西。”
落地有声,带着直接的质问和怒气。少女清越的声音,也似带着冰。
席保天觉得心里都被戳了个窟窿,灌进去冰冷的风,在这天气尚好的日子冻得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被看了足有半分钟,席保天手还保持着递过去的姿势,给出回答:“小其,你怨爸爸,是不是?那你就当这是你刚刚救――”
“我不需要。我救下你们,与你无关,是头猪我也会救。”
何其的态度很明显。
她不需要什么手机,也不需要任何东西,她只想要一个答案。何其把这话写在脸上。
她也相信,行事周全情商高的席保天肯定看得懂。
就连席保天不想直面问题,何其也看出来了。
何其逼近一步。
少女灼灼的目光,看得席保天后悔不已。
他或许就不应该过来。可阴阳差错地遇见,看见气鼓鼓的少女后,他没忍住。
他不也记着过去的事嘛。
比起那个偷偷看过几次的孩子,他心中对孩子的印象、记忆,全部都是面前少女幼时的模样。
那些画面,那么生动可爱,掺杂在他的后悔和无奈中,是酸涩痛苦中时常用来回忆的甜意。
席保天像是认输一般收回手,他低声道:“那就……算了。你不要就不要。”
何其眨了下眼,直接问他:“你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
“你告诉我。”
何其也不理解自己怂的时候那么怂,宁愿脏着脸躲着。这时候眼眶发热,却能开口找他要答案。甚至是追着对方讨要。
席保天后退了半步,紧抿着唇。
偌大一个中年汉子,身强体壮,却有种被逼着倒退的弱感。
席保天看着面前长大的孩子,看了好一会,开口道:“小其,你不是我的孩子。”
这是前情。
真正的原因是,席保天苦笑着道:“我不知道你妈妈她透过你,看到的那个人是谁。她并不爱我。”
“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分开也正常,对不对?”
-完-
第97章 危险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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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其傻傻地看着席保天。
在对方面上, 她完全没有看到任何作假的痕迹。
她不是席保天的孩子,那她是谁的孩子?
何其一头雾水,满心的愤恨没了去处。
之前, 她恨席保天不负责任, 恨他是个懦夫, 恨他有钱就变。
她恨席保天从家庭逃离, 让何明心独自怀着孩子,吃了无数苦。
幼时的何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深深地自责, 认为是自己的错, 没有她那玩笑似的一卦,席保天不会有那两万块, 说不定就不会离开她们的家。
直到长大些, 何其对人的本性了解更多,才自己慢慢地从泥沼中拔出一只脚。
她说服自己不怪自己, 只把那些错全部推到席保天头上,对他咬牙切齿, 想到便能代入直白的打脸桥段里去,心内歪歪过各种中二开场。
但又残忍地清楚那只是梦, 毕竟她注定是条穷命, 智商还算可以,但情商、性格的局限,注定她成不了多大的人物。
可如今, 何其只觉得茫然。她从没想过会有这样一番对话。
席保天还在继续叹息:“你太小,可能还不懂, 那种感觉太痛苦了。”
他的每一个字眼, 都像是沉重的砖头, 砸在何其心里。
原来,她记忆中简单但幸福的童年,对席保天来说是痛苦的折磨。
何其呼出一口气,感觉热气蒸腾到眼中,问他:“你知道何必吧?我不是你的孩子,何必总是吧。她长到这么大,你做过什么呢?你甚至没有出过一只手。你跟妈妈不是分开了,是你逃跑了。”
席保天看着少女盈在眼眶中的泪水,心口发闷。
他解释道:“我、我发现得太晚了。”
他狼狈离开之后,根本不敢回头去看,怕自己根本离不开。
等他知道何必的存在,何必已有半岁大,何明心也让生活走上正轨。他震惊之余,只觉得羞愧无比,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更是顷刻间就坍塌,于是他龟缩在万市,不敢出现在她们面前。
何其擦了一把脸,声音变了调:“所以你知道后,又一次逃避了。”
直面过去,何其发现自己比想象得勇敢。她很快就接受了令人震惊的真相,甚至头脑转动得也不慢。
何其看着她心目中唯一称得上“爸爸”的男人:“你说妈妈不爱你,我不认可。”
“你们是老同学,一早就认识。所以你也应当清楚,她从来不是浑浑噩噩的那种人,在该结婚的年纪就结婚,在该生孩子的时候生孩子,却不去想为什么。
我只问你,她当时跟你在一起,完全只是因为我的原因吗?她觉得我需要一个爸爸,她需要一个男人挣家用,所以跟你在一起了,是这样吗?!”何其忍不住提高了声量,因为她开始愤怒。
何明心绝不是席保天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