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父亲一次都没来看过我。我觉得我被世界抛弃了。”
“我曾一度认为,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出去了。”
“后来我变得暴躁,抑郁,我甚至都开始怀疑,也许医生的诊断就是对的,我确实是有问题。可能我确实是遗传了我母亲的致病基因,就算之前没发作,也不代表以后不会发作。”
“那时,我真心觉得这个世界没什么意思。我甚至想过……”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那位警察又出现了。”
“他说他不放心我,想来看看我。”
“他说,他是燕平公大在读学生,是趁着暑假去派出所实习的。他告诉我,”林暮山顿了一下,“他叫江寒。”
虽然心里已经有所准备,钟潭还是被这个名字震得脑袋嗡了一声。
“他可能是那个时候,世界上唯一愿意相信我没病的人了吧。”
“总之,在他的帮助下,我离开了那家医院,回归了正常生活。”
“后来,江……江警官经常会来看我,他很关心我的生活,我的学习。他说,他有一个弟弟,比我大两岁,但是不在身边。他说他看到我就总会想起他。”
钟潭眼皮动了动。
“就这样,风平浪静的大约过了一年多,我父亲对我也还行,我也一直没有再问过他,当初为什么没有去医院看我。毕竟,能从那里面活着出来,我感觉像重生了一样,并不想再和过去有什么牵扯。而且,那时我父亲工作越来越忙,经常连续很多天不回家,根本没什么时间管我。我跟他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少,学校里有些事,开心的不开心的,我宁愿攒着等见面的时候和江警官说,也不想和他说。”
“直到有一天,他匆匆回来拿了东西又出去了,告诉我又要出差。那天夜里起了大风,我起来喝水,看到他书房的窗没关,风把书桌上的文件吹了满地。我想去帮他收拾一下,结果,没想到……”
林暮山深吸了口气,“那些文件上的图片吸引了我,我就一页页看了下去。那时我已经初三了,虽然很多专业术语看不懂,但大概意思我看明白了。”
“我父亲,长期以来,借助职务之便,在病人身上做人体试验,以此来研发推广他的新药。那家精神病院里的有些病人,就是他的试验对象。”
“而我的母亲,就是他的第一个试验品。”
钟潭瞪大了眼,眼神里满是惊愕和难以置信。
“我看到这些之后,内心慌乱,而且,我也不敢确定我看到的就是我理解的那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去找江警官。”
“我给他打了电话,约他见面,并把这些都告诉了他。”
“他听闻之后,十分震惊。他当时已经大四,正在另一家派出所做实习警员。据我所知,他回去后立刻就把这些告诉了他当时的师父。并答应我,他和他的师父一定会追查到底。”
“过了几天,有一天晚上我睡着之后,突然被一阵争吵声惊醒。我走出房门,发现父亲和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在书房里吵架。隐约听到父亲说什么‘不要再逼我,以后不会再帮你们做事了’,那个人说‘你有今天都是老大给的,你以为你想停就停?’还说如果不干就会杀了他。”
“后来那人走了,父亲看到我,跟我说他是受人威胁,迫不得已做了些不好的事。但以后都不想跟他们干了。想带着我好好生活。”
“父亲说他知道我和一个警察来往密切,他交给我一个移动硬盘,说里面都是他帮他们做事的资料,和他们的一些犯罪证据,让我交给警察。”
“第二天我就把硬盘给了江警官。”
“结果回家后,发现父亲不在家,一晚上都没回来。第二天早晨,我收到一个电话,说让我立刻带着硬盘,去码头换回父亲。否则杀了他。还强调要一个人去,不准报警。”
“我很慌,立刻找到江警官,问他要怎么办。他让我在家等着,说要过来接我,陪我一起去。”
“江警官赶来我家,把硬盘给了我,又带着我赶到电话里所说的那个码头。他先没出面,躲在暗处看着我。”
“我看到阿温――盛温,那时候他才二十岁出头,却深得他们老大信任,我看到他从车上绑下一个警察,让我交出硬盘,说不交就杀了他。我不认识那个警察,我问他我爸在哪,他说交了硬盘就能看见他。”
“我当时犹豫了一下。我不想把犯罪证据就这么还给他们。然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盛温突然要冲我开枪,这时候江警官冲出来想保护我。我看到,他就在我面前倒下……”
“不是盛温本人开的枪,是另一个杀手。之后他们又用江警官的枪,把那个警察也给杀了。然后,我看到,他们把他俩的……”
林暮山说到这里,眼睛通红,声音凝滞,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钟潭的眼神暗沉下来,呼吸也变得急促。
过了很久,林暮山终于平复了一些。
“盛温还跟我说,跟警察合作就是这样的下场,这次放过我,让我乖乖回到父亲身边。”
“后来我感觉有人给我注射了什么东西,我就晕过去了。等我醒来,我已经躺在家里床上。”
“过了两天,父亲突然说要带我出国,以后都不回来了。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肯说。我其实不想走,看到江警官在我面前牺牲我很痛苦,那几天什么也吃不下,睡不着。感觉世界一片黑暗。我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