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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趾[无CP]_248

麟趾[无CP] 梦溪石 3960 2024-06-30 06:24

  “父亲,您鬓边见白了,还请多保重龙体。”

  冷不防这一句,风一样卷入嘉祐帝心头,吹得他微微一酸,刚刚硬起的心肠蓦地又软下来。

  “你啊,哎!”父子四目相对,嘉祐帝百感交集,却也不知说什么好,半晌只能道,“朕知道,你一直是个好孩子,现在……先帝驾崩还没几年,朕不好贸然推翻他的决定,再过两年吧,朕给你母亲追封个昭仪之位。”

  贺融什么也没说,只默默行了一礼,就退出去。

  这一次,再未停留,也未回身。

  第132章

  真定公主在偏殿并未等待多久, 就得到了天子的召见。

  对这个身份复杂的女人,嘉祐帝的感觉也很复杂。

  一方面她是前朝遗脉,那些前朝的公主皇子,有在动乱中早早死去的, 也有是死在贺融的高祖父, 也就是本朝高祖皇帝手里的,改朝换代,难免鲜血累累,可以说, 真定与本朝, 是有血海深仇的。

  但另一方面, 她出塞数十年,哪怕现在西突厥已经被灭了,若非她一直维系着西域所在, 早几十年, 中原与西域早就彻底断了联系,有了她, 将来国家若有重新强大起来的一日, 想要收复凉州,打败突厥, 就有了光明正大的名义,因为在那之前,西突厥摄政也曾向中原称臣过。从这一点上,谁也无法否则真定公主存在的意义与功劳。

  “公主这几日, 休息得可好?是否出去走走了,感觉如何?”

  嘉祐帝和颜悦色地询问,请真定公主入座。

  宫殿里的摆设也许有变化,但那些雕梁画栋却是不会变的,顶多上点新彩,许久以前,这里也是真定公主的家,是以她意态自在,并未表露出任何窘迫。

  “多谢陛下关心,臣休息得很好,长安一别三十多年,臣出塞前,也很少出宫,如今许多街道更是叫不上名了。”真定公主微微欠身,坦然直白。

  “臣没想到,阔别这么久,还能活着回来,享受到朝廷的优厚,臣打从心底,感激陛下,感激朝廷。”

  公主的话奉承之中又不显卑微,却还能让嘉祐帝倍感愉快。

  “如此甚好,公主府是朕让人按照本朝公主府邸规制修建的,绝无半点马虎,公主劳累半生,如今既然回来,那就安心在长安住下吧,从今往后,这里还是你的家,有什么要求,只管提,能办到的,朝廷一定帮你办到。”

  “多谢陛下仁厚,只是,臣有个不情之请。”

  “但讲无妨。”

  真定公主道:“臣想与安王一道回灵州。”

  嘉祐帝愣住。

  他还以为真定公主会提出什么修缮前朝皇陵,寻找前朝皇室后人下落之类的,却完全没想到她居然是这么个要求,嘉祐帝自然要问原因。

  真定公主道:“当年安王只身赴突厥,让朝廷与西突厥从此建立联系,也让臣觉得自己从此有了依靠,不再是一个孤魂野鬼,臣欠了安王一个恩情。后来,又是安王让人千里相救,若非有他,臣现在只怕早就连骨头都埋在黄沙之下了。”

  嘉祐帝脸上一热。

  “公主可是还在怨怪朝廷当时没有下令去救你?”

  真定公主摇头道:“陛下言重了,朝廷有朝廷的考量,大局为重,不可能为了我,贸然与伏念开战,臣万不敢有怨望。安王以皇子之身,愿亲自镇守灵州,臣在突厥多年,跟突厥人打交道,凡事也能帮忙出点主意,所以臣希望跟随安王前往灵州,尽微末之力,也算全了我与安王之间的恩义。”

  嘉祐帝被她一席话说得心潮迭起,一时感慨真定公主的仗义,一时又想,真定公主与贺融之间,不是母子,却又胜似母子,如今太子与纪王相争,势成水火,也不知哪个儿子肯这样对自己。

  思及此,嘉祐帝不由意兴阑珊,连带交谈的兴致也寥寥无几。

  “既然公主心意已定,那朕也就不强求了,公主的家永远在长安,你随时可以回来,朕赐下的一切金银,你也可以随意带走。”

  真定公主忙起身谢恩。

  平心而论,嘉祐帝待她足够厚道了,不管内心作何想法,都已经给到能给的最好的东西,就连真定公主也挑不出半个不好。

  没回长安之前,她曾想过,若有生之年能回长安,落叶归根,此生无憾。

  但如今回到长安,她却忽然觉得,我心安处是故乡。

  而长安,那座记忆之中的不夜城,年少时追逐嬉戏的巍峨宫殿,早已在记忆中模糊,远去,消逝。

  “陛下,臣还有一言,恳请陛下正视。”她道。

  “讲吧。”

  “先前安王曾上疏,指出伏念统一突厥之后,将会把矛头对准我朝,以臣对伏念的了解,安王所言,并非危言耸听,如今虽然看着一切风平浪静,但战争也可能随时一触即发,还请朝廷早作准备,以免届时陷入被动局面。”真定公主郑重道。

  贺融这样说,真定公主这样说,前不久,甘州陈巍上疏时,也提到类似的想法,其实朝廷也不是没重视,几个边关重镇,一直有府兵驻守,嘉祐帝闻言就颔首道:“朕知道了,朝廷近期会商讨针对突厥的对策。”

  该说的都说了,真定公主起身告退,离开紫宸殿。

  踏出门槛的那一瞬间,眼望前方宫门重重,台阶无数,回望身后大殿空旷,雕花繁复,天子独坐御案,身形萧索,忽然间,她的心里像是放下的重重枷锁,前所未有轻快起来。

  她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一直未曾放下的耿耿于怀,那是令狐氏皇脉被夺,江山社稷易主的仇恨,她总是告诉自己,时移世易,烟消云散,一切过往早已随着岁月消逝,没有万世不变的皇统,也没有千年不改的江山,就算不是贺氏,令狐家的江山,也会被其他人取代,归根结底,得民心者,顺应天下者,方能笑到最后。令狐家的江山,并非丢在贺氏手里,而是丢在了自己手里。

  而今,贺氏也走到了这样一个拐点上,往前一步是未知苍茫,退后一步,则可能是万丈悬崖。

  何去何从,身处浪潮之中的人,永远不知道浪会往哪个方向卷过去。

  贺融不知道真定公主受天子召见会逗留多久,并未等她,先行回去了,但宫门前除了自己的马车之外,还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只有车厢右下角,刻着一个徽记。

  右丞相,衡国公李家的马车。

  果不其然,真定公主走过时,车帘掀起,一名中年妇人从里面出来,款款行了一礼。

  “在此等候公主,实在是冒昧了,只是我两回递了请帖邀请公主上门作客,公主都没空,不得已,只好亲自过来邀请公主。”

  真定公主没有见过对方,但她能猜出对方的身份。

  “李夫人客气了,只因我在京城停留时间不长,还要收拾行李,实在分身乏术,并非有意搪塞,请夫人见谅。”

  李夫人很讶异:“公主这是要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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