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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殿下金安 山水笔墨 6780 2024-06-30 06:16

  李昭瞧着沈棠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语气里就带了几分打趣:“瞧瞧念儿,自己还是个孩子倒是把你当孩子看待了。”

  沈棠自然而然的接过李昭递过来的汤碗,颇有几分自傲道:“我养出来的孩子,自然是懂事的。”

  几人又打趣了几句,沈棠便借口说想吃混沌将容念支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沈棠与李昭二人,两人的面上都敛了笑意。

  “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二月十六,嘉和便能替容驸马爷报仇了。”

  沈棠轻笑:“也要提前恭喜三哥哥荣登大宝。”

  这十一年,李昭陪在沈棠身边,用这三哥哥的身份几乎将她这些年缺失的亲情全都补给了她,李昭于她,已是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亲人。

  也是这个世上,她唯一的哥哥。

  那两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公主,这些年也都相继过世了。

  “二月十六可要我陪你去如意桥?”

  容莀死后,沈棠就下令不许再办花朝节,而长安城的百姓竟无人反对,甚至还做了天灯,只为在这日祭奠泉下人。

  这良缘佳节也就硬生生变成了祭祀。

  “不必,李葳手段非常人所及,三哥哥还是小心为上。”

  他们早已筹划周全,只等二月十六动手取李葳性命,就如十一年前李葳在龙华殿布下天罗地网诱李简上钩一样。

  至于为何是二月十六。

  因为这日是阿莀的生日,也是他们相遇的日子。

  还是阿莀的祭日。

  李昭点头没再坚持,只道:“沈蔚如今是城门守将,为了避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必须先将他控制住。”

  “还要劳烦嘉和去御书房取得玉玺。”

  沈棠轻轻嗯了声算是应下,沈蔚是李葳的嫡亲大哥,也是李葳最信任的人,没有李葳的诏书,沈蔚不可能会擅自进宫。

  想到沈蔚,沈棠的眸色又暗了几分,那些年沈蔚是沈府里唯一一个待她如家人的人,后来与沈府逐渐疏远,沈蔚竟也一直未来见过她,她了解沈蔚的性子,怕是已经知道了真相。

  以他的性子,多半是觉得对不起她,没脸再见她。

  就连李葳都对她很是纵容,这其中,也难免是有几分愧疚。

  思绪越飘越远,眼皮也逐渐发沉,沉睡前沈棠好像听到自己说了句:“别伤他性命。”

  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李昭转头瞧着那张沉睡的容颜,眼里终于有了别样的神色。

  过了许久,他才叹了口气,将沈棠拦腰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榻上,这动作熟稔的好像做了无数次。

  李昭离开时,沈棠眼睛微微睁了睁,只模糊的瞧见那道背影,还有耳边若有若无的三个字:“对不起。”

  沈棠半梦半醒间只当是做了梦,而后又沉沉睡去。

  容念小心翼翼护着回府的混沌,最终也没能吃上。

  —

  清冷的宫殿似有一股微风袭来。

  沈棠打了个寒颤收回思绪,她垂眸一笑,她都不明白,她为何要坐在这里同李昭回忆往昔。

  这一切,都结束了。

  她最终也没能为阿莀报完仇。

  从在宣化殿听到真相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她不是李昭的对手。

  他费尽心思谋划了这么多年,每一步都将她计算在里头,这等筹谋与心思,她就算再活几个十一年,也斗不过他。

  只是她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就为了这个皇位吗?

  她觉得并不像。

  这么些年,她对他多少有些了解,他不像是喜欢这个位置的人。

  不过,她又何曾真正了解过他。

  “我同你讲个故事吧。”李昭轻轻的道。

  第23章

  “我同你讲个故事吧。”李昭轻轻的道。

  他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沈棠的身上。

  沈棠没动,带着体温的披风,对此时的她来说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心凉了,一件披风怎么捂得热。

  “愿闻其详。”即使面上平静,可心里却是不甘的,这些年,他便是用他那股与生俱来的温柔让她沉溺,利用她步步为营筹谋至今,可这其中当真没有半分亲情吗?

  她很想知道这位三哥哥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的心又为何这么狠辣去利用善良的阿莀。

  “在长安千里之外,有一处隐蔽的山谷,那里生活着一群族人,他们世代行医以拯救苍生为己任。”

  沈棠一怔,心里冒出一个念头,隐蔽的山村,世代行医,莫非是百年宋氏?

  “他们的族长名唤宋梨,新婚妻子是他的青梅竹马,乃世间少有的美人,在他们成婚第二日,谷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男子身受重伤命在旦夕,谷里的人本就以行医救人为己任,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族长亲自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却怎么也没想到,他救下的是一头恶狼,那男子看中了族长的新婚妻子,强占未果便让人屠了村。”

  “因着族长大婚乃族里最为隆重的盛时,谷里外出游历行人之人尽数赶回,且俱都在谷中停留了十日,所以屠村那天除了族长夫人,其余族人一个不剩。

  沈棠僵着身体,心里头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她了解李昭,这人一向话少且不喜长篇大论,他的嘴里不会说些无关紧要之事。

  “男子将族长夫人带走后强行占有了她,并派人日夜守着,还威胁她若敢寻死,宋梨与族中所有人都不能保得全尸。”

  “所有人都因她而死,她又怎能让他们再死无全尸,她生不如死的撑着,只待寻着机会亲手杀了他为自己的丈夫与族人报仇雪恨。”

  “可老天又与她开了一个玩笑,不过一月,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前后两次同房相隔不过三日,即使她会医术,也没办法分辨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于是她就抱着那这点儿希望将孩子生了下来。”

  “她那时候想着,如果这个孩子是自己丈夫的,她拼死也要护住丈夫唯一的血脉,若不是,她亲手杀了便是。”

  沈棠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这个孩子是谁的?”

  李昭伸手附在她冰凉的手背上,似是安抚:“宋氏世代研习医术,以身试药更是常事,长久以往宋氏后人的血液里都会有一种浅微的异香,且时代遗传,而这是外人绝不会知晓的。”

  “族长夫人将孩子生下后,惊喜的发现了孩子血液里的异香,至此她苟延残喘的活着,只为将丈夫这唯一的血脉养大成人。”

  沈棠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她竟沉浸在了这个无比凄凉的故事里。

  “因着她对这男子心存怨恨,常年以冰冷相对,久而久之男子便失去了耐心,对她不闻不问,男子的妻妾众多,早已看她犹如眼中钉,瞧着那男子对她失了兴趣,自然就不会再手软。”

  “在这个孩子十岁那年,族长夫人被那男子明媒正娶的妻子寻了个私通的理由灌了毒药,她在临死前,将这一切告诉了这个孩子。”

  “那男子非常清楚她绝不可能私通,但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背上了这个罪名,死后也只在城外得了一个小土堆。”

  沈棠此刻浑身冰凉,好像有什么就要破土而出,她下意识觉得李昭接下来的话绝对不会是她想听到的。

  李昭顿了顿转头盯着沈棠,一字一句的道:“族长夫人,姓原。”

  沈棠双目睁大,心里犹如被重重一击,整个人紧紧僵持着,如果她没有记错,晏轻曾对她说过,李昭的生母姓原,且是在李昭十岁时过世的。

  而李昭接下来的一字一句让沈棠彻底掉入冰窖。

  “母亲临死前告诉我,我本姓宋,取名为昭,是希望有朝一日,我能为父亲为族人沉冤昭雪,报此血海深仇。”

  沈棠双唇忍不住打颤:“不,不可能。”

  若他就是那个孩子,他的母亲是原妃,那么杀他族人的就是先帝,毒死他母亲的就是先后。

  李昭没说话,从怀里掏了把匕首,面色极为平静的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刀,鲜血顺着白皙的肌肤缓缓溢出,他将手腕递到沈棠面前。

  若有若无的异香传入沈棠鼻尖,沈棠绝望的闭上眼,李昭不会拿这种事骗她,且血液里的异香骗不了人,即使李昭所说太过骇人听闻,即使她再不愿意相信,心里也明白这不像是杜撰,只是嘴里仍无意识念了句:“不,他们不是这样的人。”

  李昭轻笑:“棠妹妹了解他们吗?”

  沈棠一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了解吗,她真的了解吗?

  她虽是唐洲唯一的嫡公主,可她自小便长在沈府,三岁离开长安,养在江南十二年,直到十五岁才回了长安。

  十六岁因救驾有功被破例封为公主,可她是到苍渝帝后薨逝,才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其实她从未与他们有过亲密的接触。

  所以,她真的了解他们的脾性吗?

  苍渝帝对她格外亲厚几乎有求必应,可他却在并不知道李昭不是他亲生骨肉的情况下,看着一个十岁的孩子在宫里摸爬打滚受尽屈辱却不管不顾。

  苍渝皇后对她温和有加,赏赐不断,明里暗里护着她,可若真是将她放在心里,她又怎么舍得拿自己的亲骨肉去换一个为她稳固地位的太子。

  所以,她不了解他们。

  沈棠瞧着眼前手腕上鲜红的血迹,隐约能看见许多细微的刀印,还有那有些熟悉的异香,她突然猛然盯着李昭:“你给我送的药…”

  李昭一愣,没想到她会发现这事,若无其事的将手腕收回,不甚在意的道:“宋氏后人的血液对人体有一定的治愈作用。”

  沈棠微微愣神,难怪不得用了他带来的药后身子好的极快,可是这药她用了十一年啊,他的身上到底要划多少道伤痕。

  过了好一会儿,沈棠才道:“你明知李葳不是先帝血脉,为何还要费劲心思除掉他。”

  李昭:“当初听命绞杀谷中族人的人唤作沈清池。”

  沈棠眼角划出一滴泪,心中被绝望吞噬,若说先帝做下的这些事她还存有几分怀疑,那么沈清池,她信,能为了家族荣耀将自己的儿子送到宫里,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弑君,杀了自己的亲妹妹,这样的人为讨帝王欢心杀人算得了什么。

  这样的真相让她措不及防,心中的恨也被尽数埋葬。

  宋氏一族传世已久,她也略有耳闻,传言族中人个个身负绝世医术,然都淡泊名利常年隐居于山谷,无人知晓他们的所居地,族中之人也会偶尔入世行医,造福百姓,在唐洲乃至整片土地上都受人敬仰与爱戴。

  可自许多年前,他们突然没了任何行迹,好像从这世间彻底消失,原来,这便是他们销声匿迹的真相。

  沈棠心中犹如万箭穿心,难过的喘不过气。

  她的亲生父亲杀了他的父亲抢了他的母亲,下令屠了他的全族三百余人,她的亲生母亲以私通之罪毒死他的母亲,死后只葬在城外的小土坡,她的养父亲舅舅手里沾了他全族上下上百条人命。

  她还有什么脸什么资格去恨他,去说他手段残忍可怕。

  “他们的死,与你有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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