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肯定不能出海捕鱼了,她自己不会去的,也不能让韩家兄弟出海。只是,她自己推辞倒是容易,随便找个什么借口,轻而易举就能避开了,反正那两兄弟没她也照样能出海捕鱼。问题在于,她也不想在明知道有事的情况下,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出海。
叮嘱豪豪待在家里看着弟弟,刘秀红保证说一会儿就回来,说罢,她就离开家往滩涂小码头走去。
这个时间,外头的天色还是黑漆漆的,不过小渔村的治安一贯很好,主要是附近的人家都是认识好多年的,一下子来了陌生人,大家立刻会警觉起来。时间一久,也就没人会过来了,毕竟谁也不想被围观当成稀罕热闹看。
刘秀红很顺利的就到了滩涂边上,远远的看到码头边有好几个灯泡亮着,除了她和韩家兄弟所承包的船只外,明显还有其他的渔船,似乎也准备今天出海。
顿时,刘秀红心头一紧。
说真的,她完全没把握说服韩家兄弟,要是再算上别人的话,那就更没把握了。假如她要是个经验老到的老渔民,那兴许还能有点儿说服力,可惜她不是。
匆匆忙忙的走到码头边,刘秀红跳上船只,一眼看过去,只有驾驶舱里有人,她忙进去:“大队长,今个儿……今个儿能不能别出海?”
韩远征正在做着最后的检查,闻言很是诧异:“你家有事吗?有事的话,你就别去了,不打紧的。”
刘秀红苦笑一声,怎么说呢?韩远征的反应完全在她的预料之中,一听说她不出海,立马好脾气的同意了。可她要的并不止这些。
这时,立在一旁的韩远洋开了口:“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是临时出了什么事儿吗?”
“其实,是我刚才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梦、梦里……”刘秀红忽的有了主意,接下来的话就利索多了,“是我梦到了国强,他让我今天老实待在队上,不要出门,更不要出海。”
韩家兄弟:……
这么神奇的理由,说实话他们真的是第一次听说。
别说韩远征了,就连一贯都不咋正经的韩远洋都惊呆了,好半天才吭吭哧哧的问:“就、就因为这个?”
其实,他很想问问,那许国强出事那次出海前,你有没有梦到呢?好在,他虽然看着吊儿郎当的,却也不是完全不通人情世故,最终也没问出这么戳心窝子的话,只无语的扭头看向他哥。
“那你还是别出海了,也别出门,今天就待家里。”韩远征其实是不信的,可他也不想为难刘秀红。他就觉得,可能就是丈夫过世的打击太大,才导致刘秀红有点儿神神叨叨的。虽然有些不大理解,但他选择尊重刘秀红。
刘秀红愈发为难起来,可她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理由,日历的出现太匪夷所思了,况且就算她说了,那日历别人根本就看不到,人家肯定还是不信,说不定还以为她疯了。
头疼的皱了皱眉头,刘秀红做着最后的努力:“真的不能不出海吗?我这心里慌慌的,不然换一天?明天行吗?今个儿要不然在队上开个会?不是本来就有会议安排吗?”
韩远征有些无奈:“我本来是打算刮风下雨的天气开会的,今个儿的天气那么好,还没风……”见刘秀红一脸的哀求,他又看了眼身旁的弟弟,结果蠢弟弟也在看他,一副征求的神情。
迟疑了一会儿,韩远征妥协了:“行,那改成今天开会。远洋,去把那几艘船的人给我叫回来,说有临时的紧急会议要开。”
一听到这话,刘秀红的眼睛都亮了,她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劝其他船只的人呢!毕竟,她跟韩家兄弟起码还能说上话,对其他人则很多都只是眼熟,可能连一句话都不曾说过的。
韩远征也是没办法,道理很简单,你要是完全不信,那直接出海好了,可既然相信了,哪怕是半信半疑,那他也该为渔业队的其他队员负责。
“行,我去通知他们。”韩远洋生怕那几艘船说开就开了,赶紧跑出驾驶舱,也没上岸,直接从甲板上跳到了旁边的船上,把人家吓了好大一跳。
“没事了,他会搞定的。”韩远征神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迟疑了一会儿又道,“那你去开会不?还是去喊许国庆开会?”
刘秀红知道年前的会议是跟渔业队解散的相关政策有关的,她也想听听:“我去开会,等下我把俩孩子送到我婆婆那儿去,顺便通知国庆去场部。”
“不着急,时间还早着呢。”
确实还挺早的,他们出海一般都在六点左右,而渔业队开会多半都是在九点十点这个阶段。因为省略的讨论过程,全程就只是听大队长宣读上头的政策,并进行详细的分析解读,其实也不算特别长,一般都能在午饭前结束会议。
当然这是渔业队,要是换成农业队,十有八.九都是在太阳下山以后,一点儿都不耽搁他们干活。
跳下船后,刘秀红先回了趟家,也没立刻去许家老屋,而是守在家里做了点儿活,顺便照看那俩又睡过去的孩子。及至太阳完全升起来了,她也做好了早饭,这才唤醒了孩子们,让他们吃过早饭后,抱一个牵一个,往老屋那头走去。
差不多在她快到老屋时,队上的大喇叭也响了起来,通知召开紧急会议,强调是渔业队的,要求每家每户都必须来人,男人不在女人来也可以,是强制性的会议,不到的话扣年终分红。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为我存稿箱里还有存稿,结果没有了没有了没有了!!!
用完了存稿的蠢作者:……………………
人间不值得_(┐「e:)_
第040章
刘秀红停下脚步看向场部那头, 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韩远征这么笃定, 韩远洋能搞定那些即将出海的渔民了。
强制会议啊,不来要扣钱的啊!
那确实不敢不参加。
等到了许家老屋时, 刘秀红刚松开豪豪的手, 又将怀里的杰杰放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叮嘱俩孩子别乱跑, 就发觉院子里的气氛不对。
场部的大喇叭在循环播报了三遍开会的消息后, 就没了动静, 不过按说, 许家这边也该准备准备, 往场部去了。结果,许婆子坐在堂屋桌边没动弹还可以理解,怎么就连许国庆都一声不吭的蹲在堂屋门口呢?
“妈?”刘秀红走进堂屋,试探的唤了一声。
许婆子长叹一口气,抬头看了眼俩孩子,冲着刘秀红摆了摆手:“你忙去,孩子我会看着的。”
刘秀红面上浮现了一丝迟疑,她是想问问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可这时, 许婆子却冲她使了个眼色,这到了嘴边的话又叫她给咽了回去,改口道:“那行,我先过去听听有啥事儿不,国庆……”
“你去听就好了, 回来告诉我们。”许婆子道。
都这么说了,刘秀红也不好再勉强,可她心里的疑惑却是更甚了。转身叮嘱俩孩子乖乖待在老屋里,刘秀红匆匆往场部赶去。
因为是强制性的会议,这一路上,刘秀红倒是看到不少队员走出家门往场部去。虽说规定是每家每户都必须出一人,可也有人家担心自家的二愣子学不来大队长的话,加上眼下也没什么活儿要做,便索性家里好几人都出动了。
越是快到场部时,越是人多,好在场部前的空地也不小,是比不上晒渔场那边,不过挤下队上的一多半人却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秀红!秀红你过来!”
刚走到场部前的空地上,刘秀红就听到了她大姐那熟悉的招呼声,站在原地张望了一阵子,她很快就走到了大姐跟前:“姐夫没来?哦,他们还没回来。”
“大概就这一两天了。”刘帅红并不欲多谈自家的事儿,而是急急的问道,“你怎么说?前头不是跟大队长他们哥俩出海了吗?本来我那天就要来问你的,偏最近事情太多了,就没顾得上。”
“挺好的。”
“得了,你打小就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我还不清楚你?出海有什么好的,航航他爹每次出海回来都能累得半死,活儿重休息的又不好。夏天在海上能晒秃噜皮儿,冬天能给吹成冰人,连骨头缝里都是凉飕飕的。别的就不说了,咱们老爹那关节病是咋得的?还不是因为年轻时候太拼了。”
“大姐,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这又有什么法子呢?我是为了赚钱,这赚钱哪儿有不辛苦的?”
刘帅红看了看四下,因为会议就快开始了,场部跟前的空地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了,倒是谈不上人挤人,可前后左右确实都有人在。
看清楚情况后,刘帅红顿时泄了气:“罢了罢了,先不跟你说了,等下开完会,你慢点儿走,我有话同你说。”
别看刘秀红偶尔会犯倔脾气,可事实上,在多数情况下,她都是很软和的。早先,刘帅红是一门心思的劝她改嫁,次数一多,哪怕她心知大姐是为了她好,心里也难免会有些不舒服。可自打她在许婆子跟前立了誓后,大姐倒是消停了很多。当然,也有可能是打算缓缓图之,更有可能是因为临近年终了,事情太多太忙乱了,大姐根本就顾不上。
不过,这会儿听刘帅红的口气,似乎是在焦急之中又带了些愁苦,她想了想,便点头道:“嗯,待会儿我等着你。”
“还有啊,最近没事少往你婆婆那头去,今个儿开大会是特例,回头你就算又要出海,没人帮你看孩子,你就把俩孩子送到我那儿去。反正豪豪大了,让他跟航航玩,我就看杰杰一个,费不了什么劲儿。”
刘秀红没听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有心想说她婆婆最近待她很好,不想旁边有人听到了这话茬,抢先接口道:“许国庆那没过门的媳妇想悔婚是真的呀?不是早先说正月里结婚吗?不结了啊?”
“不知道还结不结,反正没好事儿就对了。”刘帅红随口答应了一声,又转而对妹妹叮嘱道,“听到了没?没事少往那头跑,真嫌你婆婆的烦心事儿不够多?”
“这……”
“大队长来了,先听他说。”
随着韩远征的出来,空地上的人群瞬间纷纷噤声,目光尽数投向了前头的大队长。
开会确有其事,就是,其实也没那么紧要。韩远征完全是被赶鸭子上架的,好在他临场发挥挺不错的,愣是将前面几天公社开会的重点罗列出来,告诉了在场的队员,又提出了几个新的要点。
“国家对咱们的补贴出来了,咱们队是附近这一带的示范点,是首批开放个人承包渔船的大队。所以,前面几个月的承包费全免,之后要从正月初一开始算起。”
这话一出,全场都轰动了。
那些得了好处的自是不用说了,看刘帅红就知道了,喜得眉飞色舞。要知道,船出海后,最大的费用有两笔,其一是承包费,其二是柴油钱,反而像船员的工资和伙食费之类的,花不了几个钱。
眼下,承包费免了,那省下的钱,哪怕几个人均分,也有不老少呢。
可那些一直处于观望状态的队员心里就不舒服了,虽说韩远征一贯积威甚重,可到底渔业队面临解散,况且这事儿太重要了,就有人忍不住质问道:“这么要紧的事情早以前怎么不说?”
“个人承包渔船是机遇和风险并重的,到底能不能推广,谁心里都没个底。对于那些敢于冒险的人,国家所有补贴也是正常的。”韩远征瞥了眼发问的人,语气平平的道,“至于为什么不早说,我也是昨天去公社开会才知道的,今天上午就开会通知大家了,还不够早?”
发问的人不吭声了,可仔细瞧他的面色,明显有着不忿。
一旁的刘帅红嘀咕道:“让干活的时候往后缩,有好处的又怨别人不喊他,咋好事都非得要惦记着他呢?”
“大姐。”刘秀红小声的提醒了一句,示意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跟别人结怨。
这时,韩远征又高声宣布了一个消息。
“年前,所有的渔船还是跟以前一样,将海产卖给国家的冷冻船。年后的话,除了国家的冷冻船,还会有其他私人开的大船沿途收购海产。下面是重要消息,凡是船员本人没在场的,请家属回去后告知,如果说不清楚,也可以让他再来找我。”
“国家的冷冻船还是批条子,拿上条子来场部找会计领钱,每个月的十五号领取上一个月的钱。而私人的大船,是直接给现钱的,价格也会比国家的冷冻船略高一些,但是!人家是收购完了就离开的,你们要记住,凡事要赶在前头,万一落后了,对方完成了收购,这一鱼舱的鱼可都废了。”
人们面面相觑,似乎不太能理解大队长这话里的意思。
刘帅红也忍不住问妹妹:“秀红啊,这是咋说的?人家不收?鱼卖给他,他还能不收?”
到底有过出海经历,还曾经目睹韩远征将鱼卖给鱼贩子的刘秀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差不多应该是粮站和私人粮贩的意思。前者会一直收购,不限量的,后者随他高兴收不收。”
“那要是一个不收,换一个不就成了?”刘帅红还是不太理解。
“不太清楚,可大队长既然都这么说了,咱们记下他的话,回头给家里人学学就行了。要是实在是弄不明白,再私底下问问呗。”
“也对。”
韩远征在队上到底还是有威信的,尤其他刚才提到了一个关键信息。假如还是卖给国家的冷冻船,得到的就是条子,而非现钱。条子得于次月的十五日来场部找会计兑现,那就证明起码在几年里面,场部是不会解散的,他韩远征就算不当大队长了,也依然是个干部。
在短暂的小混乱之后,人群又恢复了镇定,听韩远征说了后面的事儿。
接下来的事儿也挺要紧的,像年终分红什么时候领取,本人不在的,家里人可以代为领取,还有场部这边会向各个渔船收购一些海产,用于跟人交换肉类,好叫大家过个好年。
拿鱼换肉其实很平常的,渔业队的队员常拿鱼跟农业队那边换东西,不一定是肉,多半都是禽蛋一类的,还有各种粗细粮食等等。肉的话,农业队那边养了三头大肥猪,今年取消了任务猪,三头分下去,每家每户都有不少,渔业队完全可以拿鱼跟他们换一头过来。
这次会议时间还不短,主要是中间被打断了好几次,不过总算在中午前结束了会议。
人群纷纷散开,刘秀红略停顿了片刻后,才跟她大姐一起走在人群的最后头。
“大姐,什么事儿啊?”
“我问你,最近二妹有没有找过你?”
刘秀红一脸的莫名:“二姐找我?没有啊,我都已经有一年没瞧见她了,不是说好了年初二回娘家见面吗?”
“这个我知道,我就……算了算了,我就随口问问,我以为她知道了呢。”最后那半句话,刘帅红说的又快又轻,说话的同时,面上的神情也略显慌张。
“大姐,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谁说的?没有的事儿!二妹家里啥事儿都没发生!”刘帅红撂下这句话,转身急急的走人了,速度之快就好似背后有人在追她一样,稍片刻后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刘秀红愣愣得看着自家大姐跑远,心头的疑惑自然越来越盛了。
咋感觉今个儿的会议,正事儿没办成几件,倒是小道消息听了不少呢?还有她小叔子许国庆,什么叫做未过门的媳妇想要悔婚啊?她大姐还特地叮嘱她不要去招惹她婆婆……
至于她二姐就更怪了,好在离过年也没多久了,正月初二就能看到二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