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带到了宋氏地牢。
承卿对这种阴冷潮湿的地方并不陌生,他从小就在这种地方长大,再重新回到这种环境里,竟催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没有被直接杀掉,左脚脚腕用特制的镣铐锁起来,能活动的范围十分有限。这种镣铐可以慢慢侵蚀一个人的身体,使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本就修为尽失的承卿被这镣铐折磨的不成样子,身体愈发苍白虚弱。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就瘦得脱了形。
在这个地牢里,他想过最多的问题,就是当时为什么要出手救宋迁。
所有原因归结起来只有四个字:“闲得无聊”。
一连过了数月,他才重新见到了宋迁。
宋迁的状态同样不是很好,头发也没好好梳,随便拿发带束了起来。他一见到承卿,眼圈又红了:“承卿……承卿……”
他说不出话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承卿被他的突然造访吓了一跳,张了张嘴,过了一会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宋迁红着鼻子道:“父亲……父亲的房间里,有能让人睡着的符咒,我,偷出来了”
承卿愣在原地,几乎无法相信面前这个傻大个能为了见他干出这种事来。他猛地一惊,接着换了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道:“你滚吧,小心我在这杀了你,我可是魔族的人。”
宋迁却认真道:“我知道你是魔族。”
他低下头,有些羞涩道:“其实,你回家的第一天,我就知道啦。你腰上有魔族的,花纹,换衣服的时候,我不小心看见啦。”
这下换花倾楼愣了,既然早就知道他是魔族的,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
承卿不可置信道:“那你为什么要护着我?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让你父亲除掉我?我杀人不眨眼,你就不怕我把你杀了吗?你父亲可是我的死对头,你死了他伤心,他伤心我开心。”
“不怕!”
宋迁又重复了一遍:“不怕。而且,承卿,对我好的,对其他人也好的,不会杀了我们的。”
承卿被他气笑了:“我跟你说,我都是装的,假的。你以为谁都能对自己的敌人笑脸相迎?只有让你伤心让你为难,宋寒山才会难受,他一难受,我就开心了。等我修为全部恢复了,我是肯定要回来算总账的!”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感觉不现实,之前的修为是耗费几十年甚至近百年才修来的,若重新修炼一次,等达到当年的修为,恐怕宋寒山早就化成灰了。
宋迁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宋寒山的怒吼打断。
“迁儿!你还敢与他来往!”
他是真低估了自己这个儿子,也不知道承卿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这个一向听话单纯的孩子宁愿偷了他的东西也要去见这个杀人狂魔。
宋迁咬了咬牙,竟使出了他从宋寒山那里学来的招数,一如几个月前宋寒山捆他一样,将宋寒山的灵力牢牢地锁了起来。
他的修为到底没有宋寒山高,绳索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趁着没有惊动更多人,他低头砍起了拴着承卿的锁链。
锁链已经捆了承卿数月,如今几乎和承卿的脚长在了一起,宋迁用尽全身灵力也无法将那锁链化开,只能用剑砍掉了链子的部分。他不管承卿的惊呼和宋寒山的怒吼,将骨瘦如柴的承卿扛在了肩上,御剑飞了出去。
承卿手脚并用地捶打着宋迁的后背,吼道:“宋迁,你把我带出去,就别想再回来!”
宋迁难得叹了口气:“那就……不回来啦,等父亲母亲消了气,我再回来吧。”
承卿挣扎的力气忽然小了下去。
信都宋氏就宋迁这么一个儿子,骤然带着一个魔族人出走,在全族上下都掀起了不小的轰动。可他们又马上封锁了消息,对外人只说宋迁在一次除妖中迷路失踪。外界早就知道宋迁心智不全,迷路失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纷纷表示惋惜。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若让外界知道宋迁带走的人是几十年前杀人如麻的魅魔,不仅是宋迁,恐怕宋氏上下都会受牵连。
他们一路从信都逃到了东海。
东海距离信都很远,太平镇又是个偏僻的小镇,没什么名气,除非刻意去找,不然很难找到两人的行踪。
两人的衣服早就在路上换下来了,只是承卿左脚脚腕上的镣铐一直无法除去,走在大街上难免惹来各种各样的目光。得亏太平镇民风淳朴,住在镇子上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老实的很,一开始有些好奇他们的身份,日子久了也就不再去过问了。
自始至终,宋迁对承卿的态度始终没变过,就算承卿一连数月都不和他说几句话,他也像初见时那般热情似火,狗尾巴几乎要翘到了天上。
有天他晚归,手上全是被磨破的伤痕,可仍旧笑得很甜,眸子弯成了一道弯月:“承卿,你看,我做的!”
他满是伤痕的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小玉人,眉眼活灵活现的,承卿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
宋迁将手里的小玉人塞到承卿手里,认真比划道:“和街上老爷爷学来的,我笨,承卿好看,雕不出来承卿的样子,只能雕我自己的。有它陪着承卿,我就不怕承卿无聊啦!”
承卿仔细看了看手里的玉人,做工精细得完全不像是新手做出来的,一定要经过很长时间的练习才能做到如此地步。他的目光落在宋迁伤痕累累的手上,心中五味杂陈。
放在几年前,他还能面不改色的把面前的人推到鬼魅之中,他若还有仙魔大战时期的修为,也能将面前的人杀到连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