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秦雾说,“我陪你守岁。”
秦太太怔了怔,转过头。
屏幕里的主持人越振奋,节目越热闹,她就越沉默。
明明盯着五光十色闹闹腾腾的画面,眼睛却空洞。那些鲜艳的色彩在她的瞳孔掠过,留不住影子。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她能想的,只有她可悲的一生。
一步错,步步错。
她从没有所谓的合家欢,这些年来,也感受不到快乐,未来的几十年,也将如此度过。
多么可怕。
再多的金钱挽回不了时光,改变不了过去。
她的人生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当秦太太回神,春节联欢晚会结束了,时间过了午夜十二点。
她忙向旁边看去,正对上秦雾困倦的视线。
秦太太惊道:“都这么晚了――小雾,怎么不叫我?”
她起身,想呼唤佣人。
小小的孩子揉着眼睛,哈欠打得眼泪都出来,又困又累,却固执的说:“我陪你守岁。”
“傻孩子。”秦太太叹气,“新年已经到了。”
秦雾一怔,说:“祖母,新年快乐。”
秦太太也想说新年快乐,可说不出口,快乐两个字,对今天的她而言,如同讽刺。
她苦笑。
“新年到了。”秦雾轻声说。睡意席卷,他努力睁大眼睛,看向对方,“不开心的事情都在去年,所以……祖母,不要难过。”
秦太太愣住,心口酸涩。
她转身,抹去眼角一点湿润,然后才坐下,摸摸孩子的头发,“我不难过。”
秦雾犹豫。
祖母看不见吗?
她很悲伤,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掉落。
秦雾慢慢地抬手,抱住她。
秦太太的身体僵硬。
她总是不习惯亲密的举动。一个孩子的拥抱,都让她无所适从。
“不要难过,小雾陪着你。”秦雾安静的说,“……奶奶。”
分不清哪句话,哪个词语,按下了开关。
秦太太反应过来时,已经抱着男孩失声痛哭,她却不想停止。
她一生都在克制,快乐要克制,悲伤也要克制,从没有像此刻,无所顾忌地宣泄内心的痛苦。
她紧紧抱住秦雾。
恍惚之间,她突然想,或许,人生也不是黯淡无光。
她也不是孤单一人。
第70章 城市之光 愉悦。
“……你答应了?”
纤纤用枕头盖住耳朵, 本来就睡眼惺忪,没醒透,听见男人凉丝丝的声音, 干脆闭上眼, 装睡。
“白纤纤。”秦措拿走枕头, “别装聋。”
纤纤头朝下趴着,叹了口气。
新年第一天,大清早的。
纤纤睡醒才想起来,有个还算重要的决定, 忘记跟秦措说。
这也不能怪她。
因为秦远华,昨天一整天,她不想拿别的事烦他, 只想等他心情好转再谈。
其实――
她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 秦措究竟有没有因为父亲的丑闻黯然神伤,又有多严重。
只知道, 她安慰他, 莫名其妙的从沙发安慰到了床上。
他们都不是守在电视机前,看着春节联欢晚会熬夜的人, 本来想着那就早点睡吧,结果事与愿违。
窗外的烟花在夜空绽放, 预示新的一年来临。
耳边男人的呼吸凌乱。他咬她耳垂,沙哑着嗓音呢喃――说什么了呢?总之不是新年快乐。
昨晚的记忆有几处空白的片段。
纤纤想了会儿。
仿佛是……年年如今夜。
“纤纤, 但愿我们年年如今夜。”
她的脸颊发热, 耳尖泛红, 回忆竟然也能烫人。
秦措怎么也不像郁闷的样子,除非他能化悲痛为动力……那可真是源源不绝的力量,没完没了的。
还年年如今夜, 她明年春节一定出差。
秦措又说:“白纤纤,谈谈。”
声音不带起伏,听不出潜藏的情绪,但他张口就叫白纤纤,准没好事。
纤纤决定先发制人。
她爬起来,指指脖子,又指着锁骨,不用看也知道遍布红痕。
“红了吗?”
秦措的视线落下,目光暗了暗。
他坐在床沿,握住她的手,掌心相贴,引导她细白的手指抓住他睡袍的衣襟,往旁边扯。
纤纤警觉,“晚上够了,我不做。”
她想抽回手,秦措不放。
柔软的睡袍褪至腰际,入目是紧致的腰线。
“秦措――”
男人沉默地侧身。
纤纤便看见了。
他背上挠出来的一道一道印子,有几处指甲划破皮肤,留下了鲜明的罪证。
秦措问:“红了吗?”
语气无辜,自然。就像真的只是好奇,需要人帮忙解答。
纤纤拉起他的睡袍,说:“是你没完没了。”
秦措低声笑。
过一会儿,他说:“言归正传。你为什么答应?”
纤纤靠在床头,提醒:“秦措,大年初一不准生气,否则全年不顺。”
秦措若有所思,“大年初一做的事情,全年重复?”
纤纤:“老话是这么说的。”
秦措沉默。
纤纤看了他一会儿,奇怪:“你想什么?”
秦措凝视她,视线缠绕,微微一笑,“那就好。”
纤纤:“所以这件事情吧――”
他又说:“年年如昨夜。”
纤纤:“……”
她心里默念一遍,明年出差,接着说:“言归正传。”
秦措等她继续。
纤纤开口:“你爷爷说,你原本股份都想转让给他,他拦下了。”
秦措:“祖父的意思是,他年纪大了,不如等几年直接给小雾。”
“对啊。”纤纤叹了口气,“然后他又跟我说,现在要是外人入主公司,二、三十年后,万一小雾想接管呢?到时事情就变得复杂了,总要给小雾留个机会。”
秦措淡声道:“情况再怎么复杂,小雾如果没有能力处理,那就不应该接管。”
纤纤听完,忽然笑:“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心有灵犀唉。
秦措挑起眉,“最后他怎么说服了你?”
“他没有。”纤纤停顿,目光短暂的与他交错,又移到被子上,“我就是突然想到……你走了,你的办公室怎么办啊?别人坐在那里,总觉得怪怪的。”
这句话突兀又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