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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5)

复来归[重生] 时雨余 8545 2024-06-29 23:01

  岑远稍是一愣,随即又倏然笑出声来。他再一次坐到杂草上,扯了根草,在对方颈项间撩拨了几下。

  小将军。他唤道,那你教我唱唱呗。

  晏暄觑了他一眼,双眸微垂:我唱得也难听。

  你觉得我会介意?岑远笑了笑,既是祈福,那今日不是再适合不过了。

  见对方依旧绷着张脸,岑远又挪动两下身子,径直贴到晏暄身侧,歪过脑袋由下往上地盯着他瞧,唇角上扬。

  小将军,好不好嘛?

  或许是因为饮了酒,连声音也变软糯几分,倒让人听出一丝撒娇的意味来。

  晏暄:

  他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扭头望着那已经漂出很远的河灯,仿佛挣扎许久,才缓缓开口。

  河面虽然并非完全静止,但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而晏暄轻缓的歌声就仿佛是淙淙流水,轻盈淌过。

  那一瞬间,岑远忽然感觉心头也像是被撩拨了一下。

  歌词的意思他听不明白,也不懂乐理,只是单纯地认为每一个从晏暄口中唱出的字符都无比悦耳,比宫中礼乐都更甚一筹。

  小将军也太妄自菲薄了,这哪里算难听了?

  他怔怔凝视对方,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双手都不由自主地攥上对方的袖摆。

  晏暄唱了几句便停了下来,看了眼袖摆,又往身侧瞥去。

  后面的父亲不记得了,我也不会。

  岑远方才如梦初醒,然而耳畔似乎还有歌声回响。

  他本意是想学,但兴许是月光和歌声都太过醉人,让他耳边和脑中都在嗡嗡作响,胀得厉害,哪儿还记得自己原来的目的。

  一时间,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有没有醉,又是因何而醉了。

  风清月皎,这方天地中却骤然升起温度,呼吸之间都能感觉到空气的闷热。

  岑远静静望着晏暄,蓦地,他伸出手去,将对方拽向自己。

  第 34 章 轻舟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缩短。

  刹那间,鼻尖的距离不过毫厘,岑远只觉得视线范围中的月光都弱了,只能看见晏暄眼里盛有的光。

  他心头倏然一跳,竟然涌出一股慌乱来,手中力道猛然一收,反手又抵在对方衣襟处,才制止住了这场靠近。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但紧接着岑远就在心里对自己发出了提问。

  我是要对晏暄做什么?

  他满心疑虑,以至于都没有发现混乱之中晏暄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直到晏暄拇指略微一动,带着茧的指腹轻掠过他手腕内侧。

  你醉了。晏暄道。

  岑远指尖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

  他攥紧五指,直直望进晏暄双眸。

  周围一下子静了,不远处,那两个孩童似乎正在河边和他们的亲人说着话,轻声细语被挟裹在晚夏的夜风里,搅动着这片静谧。

  过了好半晌,岑远才彻底推开对方,道:小将军,我还不至于弱到一坛粟醴就醉。

  晏暄好整以暇地从他身上收回视线:能醉人的未必是酒。

  他这话说得像是有深意似的,但这会儿岑远只觉得思绪成了一团乱麻,一时也琢磨不出晏暄这话中的话指的是什么。

  好了好了,说这些浪费口舌的话做什么,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能这么啰嗦。

  片刻后岑远回过神来,连忙打住话头,紧跟着话锋一转:我还记得呢,你回来的时候说去见了安正初,结果如何?

  原本他其实不愿在今日提起这些糟心事,但鉴于他现下心情不错,又急于转换话题,这才主动提起。

  晏暄沉沉瞥了他一眼,方道:之前我曾差宫里人画下一张碧灵的画像,让安正初一同带去,当地有人依稀认出,画像上的人像是当年一户崔姓人家家里的小女儿。

  崔?晏暄的话直接给了岑远一道重击,他径直坐正了身体,又问:那原先的\'碧灵\'呢?

  暂且不知。晏暄道,如今留在蜀阳县的许多早已不是当年人,就算无人认识,也不是一件奇事。

  岑远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只是那些认识\'碧灵\'的人是真的去了别处生活,还是因为别的缘由失去了踪迹,就不得而知了。

  晏暄不置对错。

  岑远又问:可是,他们真的就能将所有认识碧灵的人都铲除得一干二净吗。

  说完这句,他便安静下来,望向平静的河面。

  忽地,他冷笑了一声。

  但旋即他就跟着摇了摇头,就好像是有一团复杂的情绪在他内心绕了好几个圈,最终只能化为无可奈何,而这些无可奈何都成了此时此刻无声的表现。

  那现在这假碧灵他道,姑且喊她崔氏,当年又去了哪儿?

  为什么现在会鸠占鹊巢,用了她人的名姓?

  晏暄道:她不是安泽镇人,当年鼠疫爆发,逃难的还有一个叫丘定的镇子,只是根据现在回乡的人说,他们逃难的方向是华楚郡。

  华楚郡?岑远一怔,那是楚国境内。

  晏暄不置可否。

  岑远沉吟不语,他的思绪还有些混乱,在接收信息时也较平时缓慢一拍。

  也就是说少顷后他总结道,你是说,这崔氏或许是在当年鼠疫时逃往楚国,而后不知为何,顶替了碧灵的身份。

  话音未落,他又忽然想起上一世和晏暄的最后一次见面。

  那时候,他忙于计划刺杀丞相一事,只想用最为干脆利落的方式了结此事,并没有答应晏暄一同去江南的要求,但对方那时说的话仍然言犹在耳。

  矛头竟然全都指向了楚国。

  他在心中咂摸着这番话,下意识开口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晏暄道:在你我成亲之后,我得去一次楚国。

  岑远反应停了半拍,朝对方扫去一眼:就为了调查这真假碧灵的事?

  按理来说,这一世碧灵不过还是段丞相手中一颗棋子,只是凑巧在他及母妃身边各出现过一次,哪怕是再怎么心思缜密的人,应该最多也只是留个心眼罢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还要远赴江南调查?

  更何况,晏暄还要要务在身,又能有什么理由?

  除非

  不出岑远所料,晏暄听见这问题后便摇了摇头:南军三年一次征兵,上月起由各地上交首批名单,楚国征得将士数量有异。

  岑远心道果然晏暄已经发现征兵有异的事情了。

  鉴于这话是这辈子第一次听说,于是他装作惊愕,瞪大眼睛道:难道楚王有异心?

  晏暄朝他斜了一眼,将他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只道:现在尚且不知。

  可是岑远配合着说,如果楚王真的私下藏兵,又如何保证不被父皇知晓?

  晏暄并没有直接回答,看来是同样不知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另外提道:今年五月起,段丞相主动接手楚地漕运路线的调整,而楚王并未提出异议。

  岑远还记得自己在上一世对这两桩事发表的看法,只不过这回,他语态轻松,甚至带着些微讽刺:利用船只转移征召的士兵,他总不能转去江底吧。

  晏暄:

  罢了,你要是清楚,现在就不会为了这事头疼了。岑远说着,抬头望向前方尽头,轻声道:一切只有等查过了才能知晓。

  不过话已至此,岑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到来年,晏暄就已提及去楚国调查一事,但他已经明了对方这一趟楚国之行的目的。

  他一人被害被针对也不过是小事,无非就是朝堂之争,就算不能一击挫去段丞相在朝堂中的权势,最差的情况也不过就是继续过着如履薄冰的日子。

  可如若段丞相的的确确和楚王勾结,私下养兵意图谋反,这乱的就是大宁的社稷。况且就在前几日,他曾问过晏暄晚归的原因,而对方告诉他,最近匈奴似是在漠北一带蠢蠢欲动,早做防备终归无错。

  无事发生自是最好,但万一真到了那时候,内忧外患同时发生,那伤的就不仅仅是他一人,而是大宁上上下下数千万百姓的命。

  晏暄不可能坐视不管,也不可能拖延行事,而凑巧的是,这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除去段丞相的绝佳机会。

  他暗自长吁一口气,低头在杂草中瞧见一块小石子,便捡了起来,随即起身跺了跺有些麻了的腿,将石头掂了两下,而后横着往河面上一丢。

  那石头旋即在河面上弹跳数下,在接近河对岸的地方沉入河底。

  岑远眉梢一挑,满意地吹了声口哨,随即听见身后那人道:此次南下

  嗯?岑远回过身,就见晏暄依旧坐着,正仰头望着他。

  他莫名心头一动,弯身随手扯了一根杂草,去晏暄面前蹲下,捏着草往对方脸上撩了一下。

  晏暄微微后仰,也不沿着方才的话说下去了,忙抓住他的手:别闹。

  岑远被他这么一扯,差点就一个重心不稳往前倒向对方,所幸是在一瞬间用右边膝盖撑地,没有被桎梏的手忙不迭撑到对方曲起的腿上,这才稳住了身形。

  啧。他轻声咂舌,悻悻收回了手,却没有动被晏暄抓住的那只,就这么任由对方圈住手腕。

  你刚才是要说什么?他问。

  晏暄望着他,缓缓说道:此次南下,你一人在长安一定万事小心。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接上一句:等我回来。

  岑远一时没有说话,他半敛着眼,因为姿势的关系只能自上而下地盯着晏暄,却依旧有种被对方坚定不移的眼神压制住的错觉。

  蓦地,他动了动手腕,意图抽回自己的手。

  原本他还以为对方会阻止,结果轻而易举就收回了莫名被夺走的支配权。

  小将军。他道。

  晏暄用眼神示意他说。

  你同我说要去楚国,岑远缓缓说着,对上对方的目光,这句话算是在和我报备?

  晏暄:

  岑远看对方不说话,便又说了一句:还是算邀请?

  他语气平静,让人听不出这问句背后究竟深含有什么意义,然而晏暄望着他,片刻后压下声音:你想同我去吗?

  闻言,岑远却反问:你有什么理由不能让我去的吗?

  他顿了下,见晏暄没有立刻说话,便又:嗯?

  这语调说不上正经,相反还尾音上挑,隐约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撩拨意味。

  晏暄双唇抿得很紧,似乎是在思忖该如何回答,结果就听岑远延续着方才不正经的语调,又开玩笑地说了句:啊,我知道了。江南人杰地灵,尤其是女子,更是有大宁绝美之称。莫非,晏大人是想趁我不在,自个儿寻乐子去吗?

  晏暄:

  岑远忽然笑开,朝旁边一躺就径自躺倒在杂草上。

  他见对方一直沉默着,便又紧跟着调侃:沉默是默认?真要去的话那我就更得跟着去了。

  他话音还未落,晏暄终于出声道:莫要乱说。

  岑远大笑,甚至吸引来了不远处两个孩童的视线。

  小将军,他唤道,你逗起来真是太好玩了。

  晏暄又表现得不想搭理他了。

  今夜的月亮还未到最圆的时候,但挂在黢黑的空中依旧能照亮天地。

  身上重担被尽数卸下,直到笑得累了,岑远弯起的唇角才慢慢平复下去。然而他手上一点都不安分,一直扯着身侧的草,一小片地都快被他扯秃了。

  仿佛过了许久,他道:你没必要把我撇除在外,晏暄。

  这回晏暄倒没有一直沉默,轻道:我只是以为你不会愿意管这些事。

  的确。岑远闻言一哂,我想当的,或许不过就是一艘随风漂泊的小舟,顺着江河走遍天地,便得十分满足。

  远处河灯愈行愈远,只剩下阴影中的一点光。

  晏暄静静地侧首听,岑远也毫不避讳地道:然而总是有人喜欢掀起风浪,妄图操控巨大的船坞,成为水上的霸者。

  我这艘轻舟反抗不了,也规避不开,但不代表我不能亲自踏上那艘船坞,拉着那掌舵之人一同落入漩涡的中心。

  听到这,晏暄猝然皱眉,沉声唤:岑远

  但我知道。岑远打断他,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

  他仰躺在青草味中,直直望着天空,忽然心生错觉

  就好像在长安城外,就连这天空也显得更为浩瀚。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方才开口。

  像是回应,又像是喃喃:

  所以晏暄,这次我会同你一起走。

  第 35 章 借宿

  不远处的两个孩童终于是将带着的蜡烛都用完了,等河灯渐渐走远,彻底看不见踪迹了,才复又跑回两位大哥哥身边。

  岑远听见他们踩在草地上的声音,便朝他们转过视线,盘腿坐起了身。

  年长的哥哥微微仰起脑袋:你们已经放完河灯了吗?

  是啊。岑远脸上又露出笑,揉了揉他的头发,你们呢?和娘亲和妹妹都说完话了?

  嗯!孩子们猛地点头,有些晚了,再不回家爹爹就要说了。

  距离岑远他们在这驻足已经过去了约莫半个多时辰,天色早已全黑,四周除了他们说话的声音和戈影时不时发出的鸣叫,便没有任何多余的声响。

  岑远问:你们住在哪里,回去路还安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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