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杰站在父亲范源清后面,恭恭敬敬和父亲一起向蔡锷将军的墓庐三鞠躬,前面地上放着从家里带过来的祭祀物品。
这里是岳麓山麓山寺后上方的山坡上,静静的矗立着蔡锷大将军的墓庐,正上方是他在辛亥革命中的好兄弟民国元老黄兴黄克强之墓,在他们四周,分布着刘道一、陈天华、蒋翊武等战友的墓。这些曾经惊天动地,再造一个中国的湖湘子弟们,日夜俯视着身下这片久经沧桑的土地。
他们的人生和功业,早已成为不可复制的经典。范杰随父亲对这些先辈们一一鞠躬,表达自己的崇敬之心。再过半月就是清明节了,此番前来勉强也算应时。
范源清拿出身上带着香和纸钱,用火柴点燃,在烟雾缭绕中立正肃立,犹在蔡锷将军墓前站的时间最长。当年在日本号称中国三杰的蔡锷,蒋百里还有自己的兄长范源濂,这三位至交好友,如今也只剩蒋百里还在世,却也是刚出牢狱。
“走吧,”一声叹息,范源清带着沉重的心离开墓地,一路蜿蜒向上,直至山顶。
这里是岳麓山脊的中部,站在这里俯视长沙、湘水,一览众山小的豪迈之情顿时而生。
登高远眺,岳麓山如一巨大的盆景,“山、水、洲、城”空间布局优良,湘江作带,岳麓为屏,橘子洲静卧江心,漫江碧透,百舸争流,一派山光水色,清明灵秀,可谓天工造物,人间奇景!
范源清这次带范杰上岳麓山是要去云麓宫请宫主给范杰看下病,之前范源清已经请长沙的几位名医都看过了,什么毛病也没看出来。
父子俩转道向南走,走出不到500米之后,便来到了岳麓峰顶的云麓宫。
云麓宫是道教二十三洞真虚福地,明成化十四年吉简王就藩长沙时所建。嘉靖年间,太守孙复与道人李可经加以扩建,形成较完整的道宫格局。隆庆年间,在山修道的金守分请殿元张阳和为之倡修,于原址处募建三殿堂,前为关帝殿,中为玄武祖师殿,后为三清殿,名云麓宫。
每天来这里进香的人都有不少,范杰随父亲上了几柱香,之后,便随着一名值守道人上了宫内的望湘亭,亭在拜岳石上,是清道光年间修建的。凭栏远望,湘江与长沙城区尽收眼底,可以领略“直登云麓三干丈,来看长沙百万家”的壮阔景色。
一名身着灰色道袍的道人正坐在那里品茶,背对着三人,恍然间,有一副天人合一的感觉。
三人不敢打扰,静立在一旁。
“来了!”声音仿佛从远处传来,浑厚,缥缈。
“是的,宫主!”值守道人说道。
“恩,退下吧!”
“是,宫主!”值守道人转身离开。
“静平兄来了,快请坐!”宫主转过身来。
“不敢!”范源清客气一声,才坐了下来。
“焕然,来见过云开道长!”范源清掉头对范杰说道。
“范杰见过宫主!”范杰拱手行礼。
“来,坐下!”宫主一张普普通通的脸,一字胡横跨鼻下,三寸长的胡须随风摆动。
“是!”范杰不敢多话,恭恭敬敬的坐了下来。
“伸手!”宫主吩咐到。
范杰将袖子挽起,伸出左手,放在桌子上,宫主轻轻的将右手食指和中指搭在范杰的脉门上,左手轻轻的摸着胡须。
半天之后,宫主才说道:“无甚大碍,一会我开副药,回去连续吃上半月就无事了!”
“写过宫主了!”范源清大喜过望,既然宫主说无碍,自然就是无碍了。
“静平兄,我有几句话要与令公子单说,可否?”宫主看着范源清。
“当然,当然!”范父站起来,下了望湘亭。
“贤侄,你数月之内,是否遇到过生死之厄?”宫主皱着眉头问道。
“是的,宫主,小侄刚从上海战场回来,与rb国血战数场,几近生死。”范杰说道。
“这就怪了!可否遇到什么奇异之事?”宫主再次问道。
“奇异之事?”范杰也皱起了眉头,他的心里一紧,好在他眉头紧皱似做回忆,才没有露出来,范杰抢压心绪,半天之后,说道:“没有!”
“这就怪了!”宫主有些喃喃自语,半天之后,才对范杰说道:“贤侄,以后若有时间可常来宫内坐坐。”说完端起了茶。
范杰站起身来,微鞠躬,说道:“是,宫主!那晚辈告辞了!”
“恩!”宫主略微点了点头。
范杰退身出了望湘亭,下了拜岳石,和父亲说了一声,两人便一起便离开了,走到门口,刚才那位值守道人站立门口,将一份药方交给范源清。
范源清道谢之后,便带着范杰下了岳麓山。
值守道人看着这父子二人的身影消失与树影之中,才转身回了后院的望湘亭。
“师傅,范氏父子已然下山去了!”道人恭敬的站在一旁,给宫主续上茶。
“通愚啊!你可有看出这个范焕然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宫主问道。
“恕弟子愚钝!”通愚道人脸上微带苦笑!他一生精研药术医理,也没能看出范杰得了什么病。
“通愚啊,通愚啊,为师说你什么好!唉!照此下去,为师的相人之术就要失传了!”宫主感慨道,“这个范焕然,早年为师给他相过一面,是反逆之相,今次相见,反而与之前完全不同,甚是古怪,之前有这一面相之人,也只有为师早年在山顶遇到的毛姓施主,同一天下有数人有此面相并不奇怪,可是小小的长沙城就出了两位,这也太过奇异的,而且……”
慢慢的通愚听不清师父在说什么,“师父,师父!”通愚叫了师父两声。
“哦!通愚,以后你执掌云麓宫,要与那两位公子多多交好。数年之后,云麓宫有一大劫,能不能安然通过,就看这位范公子了!”宫主叹了口气。
“师父,您说什么呢?”通愚急了,心里胡思乱想起来,难道是师父大限已至,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
“胡思乱想什么呢?”宫主不知何时站起身来,敲了通愚道人一下,背过身,看着山下的湘水,似乎依稀能看见范氏父子的身影,“是时候!通愚,从明天开始,你接掌宫务,明年这个时候,为师就要回武当山了!”
“是,师傅!”通愚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师傅说的是回武当啊!吓死了!
“你啊!”宫主看了通愚一眼,暗暗叹了口气。
范杰随着父亲范源清顺着飞来石,穿石坡湖慢慢下了岳麓山。在湖南师范去上车,便开车回了家。
在路上,范杰看似不经意的问道:“父亲,这位云开道长是什么来头,看你对他这么这么……”
“是恭敬吧!”范源清坐在后座上,说道,“你猜云开道长今年多少岁了?”
“四十多,快五十了吧?”范杰拐了个弯。
“是七十多岁了!”范源清淡淡的说道。
“什么!”范杰吓了一跳,一下子踩在了刹车上,转过头看着父亲。
“云开道长是同治二年生人,那一年,他师父,太和宫道士向教辉来云麓宫主教事,在山脚,湘江边捡到了不知被何人扔下的云开道人,数年在长沙附近找寻也没寻找到云开道长的父母,只是在留下的书信中,知道云开道长俗家姓葛。此事已经过去了无数年,你祖父与云开道长是同龄人,为父又岂能不恭敬一些!”范源清看着不远处的家门,幽幽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