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婵婵望向她:“我没事。”
她只是在想一件事。
假如一切的一切从开始就是假的,那又有谁能够证明,她所体验的过程就是真实的呢?
那些快乐、期盼、雀跃,那些在平凡的日子中像是彩虹糖一样绚烂而甜蜜的喜悦,都是给“秦医生”的。
而不是秦总。
过去的时间像是一连串在阳光下飞舞的彩色肥皂泡,轻盈而美丽,同样,也脆弱易碎,一阵风刮来,泡泡就消失不见了。
她原以为和秦医生的相遇是一场奇妙的邂逅,到头来却发现,原来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沉溺其中。
还蛮好笑的。
于是许婵婵弯起嘴角笑了笑,像是为过去切实体会过的虚假快乐划上了一个句号。
“那,你要和他分手吗?”
顾思芒小心翼翼地开口。
许婵婵给了一句模棱两可的回bbzl应:“再说吧。”
她现在没什么思考能力。
其实,该问的问题她都已经问过,秦时予也都给了她解答,这似乎只是由他一念之差而引起的阴差阳错,算不上处心积虑的欺瞒,比她先前的料想要好得多。
但她的情绪却并没有因此而好起来。
泡泡消失了就是消失了,就算风停了,泡泡也不会回来。
“我想睡觉了。”
她伸出双臂环住顾思芒的腰,将脑袋埋在她身上蹭了蹭。
像一只在夜风中沮丧呜咽的小动物。
*
第二天一早,秦时予没有去博亚,也没去美莱,而是一个人留在了家里。
钟思越推门进来的时候被他吓了一跳。
阴沉沉的客厅里只有秦时予一个人,明明是一大清早,他身上的衣服却板正得没有一丝褶皱,不是睡衣,也不是家居服,而是一套西装。
头发也整整齐齐梳向脑后。
像是一夜没睡,一直在沙发上坐着似的。
钟思越打量他几眼,快步走到窗边。
“窗帘也不拉,灯也不开,你是准备转行做吸血鬼?”
他说着,一把掀开了窗帘,语气中有种很容易被察觉出来的故作轻松。
灿金色的阳光宛若道道温柔的箭矢落入屋内,在地板和墙面上一点点漾开暖色,和着早晨还没有被汽车尾气污染的清新空气,让人无端地心情愉悦。
可惜这份来自大自然的愉悦并没能成功感染到秦时予。
在电脑昏白的光线映衬下,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钟思越看出他心情不好,不想凑得太近,在他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单手托腮盯着他看。
“怎么,遇着事儿了?”
什么事能让博亚的秦总露出这种天要塌了的模样?
是博亚要倒闭了吗?
也不能啊。
他刚刚还抽空偷瞄了一眼,昨天发布会结束,一水儿的都是好评,网上针对新芯片的话题一夜之间都爆了,所有的自媒体和极客都在谈论。
今早的股市虽然还没开盘,但已经可以想见,必然是一道红线青云直上。
钟思越搞不懂,秦时予一大清早把他叫到这儿来是要干嘛。
“诶,你家有吃的没有?”
他不是第一次来秦时予这套房子,说话间已经十分自觉地起身,熟门熟路走向一侧的冰箱。
立式三开门的大冰箱,深灰色的外壳,新得没有一丝划痕。
钟思越虽然走了过去,但在真正伸手拉开冰箱门以前,其实并没有对里面的内容抱有什么期待。
――毕竟他早前就已经体验过了,老秦家的这些电器就是个摆设,偌大一套房子只被他当作旅馆,晚上回家时落个脚,仅此而已。
像这样的落脚点他在临城还有好多个,有些钟思越去过,有些没有,总之都没什么差别,为了方便,秦时予连软装都弄得差不多,无趣得很。
但今天,冰箱里的场景却让钟思越不禁瞪大了眼睛。
“……你这是,被人魂穿了?”
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从上扫到下,冰箱上层bbzl整整齐齐码着一格的新鲜蔬菜,底下还有开封过没喝完的酸奶,甚至还有两个保鲜盒,里面是炖好的牛肉。
酱色浓郁鲜亮,一看就花了许多时间。
秦时予不理他,他也没继续追问,自己摸索着从满满一堆食材中扒拉出一个透明盒子来。
秦时予扭过头看了一眼,眸色微沉。
钟思越拿的是一盒三明治,是之前有一次晚餐过后,许婵婵和他一起出门散步时买的。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她的表情。
她穿了件毛绒绒的棕色外套,站在面包店明亮的灯光下挑着玻璃柜里的食物,像一只站在原野上认真思考午餐菜谱的小熊。
“要这个吧?这个三明治做得好好看!”
她的笑容甜而柔和,唇畔的梨涡看起来比面包上的奶油更加引人采撷。
然而那天晚上的东西买得太多,这盒卖相精致的三明治便一不小心被遗忘在了冰箱角落。
钟思越饿得不行,三两下撕掉了盒子上的透明胶条,捻起一块三明治咬了一大口。
全麦面包吃起来很香,配着饱满多汁的西红柿和厚切蛋块,吃起来极有满足感。
钟思越愉悦地眯了眯眼,抽了张纸擦掉嘴角蹭上的沙拉,好心地又从盒中捏起一块递给秦时予。
“来点不?”
他说着,津津有味地又咬了一口。
老秦一看就也没吃早饭,他可真是个贴心的好兄弟。
秦时予瞥他一眼,没有接。
“过期了。”他开口回绝,眼神淡淡的,声音也淡淡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盒三明治的保质期只有三天。
钟思越:?
他一时间甚至有点没能反应过来秦时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半晌,他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一口三明治嚼到一半,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面色扭曲地挣扎了几秒,细细品了品口中的味道,最终决定舍命一博,将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
“你早怎么不说??”
非要等他嚼到一半!
他是什么地方得罪这人了吗?所以老秦一大早叫自己过来,只是单纯地想整他?
秦时予没理他,手指敲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很忙碌的样子。
钟思越皱着眉头看着他,越看越觉得这人今天很不对劲。
堂堂一个总裁,又不是程序员敲代码,至于敲得这么……快速而有节奏吗?
简直就像是在拿键盘撒气。
他将三明治放下,围着秦时予转来转去,试图观察出他在想些什么。
表情平静,但周身的气场却很冷峻,眼底泛着红血丝,虽然整个人乍一看上去与平时无异,但一旦仔细观察,便能很轻易地看出他此刻情绪的波动。
――所以这是怎么了呢?
转了半天,钟思越顿悟。
“老秦。”钟思越一挑眉,“小许哪儿去了?”
虽然秦时予没有明说,但房子进门的玄关处摆着女孩子穿的拖鞋,客厅角落的衣帽架上有一条浅粉色的围巾,一看就都是女孩子用的东西。
除此以外,冰箱上的冰bbzl箱贴、餐桌上的卡通水杯,无一不在昭示着一件事。
这屋里不止秦时予一个人住着。
但现在,他进来这么久,说话、转悠,却都没看见另一个人的影子。
秦时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别转了,看得人头晕。”
钟思越却很来劲。
为了报刚才的过期三明治之仇,他十分努力地同秦时予唱反调:“我就转,我就转,你以为你现在是因为我头晕?不,才不是。”
你是因为小许啊。
说吧,你怎么人家了?
是不是翻车了?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秦时予先出声打断了他:“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钟思越没想到话题会朝这个方向发展,一愣:“像什么?”
秦时予将茶几上的三明治盒盖扣上,却并没将它扔进垃圾桶。他望了一眼放在身旁的手机,手腕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做什么。
再等等。
他早晨起床时找过她,但她没有理会他。
起初他还能安慰自己,她或许是没有起床,但直到现在她依旧没有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