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说辰元子让你来找我为了什么?”柳知返为了缓和尴尬,语气一转问道。
飞觞看了看易琉璃,易琉璃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坐下没有想走的意思。
“你先出去!”柳知返直接赶人。
“喂,林夕小筑本来就是我娘的院子,这里是我家,要走也是你们走----”
“出去!”柳知返眉头皱了起来。
易琉璃瞪了柳知返一眼,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出,飞觞诧异地看着易琉璃离去的背影,笑道,“看不出这个恶毒的女人居然这么听你话,我以为她一定会大发雷霆起码也要骂你几句。”
柳知返摇头说道,“她并不是一个恶毒的女人,其实她是个傻瓜,别看看上去如何精明,我想要不是一直有易师伯跟在身边,这种女人早死了多少次了。”
他夹起一筷子菜边吃边品尝着咸涩的味道,“虽然菜里多放了几勺盐,但你也不至于这么说她!”
“你还吃得下?”飞觞皱眉看着他,看他吃觉得自己嘴里都咸。
柳知返微微一笑,“我吃过比这还差的,你别忘了我是在沧帝城影城住过几年并且活下来的,而且还被锁进过影城下的地牢中过。”
飞觞认同地点点头,“也是,你给萧落当奴才的时候---”她话说到一半儿住了嘴,怕引来柳知返的怒火,但看了看柳知返脸色发现他神色如常,飞觞话音一转说道,“一年多以前苍鹭山那件事发生之后,司徒星见身受重伤请师父去医治,回到坎离院之后我见他很是幸灾乐祸的快意,一问之下才知道司徒星见被他原来的手下萧落废了命根子,后来我又听说是你在死水之下救下萧落,怎么这一次不见她的身影,说起来我和她也算是旧相识了。”
柳知返只是淡淡说道,“萧落死在了苍鹭山,没能活下来!”
“哦!”飞觞心里默默一叹,心想像萧落这样的人死了,除了仇人之外恐怕不会有任何人记得吧,要不是自己提起,恐怕柳知返早就忘了这个人了。
柳知返却又说道,“我和她之间两清了,但她死得有些不值!”
“她让司徒氏家主的独子变成了太监,这还不值?”
“不值!”柳知返摇摇头没有接着解释,而是转头看着飞觞,飞觞哦了一声,拿起茶盏喝了口茶,平静一下心情说道,“师父让我来找你,一来是看看你现在过得怎么样,要是过得不如意,活过今天活不过明天的话,我就直接回去,要是你的活的很好,而且能活的很久的话,就让我请你帮一个忙!”
柳知返意外地看着飞觞,心里不知辰元子要自己帮什么忙,难道是彻底灭了丹阙宗?虽然当年丹阳子的师父抢了辰元子的师姐,但人家你情我愿,辰元子不会恶毒如斯吧。
飞觞神色有些复杂,有些怪异,甚至有一丝羞怯。
柳知返还从未见过飞觞的脸上升起淡淡红晕的样子,不由更加好奇了。
飞觞清了清嗓子,声音很低说道,“辰元子希望你能接管我们!”
“什么?”柳知返没听清。
飞觞憋红了脸皱眉看着他,急声道,“师父说希望你能接管我们!听清了吗?没听清的话我到山顶上喊几遍!”
柳知返点点头表示听清了,但他的脸色却阴沉下来,眉头也慢慢隆起,眼中的呆滞茫然消失不见,他听别人说话一向能听到根本,而不会被话语中可能带着的旖旎歧义所误解,这也是司徒月婵常常说他不解风情的原因。
柳知返声音有些低落,“辰元子---是不是要死了!”
飞觞很意外柳知返的反应,她下意识想要否认,但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轻咬着嘴唇沉吟了片刻说道,“师父自己说他还能活个一百年,但我看得出他体内的气息正在一点点衰减,不论吃什么丹药都不能减缓衰减的迹象,能活两年就不错了。”
她站起身背对着柳知返看着林夕小筑外渐渐昏暗下来的天空,夕阳已经落去,深秋天边的青云从金红变成粉紫最后一片铁灰。
“柳知返,我们姐妹几人虽然对外宣称是辰元子的女弟子,但我们真是的身份你是知道的吧。”
柳知返点点头。
“其实我们都是师父养着的‘人形丹药’罢了,在我们还很小的时候,师父就以‘人炼之术’在我们体内种下丹种,我体内种下的是一颗‘长生胎元丹’,曲水体内的是‘三部景神丹’,枳花体内的‘三才和合丹’当年为了给你治伤已经用去了,槲叶是‘五气朝元丹’,另外两个小师妹落霞和孤鹜当时还没入门,所以体内并没有种下人丹。”
“你知道师父当初将我们培养成丹鼎最初的目的吗?”
柳知返想了一下说道,“他一向对自己重新得到了上古人炼之术的秘密而自鸣得意,将你们做成人丹,想来不仅仅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手段吧。”
飞觞点了点头,“其实师父最初的目的,为的就是这一天,等他寿元将尽行将就木之时,再将我们体内的丹取出自用,当初枳花一颗三才和合丹就能让全身经脉崩溃,三宫尽毁的你重塑三宫,再接断脉,可见人丹功效之强,尤其是我腹中这一颗长生胎元丹,虽然不至于返老还童,但让他多活两个甲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转过身看着柳知返,柳知返发现她眼圈儿很红,有两行泪水从眼角流下,不知是为自己的命运而哭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我早已准备好献出丹药这一天,但师父却改变了初衷,他气息衰竭之时我就偷偷去找过他,希望能够取出我体内的丹药为他延寿,但他只是说他早就想到冥界中去,再和药檀子去争一争师姐----”
柳知返神色也怅然起来,“辰元子----是个很好的老头儿,他死之前我会去一趟沧帝城见他一面!”
飞觞不置可否,她擦去眼角的泪水说道,“我们姐妹自幼孤苦无依,要不是师父我们早就死在街头了,虽然我们都称他为师父,但却并不是他真正的传人,他这一辈子唯一的徒弟就是你。”
柳知返默然。
飞觞破涕为笑道,“不过你还算争气,虽然名声极恶,但做出的事情也都是惊天地的大事,师父让我来找你,倒也不算失策。”
她叹了口气,“之所以他让我找你,是希望他死后你能照看我们,这许多年来我们四人体内的丹药经过日夜温养烘焙,早已胎满臻熟,一旦师父仙去,我和曲水,槲叶体内的丹药必然会受到不怀好意者觊觎,他怕我们被恶人欺负,所以才找一个更恶的人护着----”
柳知返点点头,“辰元子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柳知返手辣,但他心绝对不狠,不管正道的一些人说他如何阴狠无情,恶毒无道,但和柳知返有交情的人都知道他是个有仇必报,有恩必偿之人。
辰元子传授他一身丹道修为,视他为关门弟子,更别提又救过他的命,对他有再造之恩,无论如何他不会看着飞觞几人成为沧帝城一些用心险恶之人争夺的猎物。
飞觞她们现在的地位虽然很高,但那都是在辰元子的羽翼之下,一旦他死去,她们俨然就是会走路的灵丹妙药,她们的身体更是作为药鼎的极品,不管落入正道还是邪道手中,恐怕下场都不会很好。
“你们什么时候出沧帝城!”
飞觞想了想,“不会太久,我们集体出走必然引起司徒氏的怀疑,所以需要等一个绝好的机会,等时机到了我们自然回来罗刹峰找你,只是希望罗刹峰的妖人们可别将我们当成待宰的羔羊直接害了。”
“他们不敢!”柳知返说道,他看着飞觞的眼睛,诚恳地说道,“希望别节外生枝!”
飞觞叹道,“一切自安天命,谁又能完全预测将来的事!”
夜幕降下,柳知返坐在林夕小筑窗前,看着窗外山峦之上的秋月,秋风凉,夜风更凉。
他枕着双手趴在窗子上,眯着眼睛默默看着。
这时房门忽然被人轻轻敲响,柳知返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他听说门外之人的脚步声并非是林灵林妙姐妹,何况这个时候她们是不会来此打扰。
“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身姿婀娜,容颜姣好的妙龄少女,身披一身粉色纱裙,在朦胧月色下显得玲珑娇娆,白皙的脖颈肤如凝脂,一双美眸眉目含情。
柳知返眯眼仔细看了她两眼,说道,“我认得你,你今天连杀苍郁派,鸣梁剑宗五名亲传弟子,还打伤了鸣梁剑宗的宗主!”
那女子微微一笑,欺霜胜雪的容颜露出一抹自得,“师妹这点儿本事哪敢在无道师兄面前提起,师兄还没问师妹的名字呢。”
“你叫什么?”
“我叫如烟!”
“如烟----”柳知返念了两遍,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如烟上前两步,想要靠近柳知返,却见柳知返眼神一沉盯着她的脚下,如烟不得不停下脚步,微微有些紧张,但很快她再次妩媚一笑,“师兄,你知不知道螭魂院的师姐妹们都在暗中诋毁你呢!”
柳知返没说话。
如烟觉得有些尴尬,遇见这么一个冷热不进油盐的师兄,自己浑身解数也难得施展,她勉强笑了笑,“她们说师兄你这么久孤身一人不近女色,恐怕是不喜欢女人----”
“所以你来证明这一点?”柳知返问道。
如烟轻轻一笑,笑声如夜风吹过窗前的风铃,她缓缓上前一步,忽然伸出手上见自己身上的粉色纱裙褪下,纱裙轻盈如烟一般落在她的脚下,月光下一具玲珑玉体带着一抹白色光晕。
柳知返上下看了一眼,“怎么?”
如烟笑道,“无道师兄,如烟仰慕你已经很久了,如烟不奢求能常伴你身边,只求一夕之欢!”
柳知返笑了笑,反问道,“你不了解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自荐枕席只会让我怀疑你是不是什么别有用心之人安插在罗刹峰的卧底,更甚者你是不是想来此以美色引诱然后出手暗算我?这些年虽然还没人对我用美人计,但我想即使他们用了也不会成功!”
其实不是没人想过这一计,只不过司徒月婵在时任何美人计根本没机会接近柳知返,无论什么样的美人计都会直接被扼杀在摇篮里。
听柳知返这么一说,如烟果然大惊失色,脸色骤然苍白,她身体微微一颤睁大眼睛看着柳知返,颤声道,“师兄莫非以为我是别有用心之人吗?还是以为我如烟是堕落下贱人尽可夫的女人?”
“今夜我来此找你,乃是真心倾慕师兄之修为和为人,又岂是以色相相诱!”她咬着嘴唇抱起地上的纱衣,转身推门跑了出去。
柳知返叫住她,“等一等。”
如烟停住脚步,脸色一喜,柳知返接着说道,“你回去顺便告诉其他和你有类似想法的师妹们,有心思多用在修行上!不然下一次正道围攻罗刹峰,谁能活下来还是未知数。”
如烟转身看着柳知返,目光幽怨而柔和“师兄,你-----”她叹了口气,身影消失在夜色下罗门院中。
柳知返一甩衣袖,房门被一阵风关上,他深深吸了口气,忽然摇头笑了笑,“难怪那些正道豪侠少主们喜欢出风头,原来被女人暗中倾慕倒也是件极为快意的事情,食色性也,看来我也不能免俗,幸亏这件事月婵不知道-----”
“未必哦!”
“谁?”柳知返想到司徒月婵不由失神,却有人从窗外传来一声轻笑。“你是真君子呢,还是真胆小呢,送上门来的都不肯吃,看来你比我傻多了。”
柳知返望向窗子,皱眉道,“神神鬼鬼做什么,夜色已深,孤男寡女多有不便,我可没答应师伯要娶你!”
易琉璃从窗外跳了进来,怒道,“柳无道,你别自作多情,你这副尊容我会看上你?”
柳知返往她手上看了看,易琉璃拎着两坛酒。
“你来找我喝酒的?”
易琉璃哼了一声,将酒坛抛给他,瞥了柳知返一眼说道,“我虽然不是恶毒的女人,但我也不是傻瓜!”
柳知返心里奇怪自己白天和飞觞说的话莫非让她听去了?易琉璃有些不屑地看着柳知返,“我从未见你喝过酒,你是不是不能喝酒?”
柳知返摇摇头,“我从不借酒浇愁,又没有什么乐事以酒助兴,所以很少喝!”
“那你今晚想不想司徒月婵?想她却偏偏见不到她,难道你不愁?”易琉璃忽然问道。
柳知返一怔,目光不由柔和下来,易琉璃伸手将他手掌的酒坛打开,“我陪你喝酒!顺便有些话想和你说!”
柳知返举起酒坛喝了一口。
“柳知返,我看上你了!”
噗----柳知返嘴里的酒喷了出去,“千万别!”
易琉璃看着窗外,没去看他惊讶甚至惊慌的脸,自顾自说道,“我知道我永远都不可能取代司徒月婵在你心里的位置,但我希望你知道,从现在开始这世上你能说一说心里话的,不仅仅只有那个女人。另外,我既不恶毒也不傻,你凭什么不喜欢我?”她有些霸道地问道。
柳知返呵呵一笑,“那你凭什么喜欢我?”
易琉璃耸了耸肩,“司徒月婵幸运地让人嫉妒,她凭什么一出生就是司徒氏的大小姐,养尊处优,受万人敬畏,她又凭什么曾经将你当成奴才,最后还得到了你的心,她又凭什么远在沧帝城,还能让你念念不忘,连和别的女人多说一句话都不敢。”
柳知返认真地想了想说道,“我和她都是彼此心里最认可的那种人,你不能弄清楚为什么鱼一定要游在水里,鸟一定要飞在空中,这些事没有理由的,或许前世已经注定了的事情!”
“哼!”
柳知返不再说话,只会喝着酒,易琉璃也没多说,低声道,“要是什么时候你真的要打上沧帝城去将她抢出来,告诉我一声,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