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观察过她的微表情,非常自然,确实不像是装的。如果她真是装的,那她这演技完全可以拿奥斯卡最佳女主角了。
初羡继续摇头,“不好意思。”
傅枳实:“……”
“我有你的微信。”傅枳实忙掏出手机,当着小姑娘的面拨了语音电话。
然而电话却拨不出去,因为初羡早就已经把他给删掉了。
傅枳实:“…………”
这姑娘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表情无辜又困惑,只能歉意地笑笑,“先生,我想你应该是认错认了,我真的不认识你。”
说话柔柔弱弱的,和过去一样。
两人的对话进行到现在,初羡明显已经不愿意再搭理他了。她掏出手机,自顾刷起了朋友圈。
傅枳实识趣地闭嘴,因为多说无益。一时半会儿他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答案无外乎两个,要么是初羡真失忆了,要么就是她故意装失忆。
以他对初羡的了解,他更倾向于前者。一个连喝一瓶移动冰柜里特供的矿泉水,都要买三瓶还回去的姑娘,她心底有柔软的部分,应该不至于有装失忆的心机。毕竟撒一个谎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圆一个容易,多了可就不好说了。再者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她装失忆的。装不认识他对她应该也没什么好处吧?
可是倘若她真的失忆了,她这半年又究竟经历了什么?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会失忆呢!
傅枳实想不通。他打算先按兵不动,再观察观察。
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
傅枳实在工作群里公布了几项工作,底下的医生护士纷纷响应,清一色的“收到”迅速刷屏。
再次看向初羡,她抱着手机在回复信息。
囫囵一眼,他瞟到了初羡的手机屏幕,微信对话框里霍然写着一行文字――
初羡:【在高铁上遇到一个奇奇怪怪的男人,吓死我了。】
傅枳实:“…………”
一段魔化的行程,场面一度尴尬。一个说是故人,另一个却全无印象。
一个半小时后列车顺利抵达宛丘站。
两人一同下车。
出了站,傅枳实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来接的初羡。这孩子穿蓝色套头卫衣,外面套一件黑色马甲,头戴鸭舌帽,眉眼干净,长得浑圆可爱。
细看之下发现这孩子的面容跟初羡还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眼睛和嘴巴。
男孩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毕恭毕敬地立着。一见到初羡就立马接过了她手里的行李箱,转手放进了后备箱。
初羡伸手摸了摸小男孩乌黑细密的短发,两人有说有笑的。
因为隔了一段距离,具体的说话内容无从得知。
紧接着初羡和小男孩一同钻进后座,中年男人坐进主驾,迅速发动车子。
黑色的迈巴赫从傅枳实的身边经过,透过半开的车窗初羡最后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尽是陌生。
一个人的眼睛做不了假,她是真的不记得他了。
那一瞬间,傅枳实的心底涌现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是意外?还是怅然若失?
不得而知。
他提前在网上订了酒店。
他在手机了叫了车,前往酒店。
在等车的过程中他麻溜地给吴院长拨了个语音电话。
“吴老师,初羡这个学生您还记得吗?”
***
小车驶离宛丘高铁站,很快就上了高架。
车窗外陌生的街景呼啸略过,晌午时分的太阳暖意融融,不断掉进车里,匆匆忙忙几束,一闪而逝。
宛丘初羡是第一次来,这座城市同样是二线城市,不过比起青陵它的规模还是要小上一些。整个城区随处可见各种品种的桂花树。若是在秋天,那定然是满城金黄,香飘十里。
听说桂花是宛丘的市花。
初羡原本打算趁着这次过来喝喜酒到处走走,好好玩玩的。而此刻她坐在后座上,却是一点心情都没有。
很显然,是刚刚在高铁上遇到的那个年轻男人搅乱了她的好心情。
她手里捏着手机,脑子里一直在回想那个男人。
一张浑然天成的脸,颜值逆天,气质更是出众,仿佛上了年岁的烈酒,久经岁月沉淀。
她的确不认识。可对方却声称是她的师兄,之前还指导过她的毕业论文。
枳实?
一味中药名?
她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如果不是他准确无误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她几乎都要认为这人是故意跟自己搭讪的。
他说的非常认真,有理有据的,一点都不像是在胡诌。
初羡仔细回忆,发现脑子一片空白,压根儿搜寻不出任何和这个男人有关的片段。记忆断层,她也非常无奈。
或许她以前是认识这人的,只是她如今忘记了。
“阿谈,你听过傅枳实这个名字吗?”初羡扒拉两下书包上的黑猩猩。
身侧坐着的是初羡同母异父的弟弟贺明谈。
“谁?傅枳实?”贺明谈转过头来,思索一瞬,直摇头,“听都没听过。”
初羡温声说:“今天在高铁上遇到一个男人,就是这个名字,说是我过去的师兄。”
贺明谈人小鬼大的语气,“搭讪罢了,专门骗你这种无知少女,别信他!”
初羡:“……”
这孩子今年只有十岁,却摆出一副深谙男人套路的模样,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对于这个弟弟初羡一开始也是没任何印象的。她在icu躺了一个星期,睁开眼的那刻看到的就是贺明谈。这孩子欣喜若狂,手舞足蹈大喊:“妈妈,姐姐醒了!”
一个漂亮干练的中年女人闻声赶来,表情激动,“羡羡,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妈妈这就喊医生过来。”
醒来那刻,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所有人都围着她打转,可是她一个人都不认识,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医生说她头部遭受严重撞击,失忆了。至于能不能恢复,因人而异,不要抱太大希望。
记忆缺失,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一开始初羡是非常慌张的。她就像是一个突然闯入这个世界的外人,一切对她而言都是未知和陌生的,她只能通过别人的叙述来认识自己,从而形成对周围人最浅显,最淡薄的认知。
她知道自己叫初羡,今年二十五岁,研究生刚毕业。母亲,继父,还有一个小自己十五岁的弟弟。
这种慌乱忐忑的心理一直持续了好几个月才慢慢好转。
缺失过去,初羡的内心多少觉得遗憾。但身边的亲人似乎并不迫切地想要替她找回记忆。所有人都主张顺其自然。能恢复最好,不能恢复也无关紧要。一切从头开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初羡也逐渐这样说服自己。
但是今天突然遇到的这个男人显然勾起了初羡心底深深的不安。
――
车子七拐八拐去了潮海路。
越往市中心,车流就越是密集。有好几个路口都碰到了堵车。
好不容易才到了南岱酒店。
司机老丁熄了火,轻声道:“少爷小姐,我们到了。”
贺明谈开了车门,忙跳下车。
初羡拿了行李箱,紧随其后。
贺明谈率先进了电梯,“姐,你跟妈妈住一间,我跟爸爸一间,你的房间在1203,我在1204,你隔壁。”
初羡点点头。
姐弟俩今天是来参加一个亲戚的婚礼的。母亲和继父先行来了宛丘,她和弟弟随后才到。
婚礼在明天举行,一家人提前一天到下榻的酒店住,省得明天慌里慌张,来不及。
依到初羡的性子,她其实不爱参加这种场合,她不爱凑热闹。可如今她住在贺家,母亲又开了口,她也不好推辞。
到房间放好行李,短暂地休息了一两个小时。很快就到了中午。
母亲和贺叔叔去了贺家老宅,这会儿还没回来。
贺明谈叫了午餐到房间吃。姐弟俩简单地填饱了肚子。
***
沈家嫁女,婚礼倒是低调。没放在酒店举办,而是放在郊区的一家欧月度假山庄。
这是泰安旗下的产业,沈家人自己的地儿,为的就是挡一些无良记者和媒体。
现场到的都是双方的至亲和关系亲厚的好友,出了三服的亲戚一个都没邀请,外人就更进不来了。
为了确保婚礼顺利举行,沈家人特意请了安保人员。安保人员严阵以待,进门都要检查请柬,记者和媒体一律谢绝入内。
贺家和沈家是世交,爷爷辈建立起的深厚情谊。
初羡的继父贺景锋跟新娘子的父亲是多年挚交好友,关系自是不言而喻。
母亲跟贺叔叔早早就去了婚礼现场。贺明谈这小孩奢睡如命,每天早上都要赖床。初羡只能等他起床了再去婚礼现场。
姐弟俩一下车,赵兰英就忙迎过来,眼风扫一眼初羡身上的羽绒服,秀眉一皱,“不是让你穿礼服么?礼服呢?”
初羡忙扒拉开羽绒服的拉链,露出里面的金色礼服,“我穿了,这么冷的天不套羽绒服扛不住。”
赵兰英见女儿把礼服穿上了,露出欣慰的笑容,“赶紧跟我走,化妆师已经在后面候着了。”
初羡面露迟疑,“妈,就是弹首曲子,没必要弄得这么隆重吧?”
赵兰英斜她一眼,“你懂什么!今天来的可都是大人物,你你必须艳压全场。”
初羡:“……”
初羡童孩认命地跟着赵女士去见化妆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