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里一片狼藉,一股焦糊的味儿依然弥漫,纸灰纷飞,有些画宣还在燃着。奇怪的是:几幅已画好的作品和墙上的《眉月儿》、《岁月提问》、《古城》、《白蝶儿》却安然无恙。那只白蝶儿,立于画案上,纤毫未损。
燃着的仅仅是一堆没用的画宣和床边的一堆旧物。
画廊老板身上的衣服被烧的黑乎乎的,头发也焦了,一双原本并不大的眼珠,瞪得出奇之大。爸妈正在灭火,他们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鬼火袭击――
画廊老板哆哆嗦嗦地说――原本以为你在屋里,推开门,突然看见一团蓝紫色的火焰,向我扑来,啊呀,只觉得浑身被烤的奇痛无比,奇痛无比啊!就像被电警棍击中一般,连喊叫一声,都没了力气,这时,有一团大大的老鹰一般的翅膀,连连拍向那一团火焰,一会儿,火焰就不见了。
这是一个科幻电影里才有的镜头,却在这间画室里真实回放。
还是那一团鬼火,与昨夜见过的一模一样,今天不仅烧了田乔林家的老宅子,田之程的轿车,还烧了自己的画室。
抓住它。
画廊老板异常狼狈地携着十六幅画作,急匆匆离开,恐怕这是他此生中,看过和拍摄过的最魔幻的影片了,这一吓,感冒全好了。
妈妈唠唠叨叨:“小童,是不是你不应该画古代女子,不该画咱们的古城,惹怒了众鬼魂!”
爸爸则惊恐不安:“小童,要是你那天接受采访,或许就不会被鬼盯上了……”
令人奇特和纳闷的是,为什么几幅画作和玄武霸天剑全都没事,白蝶儿也没事?而且画廊老板说,当时有只老鹰般大的飞禽与鬼火决斗,它又是什么?
疑点越多,却越是不复杂,答案只有一个:自己的灵悟之气是鬼火的克星。但是怎么找到它,并且将其消灭?
当一个人不慎走入迷途之中,最好的方法,往往不是盲目地继续往前走,而是停下来,想一想初始的起点。
事实正是如此,鬼火总在躲着自己,只要将自己暴露在村子里,它就不会轻易出现。无形之中,将自己放在明处,它只好选择此种隐蔽的方式威胁自己。应该不是单独的鬼火,一定有谁在背后操纵。
好了,就与你捉一回迷藏吧!
下一个被袭击的目标是谁?只要锁定它,就一定能捉住它。可是,单凭猜测,根本没法找到答案,新城村百十户人家,怎么筛选?
狡猾的鬼火,为村子里带来更深一层的恐怖。
楚江童急急去了蟾藏崮山里,眉月儿去练功了,老婆婆也不知她在哪里,望着老婆婆,想到她的儿子虎儿,却觉得有种无奈。
母子在阴世时相距千里,不得相见,到了这安定祥和的阳间,同样千里相隔,这距离,却不是以里程计算,要不怎么说,人与人之间最远的距离,并不是相聚千山万水,而是心与心的冷漠。
难道,虎儿哥哥连自己的母亲也误解了吗?
辞别老婆婆,并没有回村,而是沿着小径独自去了西侧的山神庙。庙门虚掩,风一刮,嘎嘎吱吱地响。
进了大院,四周环视一下,想进庙里看看。
昔日的争斗,与此时形成一种回忆的刺激。
不知白衣鬼士商之岸归隐何方,若其与田之行等在一起,必是一股强大的阴世力量。那虎儿又与田之行相互协同,不仅仅是自己的担忧,从那日眉月儿的眉间也能窥出,她的心里也正纠结难释。
庙里清清洁洁,香尘在炉中自然积存,仿佛有人精心清扫过。
山神庙的后院,是一片空地,几棵古柏苍苍郁郁。
鸟叫声悠扬错落,仿佛并没有被来人惊动,望着它们,一股友好之情,顿然而生。原来,这世间万物生灵,皆有情有感,只有你投心倾情,它们便报以和悦。
古柏树下,眉月儿一袭白色衣裙,如同一片白云,轻轻地,静静地,落于草地之上,盘膝而坐,微闭双目,双手平舒与胸前。
过了一会儿,收气而起,似乎已经料到不远处站着的楚江童,并没有一点儿惊讶。
“江童,你来了,有什么事吗?”
“鬼火袭村,还袭击了我的画室,幸好,画作并没有被焚!”
“你怀疑是田之行所为?”
“不好说,袭击了田玉堂,还有田乔林的老宅子……”
“难道另有阴鬼所为?”
“可能,此鬼火来势凶猛,专躲着我,噢,对了,前夜从这里下山时,看见过那团蓝紫色的火焰……”
“啊,原来是阴魂相融,生成的阴火之焰?若真是如此,你我恐怕难以胜它!”
“怎么?听说过这事?”
“是的,单个独立的阴魂之焰,是阳间人很容易对付的,若超过两个有所修炼的阴魂,交融起来,阴火就会强盛百倍,其焰威力无比,熔石化金,啊,这可如何是好?”
眉月儿一时忧虑起来。
为了不让眉月儿有所压力,只好宽慰起她来:“眉月儿姐姐,也不必放在心上,只要不去惹它,就了结了,哈,这地方倒是练功修炼的好处所,鸟语缠绵,空气清新,你时常来这里吗?”
“正是,上次告诉你的练功好地方,正是这里,尘世阴鬼,却不来讨扰,静心清悟,人间佳境啊!你看,那棵古柏树下,便是为你备好的地方,不如一起在这里练功吧!”
“啊!眉月儿姐姐,自己在这里,还要谨慎些,只是这两日,我要去省城办点事,过些日子才回来,今日来,是与姐姐道个别的!”
“小童,去省城,那里一定很美吧!万事小心些才是,我等你,早些回来!”
下到山的半腰时,回头仰望,眉月儿站在后山处,频频招手,含情脉脉。
“眉月儿姐姐,早些回家,三五日便回来,不用牵挂!”抬高嗓门冲着山上喊。
回到家,费了许久功夫,收拾好出门必带的行李后,开上车,便走了。
眉月儿却独自寂寞起来,没想到楚江童要去省城。
老婆婆已经做好午饭,单等着她回来。
心上的人儿,虽然有时不在身边,没法时时陪伴,但只要他没有出门,就觉得他一直在身边,随时可以见到。可是,他去了遥远的省城,便心里生出无限惆怅。
吃罢午饭,独自站在古柏树前,低声自语:“古柏啊古柏,古柏公公也不知是生是死,你救了我的性命,却没法逃出阴世,唉!阴世又与阳间闹乱不休,难道就永远如此地闹下去吗?”
正自言自语着,却分明听见一个老者说:“眉月儿,你别难过,我没死,我是古柏公公啊!已经随同那千年黑虱来到了阳间,并且找到了自己的古柏之躯,只是前些日子,命魂还不能说话,此时,是能说话的第二天,真巧啊!眉月儿,你好吗?”
“啊?古柏公公,你果真没有被埋在阴世?是千年黑虱带你出来的?难道,它也成了善兽不成?”眉月儿惊讶异常,没想到自己的恩公却就在眼前,却并不知晓。
“呵呵,眉月儿,那千年黑虱,还是王贲的坐骑,只是它出阴世时没注意,我附于它的翅羽下,逃到这阳间。后来,也不知她们去了哪里?”
“古柏公公,我为你浇水松土吧!”眉月儿欣喜不已。
“那倒是感谢你了,我就知你是个有情义的好姑娘,只可惜,我的道行浮浅,没法脱木而生,若能脱木而生,在这阳间走一走看一看,该是多好!”
“古柏公公,我能为你增助道行,使您早日脱木而生吗?”
“不行啊!我的道行,并非由外力所增,完全在于自己,唯有岁月才是我脱木而生的根本啊!不要自责,这大山之中,千千万万的树精,都与我一样,它们尚且能够清静无为,我一个小小的古柏精,又有何焦急的?”
“噢,是这么回事啊!”眉月儿说,“古柏公公,但凡有寂寞时候,就和眉月儿说说话吧!”
“好啊,好啊!寂寞生于凡心,凡心忧于利欲,我与大山中的千千万万个兄弟姐妹同生共存,倒是没有半点寂寞!却看到你有许多烦心事啊!好好练功吧!这阳间自有更多的烦心之事,待你们去处理和通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