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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仙尊少年时[穿书] 第104节

  言卿抿唇,静静走在黑暗中。他现在看似镇定,实则早就三魂七魄出窍。

  淮明子的出现,带起了他很多不好的记忆。无论是十方城看似肆意潇洒实则如履薄冰的日子,还是万鬼窟红衣赤足走遍荒野的无数长夜,都充满疯狂沉郁。

  可是最让他心乱如麻的还是谢识衣的那句话——

  “言卿,我无情道毁、琉璃心碎的原因是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

  他用了一百年的时间,强行扼杀的情感这一晚上又重新被唤醒。可是言卿心里现在只有空洞和迷茫。

  谢识衣说出了那段沧妄海他完全没印象的记忆,把两人之间的误会彻彻底底解开。

  然后呢?

  他们之间的关系说起来也挺好笑的。

  之前互相伪装、粉饰太平,用一张薄薄的白纸把碎镜般的过往覆盖,好像就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重新开始。

  而现在白纸被撕开,真相大白,无数碎裂的镜片因为误会解除重新拼凑在一起,好像“破镜重圆”——但只有他知道,那冰冷的裂痕始终存在,抹不掉去不除,甚至那缝中还冷冷渗着鲜血。

  这些裂缝、这些鲜血,是他无数次的自我厌恶、无数次的拿起放下、无数声的“四十一”。

  其实言卿现在也并不是不敢去重新爱谢识衣。

  他只是,怕这又是一场不合时宜的暗恋。

  言卿神色冷漠,唇却有些发白,自嘲地一笑——朋友这个词是他提出来的,可是他现在居然也开始厌恶这两个字。

  不得志吃饱喝足后,整只鸟意气风发。

  “我靠,这是个啥子地方?”它回到这里,真的就是跟被打了鸡血一样激动起来,扑腾着骨翅飞在言卿前面,眼睛发光。

  言卿说:“你不怕黑了?”他记得之前在紫霄的秘境中,不得志还怂得要死来着。

  不得志挥着翅膀,在言卿头顶逛了一圈,最后兴奋得头上的绒毛都竖起:“怕个锤子啊,这地我熟悉,靠靠靠,我真的好熟悉。言卿,你有福了!你有幸见到本座的洞府了!”

  言卿愣住:“你的洞府,等等,这里是留仙洲?”

  不得志骄傲地挺起胸膛说:“是啊!留仙洲!呜呼,起飞!”

  它懒得去搭理言卿,撒着欢扑着翅膀往前冲。结果没看路一下子撞到块倒垂下来的钟乳石,发出惨叫,以头抢地。

  言卿:“……”

  言卿在黑暗中被它蠢笑了。

  不得志骂骂咧咧,又灰头土脸回到了言卿身边。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物种,但自认为“黑大蝠”,还是有点蝙蝠在黑暗中的夜视能力的,见言卿扶着谢识衣,一下子瞪直眼。

  苦大仇深,问出了究极问题:“你为什么要救他啊。”

  言卿轻声说:“因为他救过我很多次。”

  不得志:“啊?”它一直有点害怕谢识衣,虽然很想坏心眼去教唆言卿丢了他,但觉得最后倒霉的只能是自己,于是翻个白眼,心灰意冷叹口气。

  “哦对了,忘记这玩意了。”不得志忽然想到什么,大张嘴巴,啊了半天,然后呸呸呸,从嘴里吐出一个红色的珠子来。那珠子在昏暗的隧道里也好像有暗光流转,熠熠生辉。

  不得志用两只爪子捧起它,扑腾着翅膀,送到了言卿眼前。

  “这玩意是你的吧,你好端端的跳湖干嘛?当时把本座都给吓出来了,晦气。”

  言卿微愣,伸出一只手,把那颗血玉珠拿了回来。珠身冰凉,滚在手心。他低头看着那蕴藉血光的珠子,垂下眸,用手指轻轻拨弄了下,淡淡一笑。

  他当初看不透珠子本质,只以为是仙盟一直传承的神物。可是在白骨大殿中看到谢识衣以心血破阵,才知道,原来这珠子的里面是琉璃血。琉璃心碎,是因为失血过多。

  原来琉璃心的碎裂早在很早很早之前就有了痕迹啊。

  言卿道:“你为什么之前不拿出来,也不告诉我。”

  不得志理直气壮说:“本座忘了。”

  言卿:“我猜你是吃撑了吧。”以他对不得志性格的了解,直接一针见血地道:“你想神不知鬼不觉占为己有,结果发现吃了它肚子难受,是吧?”

  不得志:“……”娘的你怎么啥都知道。

  不得志想爆粗口,但忍住了,欲盖弥彰强词夺理:“你放屁!本座在你眼里就是那种贪小便宜的?我就是肚子难受才想起来吃了它,我想起来不就还给你了吗!”

  言卿笑了下,随后道:“谢了。”

  不得志不领情,钻进言卿的袖子去睡觉,不耐烦道:“你先出这个隧道,出去了后本座带你去我家。”

  于是很快,黑暗中又只剩言卿一人清醒。

  他上一次背着谢识衣走路,是在沧妄海底、南斗神宫。脚步向前,水声越发清晰,潮湿的感觉也越发厚重。视野逐渐宽广,微蓝的光把洞壁上的青苔照亮,出现在面前的是一面湖。湖泊很深,水沿着一条昏暗隧道往外流,估计就是出口了。言卿觉得熟悉,认真去辨认,发现果然是留仙洲黑水泽。

  “到了吗?”谢识衣似乎是醒了,出声问。

  言卿说:“没有,谢识衣,我们可能需要走一下水路。”

  谢识衣在黑暗中抬头,静静看向前方。

  言卿开玩笑道:“你说巧不巧,我们现在居然是在黑水泽。”

  谢识衣没有接他的玩笑,清晰平静说:“不巧,我传送的就是这里?”

  言卿愣住:“啊?你传送到留仙洲干什么?”

  谢识衣说:“去人间一趟,我想了解一些事。”

  言卿:“好吧。”

  留仙洲确实是接连上重天和人间的地方。

  山洞里这些蓝色的蝴蝶都可用药,附近的村民们总会成群结队地进来捕捉,所以湖泊旁边言卿发现了一个废弃的竹筏。

  他现在只有元婴修为,谢识衣又真气四散,他不敢贸然带他出去。

  两人坐在竹筏,言卿把那颗血玉珠拿了出来,说:“之前我落入镜湖时,不得志钻出来,血玉珠竟然被它捡到了,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

  确切说是被它见钱眼开吞下肚,结果吃了肚子难受,又吐给了他。

  谢识衣一愣,垂眸看着那颗珠子,点了下头。

  言卿把玩着血玉珠,漫不经心道:“你之前说见它如见你,是因为里面有你的心头血?”

  谢识衣:“嗯。”

  潺潺流水响在静谧的夜里,有蝴蝶落到了谢识衣染血的衣袍上。

  言卿沉默了片刻,然后问:“所以,其实你很早就破开了琉璃心的一个口,是吗?”

  谢识衣:“嗯。”

  言卿:“……为什么?”

  谢识衣言简意赅说:“命魂书。”

  言卿点点头,他现在感觉大脑空白,人也有点麻木,用仅剩的思维串联前因后果:“你用心血开启了命魂书,去测我的凶吉。所以百年前,你杀入了魔域,让我带你回去,跟我说我的处境很危险。都是因为你用命魂书测出我那时命相凶恶。”

  “但是你骗我说,你是去杀淮明子的。”

  “……对啊,上重天和下重天隔着一整个人间,多年井水不犯河水,以你的性格哪会去自找麻烦。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言卿失笑说:“谢识衣,我真是想不到,有一天你会用那么拙劣的谎言。”

  “然后,我竟然也信了。”

  可能当时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太混乱了吧……混乱到什么都拎不清。

  谢识衣没说话,他现在失血过多,太过脆弱,不愿让言卿担心于是只是偏头去看那漫天的冰蓝色蝴蝶,看它们绕着青苔,绕着黑水,绕着钟乳石。

  言卿笑罢后,轻声说:“算了,也没必要再追究这些了。沧妄之海……我……”他努力让自己平静心绪,说:“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没有入海的那段记忆。”

  “原来我当时被魇寄生了。”言卿声音越来越来轻说:“如果没有这个误会,可能我们会一起拜入忘情宗吧。”

  “然后一起成名,然后一起得道飞升,冰释前嫌,结为挚友。”

  谢识衣本来一直沉默听他说话,黑水泽的微光照着他苍白的脸,乌发红衣,漱冰濯雪,有种与世无争的安静。等言卿最后一句话落下,谢识衣突然一下子转过头来,眼睛里的薄冰被汹涌的疯狂冲碎。

  他唇角轻轻扯了下,说不出是笑还是没笑。

  低低重复了一下他的话:“挚友?”

  第79章 障城(五)

  言卿愣住,为谢识衣眼中的疯狂,也为他冷淡话语里浓浓的嘲意。

  竹筏很小,所以他们坐的很近。对视的瞬间,言卿心跳如擂马上错开视线。他垂下视线,装模作样笑着,好似这样就能装得云淡风轻。

  言卿懒洋洋说:“对啊,说不定到时候世人还会给我们取个什么绰号呢。”

  他笑起来,藏在袖子里的手颤抖,手指发紧发白,用玩闹的语气,假装游刃有余道:“我当初和你分开后,就想着你一定会在上重天名扬天下风光无限的,没想到比我想的还要厉害。我在回春派跟门口的侍卫聊天,都能从他口中听到你的名字。他说你现在杀人如麻,残忍冷酷。不过,我觉得他还是不了解你。当然世上可能也没几个人了解你,毕竟说到障城,他们当初居然都觉得你是满怀恨意走过春水桃花路的。我到上重天才发现,人人都听过你的名字,虽然可能一生都见不到你一面。你拜入忘情宗,夺得青云大会第一,天下谁人不识君,谢识衣不错啊,我……”

  言卿忽然说不下去了。

  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大脑空白。只是觉得他必须说话,不然安静下来一切会往失控的方向发展。

  谢识衣坐在他对面,一言不发望着他,听言卿毫无顺序毫无目的的一段话,神色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晦暗,没有打断也没有插话。

  可是被他那样冷漠又透彻的视线盯着,言卿声音又慢慢变小,僵硬地扯了下嘴角,索然无味不再说话了。

  谢识衣见他如此,出声问道:“你说完了吗?”

  言卿:“嗯。”

  谢识衣冷静问道:“言卿,从故人到朋友到挚友,下一步你要说什么,知己吗?”他纤长的睫毛碎过蝴蝶冰蓝的光,落入瞳孔深处。

  谢识衣忽然轻轻地一笑:“我说过这很不公平。言卿,你问我问题,要我必须给出正确答案。而我问你,你只会撒谎、逃避、左右言他。”

  言卿哑然,在谢识衣靠近过去的时候,呼吸错乱想要退后,却被谢识衣强硬地抓住了手腕,被定在竹筏之上。

  谢识衣的眼睛宛若落雪的山壑,清晰平静道:“你在回春派留下是为了我;牵扯入南泽州的旋涡是为了我;装疯卖傻撕破伪装是为了我。”

  “十方城最后那一晚,你把我定在红莲之榭,让我沉睡也是为了不牵累我。”

  言卿心乱如麻,闻言笑起来,努力镇定说:“是啊,我前面解释过的,你是我九重天唯一一个认识的人了。淮明子和我的恩怨,本来就不该牵扯你。”

  谢识衣也笑,笑意却一点没有达到眼底:“你果然对我从没有公平。”

  谢识衣问。

  “登仙阁结业的那一晚,你手一直在颤抖。黑水泽我背你出去的时候,你又在想什么呢?”

  言卿感觉一声巨响从头顶炸开,惊雷自头颅贯穿而下,沿着脊髓穿遍全身。

  谢识衣松开言卿的手腕,抬起手,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摸上了言卿的脸颊,二人之间的距离越发近。衣衫交叠,言卿仿佛被他的眼神蛊惑,紧抿着唇仰起头,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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