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也怪耐人寻味的。”
沈夫人背脊不由挺直,神色也凝重起来。
晏驰脸上也浮现出一丝迟疑,但紧接着又露出狠色:“我才不信!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把手伸到靖王府来呢?定然是林氏!
“咱们与他们本来的立场就该是水火不容的!她怎么可能会放着正妃之位让母亲来坐?!你们别自以为是地替她开脱了!”
晏弘目光转冷,斥他道:“你还有脸说?事情还不都是你闹出来的?!若不是你存着这心思百般挑拨生事,如何会引来这等变故!
“你还不知错,捅下篓子还死不悔改,在沈家好的没学着,内宅里那些勾心斗角倒是学了个通透!倒看你拖着个病体自身都难保,又要如何去与人争斗!”
晏驰道:“可我不过只是言语几句,并未动手,她林氏却使出这等奸计来害我!
“小厮们方才都亲眼看到窗外的樟脑草了,这王府里可只有她养猫,这樟脑草不是她放的是谁放的?
“这是实证,大哥如何还替她说起话来!”
“人贵有信你知道吗?当初在蜀中咱们是接受了条件才决定过来的!
“大家一人占一份也没什么不公平,难得天下太平了,父亲又荣禄在身,我等终于不必再处处克制过活,从此只管放心履职奔着前程去即可,你非得生出这些事来!”
说完他又看向沈夫人,锁眉道:“母亲也别怪儿子说话难听,当初我若知道你们私下还有打算,倒是宁愿听从胡季莲的建议去泸州做同知,也好过随你们过来的。
“我小时候常听你说,晏家往上数代都没出过孬种,我们兄弟也不许做孬种。
“我晏弘没靠谁求谁如今也考了个举子功名,难不成我不争这个世子爵位将来就没了活路?
“母亲这眼界,未免也太低了!”
沈夫人被说得脸上挂不住,红一阵白一阵的,只好抿紧唇看向了旁侧。
晏驰正要替她辩护,门外小厮道:“王爷来了。”
众人噤声,抬头望外,只见靖王大步跨门进来,目光直直落在了他们身上。
第039章 你也有罪!
晏驰纵然不曾在乎这个父亲,但此刻也不如先前般理直气壮。
“衡哥儿母子若有你十成之一的狭隘,你们都不会有今日这么好过!
“她退居侧妃之位让你们当正室,但你们连衡哥儿的爵位也要图谋!更不惜将他们性命都夺走!
“她今日涉险,命悬一线,全是因你心术不正之故!你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以我晏崇瑛儿子的身份指控她!”
晏驰自幼多病,被沈夫人当眼珠子一般护着,性子也格外外露些,这次跟靖王见了面,靖王又极力地善待他们,因而从没见过他发怒,更未曾想过他还会冲他发怒!哪里还敢接话,瞬间靠在枕上,不再吭声。
沈夫人站了起来。
晏弘怔然望着靖王,说道:“父亲方才说林夫人命悬一线,不知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在出城的路上被人图谋性命!若非衡哥儿去的及时,她眼下已成了尸首一具!”
靖王怒瞪着晏驰,忿然回道。
沈夫人身形摇晃,脸色变得煞白!
晏弘脸色也倏然惊变,晏驰心下正不服气,闻言道:“怎会那么巧?她出城就被人谋杀?还救下她的刚好就是晏衡?别不是他们俩商量好的苦肉计吧!”
“啪!――”
话音刚落,靖王一巴掌已落到了他脸上!
行武多年的男人力道可想而知,晏驰冷不丁被扇滚在地下,在沈夫人尖叫声里连打了几个滚才停下来!
“我竟不知道你是这副德行!我晏家没有你这种唯恐自家不乱的孽子!素日我处处疼你想着你是念着你体弱多病,但绝不可能纵着你无法无天!
“你如此擅长挑拨离间,别说今日已经造成恶果,就是不成,但凡我知道我也断容不得你!”
靖王怒斥着,大步上前拽起他胳膊来又要往他脸上扇。
沈夫人抢上前道:“你干什么!”
靖王扬手将她甩开,又且怒指她:“你还有脸来劝阻?知你当年因为我受苦,昨儿衡哥儿母亲跟我说你们心存不轨我才会问她要证据,就是生怕误会了你们!
“我是打心底里想做到好好待你们,不让你们受委屈,但不表示我能容许你把孩子养废了还来图谋你们份外之物!
“如果不是他揣着那些肮脏心思,如果不是你纵容他往邪路上走,他如何敢在你面前胡言乱语!
“衡哥儿母亲出事,不管你们有没有插手,你都有逃不掉的责任!”
说罢,那一巴掌仍是落到晏驰脸上去了。
血从他鼻孔里钻出来,蚯蚓似的往下漫延。
他喃喃道:“我要走!我要走!我知道我不如你亲手带大的,你哪里把我当成过亲骨肉,接我们过来压根就是为了成全你的脸面!”
“你住嘴!你给我住嘴!”沈夫人哭起来,爬过去将他揽在怀里。
晏驰两眼发直,呆呆地望着屋顶,口里潺潺地往外吐血,靖王青筋暴起,眼仁猩红,犹在怒目瞪视他。
晏弘含泪跪下:“父亲息怒!驰哥儿年少不懂事,倚仗身体不好性子刁钻了些,是该管治!
“母亲疼爱弟弟,待每个人都友善有加,并不曾视林夫人为敌!这次不过是初初到府触景生情,才多说了几句。
“儿子身为长子未能及时发现并制止,现愿以一己之力承担所有责罚!
“也愿意亲自去追回林夫人,当面向她认错赔罪!”
“认错?!她方才若遭了不测,命都丧了,你要到哪里去认错!”
靖王怒而一掌拍在桌角上,那新打就的一张梨木案,便应声崩了个角!
……
李南风知道林夫人是什么意思,她虽然只是个无功无禄的小丫头,但却胜在爹娘背景强。
别说李存睿是皇帝甚为倚重的太师了,就说李夫人这位未来的宜乡郡主,在京的皇亲除去兰郡王和丈夫也立下功劳的两位公主,余下的就只有李夫人。
这宫城门下,抬出李家的名头,怎么着也得有人出来搭理。
而林夫人的身份也不同,此刻也快天亮了,只要她能有机会把宫门叩开,要蒙皇帝召见应该是问题不大。
林夫人出府遭遇危险,按理说第一个该知会的应是靖王,不管他们发生了什么,夫妻之情也没有一日之间就断得如此利索的地步。
林夫人如此,就只能是王府发生过什么。
她没遇过这种事,不免思虑后患,再看晏衡那边,马车已被控制,而林夫人的丫鬟英枝被押在地下。当下也察觉出来,林夫人身边有内贼。
而能把她丫鬟都策反的人,除非熟悉的,还能有什么人呢?沈氏虽是前不久才出现,但不表示在这之前他们就不能行动……
算了,她也乐得帮她一把!
无非是回去领个罚而已,便扭头喊护卫回府,让他找李挚拿手令去叩宫门,他们这里同时也进城。
晏衡对林夫人的决定自然不反对!
如果说先前他还对沈家母子抱着些侥幸心理,凭沈氏先前对晏驰的态度认为她也许手脚还算干净,到方才全程目睹过车厢内的景况后,他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
英枝老家在碑县,离蜀中不过几十里路,靖王府开立至今不过三四个月,英枝在立府之后进来,而据林夫人的说法,他们俩在京城落脚之后就立刻着人去蜀中接过沈氏,从时间上说,英枝早就属于被他们收买好的人完全可以实现!
再者,前世里林夫人死了,获益的不全都是沈氏母子吗?!
他凭着怒火在心里给此事定了性,但心底里按理说应该紧接着升起的仇恨却并没有如期而至。
沈氏母子翻不了身了,他也不可能会让他们翻身了,但证据来得这么轻松,是否又透着点异样?
“三爷!”
马行至城中,阿蛮便也驾着马飞奔走来。
晏衡勒了马,阿蛮抹着汗道:“小的奉命派人盯着晏弘,晏弘一直与府里几位小爷喝酒,直到晏驰出事他才起身去往安雎堂,期中无异常之处。但是晏驰那边出事了!”
晏衡倏然凝眉。
“是被猫所伤!”阿蛮喘气道,“自爷离开安雎堂后,雪狐突然直扑窗檐,把晏驰给吓了一跳,发了病。猫扑人是真的,发病也是真的,后来便有人从窗台外边发现了樟脑草!”
第040章 臣妾有冤
樟脑草为猫所吸食,会令之作出诸多不合常理的行为,这种情况下猫扑人也不奇怪。
但晏衡先前在安雎堂窥伺那么久,也未见除去林夫人以外的人去过那里,这樟脑草首先就绝不会是林夫人放的。
而除她之外,还有谁有理由做这种事?是晏驰因林夫人房里有猫,因而故意陷害?!
想到这里他倏然看向英枝,又道:“查出来是谁不曾?”
阿蛮面色有点焦急:“初大人找来药房的人仔细核过了,竟是夫人之前采办的那一批当中的!小的暗中窥完全部经过,瞧着他们也不像是弄假的……倘若是假的,那他们做戏做的也太真了!”
晏衡目光阴寒,抓住马缰的手下意识收紧。
英枝背后一定还有人,但这么明显的栽赃手法,纵然晏驰恶毒如斯,恨不能立刻把他们母子逼上绝路,也不见得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再者,这樟脑草来自林夫人房里,就算英枝早被他们收买,他们又是否当真能在初初进京的当天夜里就起了这杀心呢?
“爷,这事怎么办?”
阿蛮在马下唤他。
他看了眼英枝,再看向行去前方的车马,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李南风与林夫人都下来了,李家的护卫在场,看模样是已经回府把手令取了回来。
晏衡纵马追上前:“母亲真想好了,要见皇上?”
“自然是真的。是非黑白,总得有个了断!你拿着手令去叩宫门,我随后便到。”
说完她转向李南风,跟她施礼:“多谢姑娘仗义相助,这个人情我会记着,来日定当相报!”
李南风扶住她:“夫人不必如此,南风生受不起。眼下天色不早,今日还要朝会,您快去吧,也免得误了时辰!”
林夫人点头,也不罗嗦了,拉上晏衡便回了马车。
晏衡深深看了眼李南风,再扫过她身后的护卫们,也上了马。
疏夏目送他们走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晏衡对林夫人的决定没再发表什么意见,到了这份上,便是不进宫,势必也得当面锣对面鼓地理出个是非黑白。
直行到了承天门下,早有值守的亲军卫将领认出王府的马车而率兵迎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