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小叶兴冲冲而来,却被牛大朋的话生生一盆冷水泼下来,顿时不愿意了。
“大哥!你说什么呢?!咱们牛家怎么会败?就算生意垮了,有王二哥,谁敢动咱们家?”牛小叶瞪了牛大朋一眼,“你把我的嫁妆单子撕了,我可怎么办?”
牛大朋慢慢站了起来,脸上泪痕狼藉,定定地看了牛小叶一眼,沉声道:“嫁妆?你还要嫁妆?你知道我们家要赔多少钱吗?”
“多少?赔就赔呗,我们家又不是赔不起。”牛小叶轻描淡写地道。从小到大,他们家是越来越有钱。
“赔?!你知道要赔多少?!”牛大朋突然狂吼一声,“五倍罚金啊!你知不知道五倍罚金是多少?!我们牛家这十年来挣的所有的钱!”
牛小叶这才有些动容,“什么?这么多?”她皱了皱眉,“不赔!我去找王二哥!让昭王帮我们摆平这件事!”
牛大朋怔忡一瞬,猛地拉住她的胳膊,怒道:“不行!你不能去!”
“为什么?这钱我们不能赔!赔了就成穷光蛋了!”牛小叶握着拳头怒吼回去,“我已经是王二哥的人了,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说着,她就要往外冲。
“你给我站住!”牛大朋将她拽了回来,扬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蠢女人!你知不知道,如果这件事让昭王他们知道了,我们死得更快!”
牛大朋这时几乎浑身颤抖。
他终于明白过来,他大概是……被人坑了……
那人私下里给他介绍这笔生意的时候,他也犹豫过。
因为他知道,陛下不喜欢昭王插手军队的事,而他作为昭王的人,虽然是暗地里的,也应该避嫌。
但是那笔利润太丰厚了,丰厚到他无法控制自己。
商人逐利,他寻求利润高的买卖没什么不妥。他这样说服自己。
最后他终于从吴国公那里签了合同,开始调集家里的银子做军需供应。
一切都很正常,也很顺利,昭王和王毅兴那边都一无所知。
本来他只要按时交货,这笔丰厚的利润就要入袋平安了。
可是谁能想到,就在他要交货的前一天,几个货仓突然被人一把火烧了,让他延误了期限。
本来他还想着拿钱再去买一批,大不了这一次不挣钱了。
可是去了吴国公府才知道,做军需供应,守时是第一要诀。
误了交货期限,一律要受重罚,而且只能在一定期限内可以交罚金,过了期限,那就是军法处置,是要掉脑袋的!
牛大朋打了个寒战。
不行,钱财再重要,也没有脑袋重要。
他要赶紧去变卖家产,筹钱把罚金交了。
而昭王那边,先等一等,不能让他们知道他做了什么事。
就在牛大朋千方百计筹措罚金的时候,一直在冷眼旁观的王毅兴见时候到了,也去昭王府见昭王。
“王爷,上次我跟您提过的牛家的事,您打算怎么处置?”王毅兴从半个月前撤换所有牛家的掌柜开始,就把这些事开始向昭王通气了,包括牛家插手军需的事。
昭王听说牛家的仓库居然被人一把火烧了,现在面临巨额罚金,不由冷哼道:“自作自受!活该!”
“……他们在准备罚金。但问题是,他们只要赔银子就可以了吗?”王毅兴轻声问道。
昭王明白王毅兴的意思,但是他还有些踌躇。
牛家这么多年为他打理产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其实打理得很不错,这十年里,他的财富翻了不少倍,才能为以后的大事做准备。
但是牛家敢瞒着他们把手伸到军需供应这一块,确实胆儿太肥了。
“依你说,要怎么做?”昭王沉吟问道。
王毅兴叹口气,“虽然我与大朋多年好友,但是他如果威胁到王爷的利益,我无话可说,自然是要王爷着想。跟他没法再做朋友了。”
昭王点点头,“先等等,我进宫去跟太皇太后通个气。”
“王爷,这件事宜早不宜迟。”王毅兴忙道,“不能耽搁太久。牛家跟我们的牵绊太深。一旦他们走投无路,投靠了陛下,对王爷是大大的麻烦!”
昭王的眸色沉了沉,“知道了,我马上进宫。”
昭王很快找到机会进宫看太皇太后。
在太皇太后的安和宫里,祖孙俩摒开宫人,在四面敞开的亭子里煮茶。
那样开阔的地方,宫人们站得远远地伺候,没有人能听见他们的谈话。
昭王趁着给太皇太后斟茶的机会,很快把这件事言简意赅说了一遍。
太皇太后目光一凝,盯着那茶杯雪白缭绕的茶烟凝神半晌,轻声道:“……牛家,不能留了。”
昭王静默,过了许久才道:“毅兴也是这么说。”
“哦?”太皇太后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王毅兴?那个优柔寡断的状元郎,终于也有了杀伐决断的时候了?”
昭王微笑,“他近年来是历练出来了,对我忠心耿耿。以前有些迂腐,近来倒是放得开了,确实能当大用。”
太皇太后点头,“也是因为这件事实在是事关重大。一不小心让那边的人抓住了小辫子,咱们多年的绸缪就要毁于一旦了。――所以牛家,绝对不能留!”
牛家知道的事情太多,如果有了贰心,绝对留不得。
昭王知道太皇太后一向比他有决断,因此顺从地点点头,“我听皇祖母的。”
“嗯,以后有事多跟毅兴商议。他如果有这个才干,又是你的小舅子,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太皇太后放下手里的茶盏,“事不宜迟,你赶快去布置。”
昭王起身,对太皇太后躬身行礼,离开了安和宫。
牛大朋在外面奔走了几天,实在有些扛不住了,还是想找王毅兴去求求情。
这一天,他回到自己家,马上来到牛小叶房里,低声问她:“你跟毅兴,是真的好上了?”
牛小叶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早说了?大哥怎么还问?”
牛大朋揉了揉额角,瞥了牛小叶的肚子一眼,“你……身子有什么不适吗?”
从那一晚之后,也过了有半个月了。
如果有了孩子就好了。
有了孩子,他才敢跟王毅兴说插手军需的事。不然他真不敢说,因为后果太严重了,他不能承受……
“不适?没有啊,我身子很好,吃得下,睡得着。”牛小叶有些莫名其妙。
“我是说……”牛大朋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你……会不会有毅兴的孩子?”
牛小叶的脸色一下子很不好看,她闷闷地摇摇头,“……不会。”因为她的小日子刚过去不久。
牛大朋顿时失望极了,知道没法找王毅兴了。
没法子了,为了活命,牛大朋一咬牙,瞒着牛家别的人,自己做主,在短时期内贱卖了牛家所有的产业,最后还借了高利贷,将车水胡同的房子也抵押上了,才弄到所有的银子,给吴国公府交了上去。
交完罚金的当天晚上,牛大朋将牛家所有人召集到一起,吃最后一顿饭。
“各位,这房子已经抵押出去。我们家所有的银子、产业,都没有了,还有一些债务,暂时无力偿还。明日有人要来收房子。大家吃完这顿饭,回去之后,就打包行李,咱们回乡下的祖屋去住吧。”牛大朋举着酒杯说道。
牛家人一片哗然,牛家老爷子老太太一听他们连以前的一些家底都赔进去了,马上就晕了过去。
席间顿时一片混乱。
但是牛大朋这么多年都是牛家的当家人,他说一不二,底下的那些人虽然对他不满,但是他已经把事情做出来了,他们不满又有什么用?
这顿饭对于牛家人来说,就跟散伙饭一样,吃得没滋没味,凄凄惨惨。
只有牛小叶不在席上。
这些天,她也千方百计要去见王毅兴,但是从来就见不到他的人。
所以这一天她发了狠,去王毅兴新家的宅子门口等着,结果等了一夜,她既没有看见有人出来,也没有看见人进去。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她终于垂头丧气离开了那所宅子,回自己家去。
等她跑回自己在车水胡同家的时候,突然发现家门口围了一大群人,还有没有散去的浓烟和焦糊的气味。
“出了什么事?”她跌跌撞撞跑过去,推开人群。
“咦?这不是牛大姑娘?――她回来了!大人,抓她!赶快抓住她!牛家人死光了,就剩她一个人,那些债务,要她偿还!”一群人打着牛大朋打的欠条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将她扭着胳膊,送到官府。
牛小叶呆住了。这是怎么回事?银子没了,家里人都死了,现在连债务都要自己偿还?!
她被那群人扭送到了官衙,先验明她的身份,又让她去认领牛家人的尸体。
原来牛家一百多口人,昨晚居然被一场大火全烧死在家里了!
牛小叶吓得浑身发抖,“不要!不要!”她大叫着,在公堂上说道:“我要见王毅兴!我是他的人!他一定会帮我!他是昭王的小舅子!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那衙官无法,只好命人请了王毅兴过来。
“王大人,这女子说她……她……她与你有染,说你会救她,牛家欠下的这些债务,请问你是不是扛下来?”那衙官笑着问道。
王毅兴微微一笑,摇头道:“大人,这种话,我其实不想说,说出来,总是对她名节有损。――她做白日梦,大人也信么?”
“你说什么?什么白日梦?”牛小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能这样说?你不是……心里有我?你明明要了我……”
王毅兴淡笑着摇头,有些疲惫地道:“牛大姑娘,我确实对你没意思。我说过很多遍了,你怎么总听不懂呢?”说着,他对衙官一拱手,“如果大人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那衙官当然不能留他。
牛小叶口说无凭,是不能当做证据的。
他把王毅兴叫来,也是走个程序。
看着王毅兴离去的背影,牛小叶失神地瘫在地上。――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铁石心肠了?
堂上的人都鄙夷地看着她。
那些被打了欠条的人怒不可遏,逼着要她还钱。
但是她哪里有钱还?
最后依照大夏的律例,不能还钱,只好卖身还债。
牛小叶被衙官判了卖入军中红帐,成了营妓,从此开始了她迎来送往的生涯。
……
曾经显赫一时的大夏第一皇商牛家,在不到一个月的日子里,就干干净净被从大夏抹去了。
盛思颜知道了这个消息,很是唏嘘了一番。
但是她跟牛小叶是早就友尽了,因此也没有很难过。
掌灯的时候,周怀轩回来了。
“怀轩!”盛思颜欣喜地站了起来。
周怀轩“嗯”了一声,目光却紧紧盯着正蹲在盛思颜脚边“装傻”的小刺猬阿财。
他敏锐的嗅觉近来感觉到一股越来越浓的气息。
那股气息,跟当初他在堕民的神殿里闻到过的气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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