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寒坐在床上与秦可卿聊了好一会光景,又在秦可卿的督促下喝了碗米粥,对方这才安心的离去。
夜渐渐深了。
坐在床头的徐寒却始终无法入眠,他站起了身子。
紫霄境的肉身修为让他身体的自我恢复能力极强,这么短的时间虽然他依然感受体内气息虚弱,但独自起身却不再如之前那般困难。
哐当。
随即伴随着一声脆响,放在他床头的那把长剑出鞘。
长剑剑身猩红,上面布满了一道道宛如毒蛇般的纹路,徐寒将之放在手中,抚摸着刑天剑的剑身,心头却是思绪万千。
早在去往大黄城之前,那位天斗城的岳成鹏少主便为徐寒带来了司空白与长夜司所谋划之事。
“有剑刑天,大逆而凶。”
“执此剑,子可杀父,臣可弑君。”
他轻声念叨着那道所谓无上真人求来箴言,眉头皱起。
司空白与祝贤既然想要杀了那皇帝,那这刑天剑便自然是他们计划中极为重要的一步。
而那位仙人现在就住在离他不过十里远的祝贤府邸。
身怀如此异宝,又被仙人窥视,这当然不会是什么太好的体验。
况且如今他与刑天剑心血相连,若是剑被夺走,会对他造成何等的伤害,他也说不真切。
想到这里的徐寒心头愈发的烦闷,他收起了手中的剑,正要回到床头。
咚。
咚。
......
可房门处却在那时传来一阵敲门声。
徐寒不疑有他,便走到门前,开了房门。
但出现眼前的人影却让他身子一震。
“好久不见,公子别来无恙。”那人却淡淡一笑,对于徐寒的震惊似乎早有预料。
徐寒却并未第一时间回答来者的问候,他愣了半晌,对方却也并未催促,只是安静的站在原地,微笑着看着他。
“你...怎会来这里...”约莫十来息的光景之后,徐寒方才稍稍平复了自己心头的震惊,出言问道,而眉宇间浓郁的警惕之色却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里可是天策府。
徐寒用眼角的余光看向远处,似乎是想确认某些事情。
而这些细微的动作却都未有瞒过那来者的眼睛。
“放心吧,我没有惊动任何人,更没有伤害任何人。”那人再次笑道。
徐寒知道对方并无诓骗他的理由,这才微微心安,但看向来者的目光依然警惕,他沉着声音问道:“阁下这么晚来此...所为何事?”
那人闻言,抬头看了看天空。
时值冬月,长安少见未有下雪,星光明媚,银瀑如昼。
“随我走走吧。”
那人这般说道,便转身就要离去。
徐寒愣了愣,站在原地迟疑了好一会光景这才跟上。
......
祝府院门内。
司空白高座于屋中首座,身下玲珑阁诸位执事都分坐于两侧。其中不乏徐寒熟识之人,譬如曾经龙从云的两位得意弟子,陆奉与朗朝沙,此刻二人虽然容貌并未更改,但眉宇间却煞气笼罩,周身的气息凝练,分明便是天狩境的气息。
这才数月光景,诸人的修为便有了如此质的飞跃,传扬出去,恐怕会让天下人惊掉大牙。
“你们觉得,今日那冉青衣所言,何如?”仙人眉头一挑,轻声问道。
“大周皇族势微,祝贤取而代之乃是迟早的事情,届时天下必定大乱,冉青衣所言弟子以为并非毫无根据。细想那徐寒从出现到离去都存在太多疑点,加之冉青衣提供的各种情报,确实都表明那刑天剑很可能就在徐寒的身上。”朗朝沙当年在玲珑阁可没少被徐寒欺辱,他素来怀恨在心,此刻听闻刑天剑在徐寒手中自然是巴不得司空白早些出手,将徐寒斩杀,一雪奇耻大辱。
“的确,当年沧海流消失的时间与徐寒出现的时间极为吻和,况且那只黑猫也与跟在当年沧海身边的黑猫颇为相似,弟子也以为恐怕这徐寒便是沧海流的传人,他身上不仅有刑天剑,甚至可能还有我门中当年遗失的《大逆剑典》。司空长老应先下手为强,将这刑天剑握于我们手中,方才有与长夜司对弈的资本。”当下,那位陆奉也站出来附和道。
司空白对此倒是不置可否,他听完二人这番话后,微微颔首,却转眸看向了一旁那位未有做声的紫袍少年。
“月明,你且说说,你如何看待此事?”
坐在一旁静默不语紫袍少年闻言,这才站起身子走到了司空白身前,他低着头拱手言道:“师尊想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
“此事不妥。”紫袍少年想也不想的便在听闻司空白这般回应之后,如此言道。
“哦?”司空白眉头一挑,似乎来了兴趣,问道:“如何不妥。”
“师尊试想,长夜司于大周何等势力盘恒?说是一手遮天也不为过。祝贤于天下英豪如何?说是诡诈奸雄亦不为过。”
“他既然知晓刑天剑在徐寒手中,又窥探大周皇位,为何却偏偏将这等好事留给师尊?”紫袍少年如此问道。
那司空白微微皱眉,正在沉吟,可身旁那朗朝沙却不甘被宋月明抢了风头,站起身子便言道:“无非是即使刑天剑在手他也不敢趋势这等神器,故而便卖给长老,博一个仙人善缘。我知宋执事与那徐寒颇有交情,但此事事关玲珑阁兴衰,宋执事如此因私废公,莫不是太不将我宗门千年传承放在心上了些?”
徐寒与宋月明的私交在场诸人皆知,听闻朗朝沙此言,顿时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宋月明,就连那位仙人目光也在那时变得阴晴不定了起来。
可宋月明却并未有半分慌乱,他大手一挥,紫袍翻涌,双目在那时瞪得浑圆直视着朗朝沙,喝道:“朗朝沙!尔等危言耸听,满嘴竟是谄媚之言,欲构陷我玲珑阁于万劫不复之地,究竟意欲何为!”
那时的宋月明周身气势浩然,如海浪般汹涌的剑意萦绕,杀机顿时破体而出,直直的将那位朗朝沙笼罩其中。
而在他的气势之下,身为天狩境强者的朗朝沙竟然瞬息脸色苍白,生不出半分反抗之力。
这宋月明短短数月,修为精进更是到了离尘境,他的年纪比起徐寒也大不了多少,这般年纪,这般修为,放眼天下却是无一人可与之比拟。
“宋执事,有话好说,朗师侄也是心系宗门,就算理念不同也不至于构陷宗门的地步啊。”当下有人见此状便赶忙上前,高声言道,却是一位白发老者,曾经玲珑阁中的刀道大能,清如溪。
“哼!”宋月明闻言,看了那老者一眼,这才一声冷哼收了周身气势,而方才还与宋月明针锋相对的朗朝沙顿时如蒙大赦,神情颓废的呆立在原地,满脸的后怕与心悸。
那一旁与朗朝沙素来狼狈为奸的陆奉在这时看了看台上那位仙人眸中的不悦之色,以为自己寻到了宋月明的短处,他咬了咬牙,便喝道:“宋执事如此容不下异己,难不成还以为这玲珑阁是你宋月明的天下,你这般仗势欺人,不如将在下一道杀了吧!”
说着,陆奉上前一步,一派大义凛然,引颈待戮的模样。
面对陆奉这般义正言辞的指责,宋月明却只是淡淡的瞟了他一眼,随即看向台上似乎颇为不悦的司空白这才拱手言道:“师尊细想,徐寒手握冀州重兵,祝贤不敢动他,却偏偏将之扔给师尊,这分明就是驱虎吞狼的计策,难道师尊看不出来吗?”
陆奉闻此言,根本不待司空白回应,便再次冷笑道:“司空长老贵为仙人,几万残兵败将,不过一剑之事,况且若真是冀州兵马想要为徐寒报仇,我等退居玲珑阁山门,长老届时手握刑天神剑,何惧有之?我看你宋月明就是因私废公,想要保住你那位旧识!”
陆奉虽然态度嚣张,但此言却并非未有道理,仙人之力岂是凡人能够比拟?
纵使当年有林守集十万将士之力,一箭破了李氏王朝一统天下的美梦,但林守已死,这世上哪还能再有第二个林守?十余万大军司空白想要以一战之或许力有不逮,但想要逐一击破,以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本领却是不难。
一时间诸人看向那宋月明的目光愈发狐疑。
“月明,陆奉此言不差啊,你倒是说说这徐寒到底有什么值得老夫忌惮的地方?”台上仙人在那时终是发话,语气中淡淡的不悦,任谁都听得真切。
可饶是如此,那宋月明已然不见任何的惊慌,他再次朝着司空白拱了拱手,轻声言道:“师尊可记得论道大会济世府中那一刀?”
这话一出,屋内的气氛瞬息静默了下来。
任谁都无法忘记那一刀,人未至,一刀却败了仙人。在场诸人在这时终于醒悟了过来,宋月明所言的忌惮究竟所指何物,那位元归龙还未死去,若真是动了徐寒,他的报复,司空白承受不起,玲珑阁更承受不起。顿时,诸人的脸色纷纷一变,而方才还言之灼灼的陆奉更是脸色煞白。
“那以月明的意思是?难道这刑天剑老夫就要拱手相让?”司空白也在这时会意了过来,他很是满意的看着自己这位弟子,如此问道。
“此剑关乎我玲珑兴衰,自然不可。”宋月明闻言却是淡淡一笑,他沉声言道:“先礼后兵,但切不可伤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