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寒的剑锋凌冽,淡黄色剑意缠绕着那猩红色的剑身,犹如吐着毒信的蟒蛇,转瞬便杀到了那古道左的身前。
古道左在那时心头一跳,却是不敢有半分的托大。
从一开始他们强势抢夺醉仙楼女尸案的人证物证,这徐寒却只是寥寥几句话,就拉拢了围观百姓的声势,让形势瞬息逆转。加上之前在长安城门处的接触,他已经意识到这个看似寻常的少年的算计是如何了得。他既然敢要接下这场比斗,想必也有所凭仗。
此行他们已经失了民心,若是再夺不回那些人证物证,那么回去当如何交差?
想到这里的古道左顿时提起了百分百的精神,手中长刀一挥,直直的迎向了杀来的徐寒。
砰!
刀剑于半空中相遇,顿时在天策府前发出一阵高亢的脆响。
狂暴的真元与刀意自古道左的体内奔涌而出,压向徐寒。
而徐寒自然不甘示弱,淡黄色的剑意奔涌而出,隐约间竟带着一道淡淡的龙吟之音。
与此同时他衣衫下的肌肉高高鼓起,体内的血气之力翻涌,跟着那浑身缠绕着的剑意一般,迎向古道左的刀锋。
那位人群中本来已经准备转身离去的老人在那时忽的身子一顿,他不可思议的转眸望去,却见那少年周身所翻涌的淡黄色剑意,顿时浓重的惊骇之色爬上了老人的眉梢,他犹如僵在了原地,忽的动弹不得。
......
徐寒的剑意与肉身力道合拢在一起所迸发出的力量着实让古道左一阵心惊胆战,他在这时终是明白为何徐寒能够战胜那位祝大公子,以他这样的年纪,拥有这样的修为,着实令人心惊。
但毕竟他还没有到达天狩境的层次,虽然修为不俗,可依然无法与古道左抗衡。
轰!
就在二者僵持了约莫三五息的光景之后,一道轰响炸开,徐寒的身子便在那时倒退数丈,狼狈的撞在了天策府的府门之上,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取得了这样战果的古道左脸上的神情却有些凝重。
并非徐寒使了什么不得了的手段,而是方才那一次交手,虽然着实让他震惊于徐寒所拥有的力量,但那力量却远未有到足以与天狩境强者抗衡的地步。
可徐寒却如此坦然的接受了这次赌约,难不成这位徐府主真的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
已经在徐寒手上吃过数次亏的古道左自然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情。
不知何时起,在面对这位徐府主时,古道左有些小心翼翼,甚至如履薄冰,以至于当这场胜利来得太过容易之时,他竟然有些胆怯。
而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那位徐府主已然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再次扑杀了上来。
古道左心头一跳,再次以全力对抗,可依然不过数息光景徐寒便难以招架住这位古统领周身磅礴的力量,再次暴退而去。
......
于是接下来在诸人眼前发生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徐寒屡战屡退,却依然不屈不挠屡败屡战。
不过百来息的光景,这位天策府的少府主便已然浑身是伤。
这般模样落在那些百姓眼中,当然会觉得这位府主大人为了替大家求得一个公道,不惜性命,一时间诸人看向徐寒的目光也变得动容了起来。
张洞宁亦洞察到了这一点,他皱了皱眉头,催促道:“古统领速战速决。”
古道左闻言,亦是感受了周围那些百姓们不寻常的目光,心头一沉,点了点头。
他终于是收起了心底迟疑,手中长刀猛然一荡,一股愈发磅礴的气势升腾而起,他再次击退了杀来的徐寒,随后脚尖点地,以猛虎下山之势追上徐寒退去的身形,想要给予对方最后一击。
这样的情形落在了那些百姓的眼中,顿时纷纷发出一声惊呼,暗暗担忧徐寒是否会落败在这一刀之下。
而徐寒的顽强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此刻的他虽然衣衫凌乱,那些破口之下,也不乏血淋淋的伤口,但实际上相较于他紫霄境的肉身修为来说这些看上去触目惊心的皮外伤其实根本无伤大雅。
他的身形还在暴退之中,但古道左的刀已经落在了他的头顶,徐寒在那时以长剑杵地身子一斜,堪堪避开了那呼啸而来的刀芒。
古道左的刀芒落空,但那由石板铺成的地面却在这一刀之下被猛然破开,化为粉粒。
一击不中的古道左并不气馁,他暴喝一声,手中长刀一转,刀锋便在那时横起,以横扫之势去向徐寒的腰身。
那时的徐寒身子依然未有消去方才与古道左对拼之后的余力,眼看着刀锋及身,他一咬牙,那裹着白布的右臂猛地挥出,竟然就要已血肉之躯去抵挡这呼啸而来的刀刃。
到了这时,古道左倒是看了个真切,这位徐府主走到如今这地步,可谓山穷水尽,已无他路。之前心底那些许的担忧也尽数散去,他收了些许力道,毕竟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若卸掉了徐寒的右臂,难免摊上罪责,但这刀锋上的力道依然足以让徐寒落败。
铮!
只是当刀锋碰撞到徐寒的右臂时,响起却是一道金石之鸣。就好像他的刀所砍到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道坚固的甲胄一般。而古道周握刀的手臂也在那时被刀身传来的反震之力震得有些发麻。
就在他愣神的刹那,徐寒的脸色一变,他稳住了身形,剑锋一荡,再次指向古道周的面门。淡黄色的剑意奔涌而出,化为一条蛟龙缠绕于他的剑锋之上。
古道左虽然震惊于到了这个地步的徐寒竟然还有反抗的心思,但这剑意固然凌冽却远不到能杀到他的地步,只见他提着刀的手猛地一挥,那长刀便狠狠的撞在了徐寒剑锋上。
噗!
一口鲜血自徐寒口中喷出,他的身子又一次栽倒在地。
到了天狩境,修士无论是真元浑厚程度,还是身子的灵敏程度相比于之前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也是为什么越到后四境,越想要越境而战的难度便越大的缘故。
看着周身气息萎靡的徐寒,古道左脸上的笑意更甚。
他很是得意的朝着徐寒拱了拱手,言道:“徐府主承让了。”
一旁的秦可卿与方子鱼见状赶忙上前扶起地上的徐寒,看向那古道左的眉宇间更是充斥着愤恨之色。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徐寒也在那时落寞的摇了摇头。
随即看向周遭那些百姓,言道:“徐某人,愧对大家了。”
那些百姓见徐寒已经拼到了这般地步了,那还会去怪罪徐寒,纷纷在那时沉默了下来,脸上却难掩失落之色。
“那就请张大人进府拿人吧。”徐寒说完这话,便看向张洞宁,轻声言道。
徐寒的坦然倒是大大的出乎了张洞宁的预料,他微微一愣,但还是朝着徐寒拱了拱手,“谢过徐府主了。”随即便朝着身后那些甲士们使了使眼色,那群甲士顿时会意,从天策府的大门中鱼贯而入。
......
“唉!我说红笺,这十余车的粮草不运走吗?”站在长安城外的一处山丘旁的楚仇离看着一旁几架装得满满当当粮草的马车,疑惑的问道。
叶红笺可没有理他的心思,身着红衣的少女走到那马车旁,指挥着她带出来的数十名天策府军将其中四五驾马车上捆着粮草的绳索一一解下。
“唉?我说红笺我不就想要那些银子当酒钱,你不让,这些粮草你留着是不是要中饱私囊?我说你也真是的,这粮草哪有银子来得方便?”楚仇离显然是误会了叶红笺的意思,在那时走上前来絮絮叨叨的说道。
可这话方才说完,那些被松开的马车上,便一阵抖动,然后几道人影便纷纷从那马车上走了下来。
他定睛一看,竟然便是那前些日子从醉仙楼被带回来那些美娇娘。
“嗯?”楚仇离一愣,这时才回过神来。
“谢谢恩公。”那十余名女子在那时纷纷朝着叶红笺盈盈一拜,脸上的感激之色溢于言表。
“别谢我。”叶红笺却摆了摆手,“你们自愿留下来的,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你们得做好准备。”
“恩公放心,那殷家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就是拼得这条命不要,我们也要让殷家血债血偿!”那十余名女子纷纷言道,脸上神色决然。
“我就说这万石粮草怎么这么重,原来你们将这些小娘子都藏在这里了!剩下的呢?”楚仇离一拍脑门,走上下来,大声的嚷嚷道。
叶红笺白了他一眼,举目看了看远处已经走远的车队,“剩下的都走了,只有她们愿意留下来指认殷家。”
毕竟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百余人中能有这么十来位站出来已是了不得的事情,徐寒却是没有强求她们,今日一早便安排了将他们放入粮队,与之一道去往冀州。那里如今没有长夜司的势力在,至少足以让她们开始新的生活。这对于这些女子来说,算得上是最好的出路。
“这样啊。”楚仇离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过来。
“你们去那林中换身衣裳,等下混入城中,先去宁国侯府安顿,那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需要的时候我自会来寻你你们。”叶红笺回头看了那些女子一眼,这般说道。
那些女子闻言纷纷顺从的退到了树林中,而林中便在那时响起一阵阵窸窸窣窣的脱衣声。
一旁楚仇离听得心痒痒,伸长了脖子就要望里面望去。
“楚大哥。”但这样的做法方才开始,便被叶红笺的声音打断。
那少女指了指一旁还放着的几具马车,言道:“粮草下藏的东西,劳烦楚大哥多跑几趟,今天夜里给偷偷带回天策府,我会留下十位府军帮你照看。”
楚仇离闻言快步走了上去,伸手朝着那粮草下探了探,摸到了些许坚硬有冰凉的事物。
“什么东西?你难道还真的留下了银子,想要中饱私囊?楚大哥平日里待你不薄,怎么也得分我一半吧?”楚仇离眉开眼笑的问道。
叶红笺却在那时拍了拍手,眯着眼睛笑道:“全给你都行。”
楚仇离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那伸进粮草中的手触电一般的收了回来,脸色更是在那时变得煞白。
“晦气!晦气!”
他不断用衣服擦着自己的手,嘴里嘀咕道。
这般模样却是引来了周遭诸人的一阵哄笑。
......
“禀告大人,府中上上下下搜了个遍什么也没有。”
在府门外等了足足一个时辰的张洞宁等来的却是甲士们这样的回应。
御史大夫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看向那脸色还有些苍白的徐寒问道:“徐府主这是要言而无信?”
徐寒闻言,一脸错愕的看向张洞宁,问道:“张大人这是何意?你也看见我这天策府有多大,人手又才几个?那么多号人我怎么看得住,说不定就是在你我争吵的时候她们自己跑了!”
“自己跑了?”张洞宁在这天策府前一阵来回踱步,“人能跑,那那些尸骨难道也能自己跑了不成?”
“那徐某可就说不清楚了,万一是那些尸骸死前死得太过冤枉了一些,现在重见天日说不得便在什么地方躲了起来,等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寻害死她们的人索命呢?”徐寒笑呵呵的言道,目光却在那时落在了那位殷成的身上,见对方的脸色难看,他又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说对吧?殷家主?”
“姓徐的,你好歹也是大周的太尉,位列三公,这般市井无赖的行径不觉得丢人吗?”一旁的古道左见徐寒这般模样,顿时怒从心头生,忍不住喝骂道。
“古统领这是什么话?我既然输了自然就愿赌服输,可是这人跑了,我能怎么办?你们放心此事我会自己去向圣上请罪,不会牵连各位的。”徐寒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似乎是真的想要一人担下这罪责。
可事实上张洞宁却清楚得很,只要苍龙军一日未有重建,只要冀州一日还在徐寒的手中,大周就没人敢真的拿他如何。
“哼!”想到这里,张洞宁一挥衣袖,朝着徐寒拱了拱手,“徐府主的本事,在下领教了,告辞!”
他这时倒也想明白了,今日来之前便听闻徐寒命人将这些日得到钱粮送出了城,他倒是并未在意此事。如今想来很可能那些人证物证早已随着大黄城来的兵马离开了长安,而之前徐寒在天策府门前与他们周旋,恐怕也只是缓兵之计。因此再说完这话之后,他便没了迟疑转过身子,气冲冲的领着诸人迈步而去。
徐寒见他们离去的背影,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意。
他在那时朝着那位神情狼狈的殷成又高声言道。
“殷家主慢走,晚上记得多点些蜡烛,以防邪祟啊!”
那本就心情不郁的殷成闻此言,险些一个跟头栽倒在地,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却是寻不到半点曾经作威作福的气场,反倒是惹来那些围观百姓的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