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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投名状

藏锋 他曾是少年 7103 2024-06-29 22:12

  大雨倾盆而下,浇灌在玲珑阁的山门。

  钟府的内园中,湿漉漉的紫袍少年,缓缓睁开了双眸。

  远传的天际,时不时响起一阵阵轰鸣与耀眼的光芒,刺得少年眼睛发痛。

  他坐起身子,愣了愣。

  似乎在思考为何他会身处此地。

  又是一道光芒亮起,伴随着一声痛呼。

  少年在那一刻猛然惊醒,他抬起眸子望向那光芒亮起的方向。

  只见天际之上,四道身影缠斗在一起。

  少年的瞳孔在那时陡然放大,他记起了事情的经过,是钟长恨将他打晕在了这里。

  他站起身子,焦急的想要做些什么,但且不说这种级别的对战是他完全无法参与的事情,单是那般腾空的高度都远非他区区通幽境能够去到的地方。

  因此,他只能望着天际的情形,却无法做些什么。

  这时,只见白发披散的司空白,手中长剑一荡,逼开了围杀过来的三人,随即眉间一道红芒闪过,他的速度陡然快了几分,声如鬼魅般,杀到那身着七星黑袍的男人面前,手中长剑裹挟着雷霆之威,直直刺去。

  在其余二人的惊呼声中,那身着七星黑袍的男子身子一顿,生生僵在了原地。

  其余二人见状,急忙想去救援,可那司空白的嘴角泛起一阵冷笑,他体内顿时响起一声宛如恶鬼般的嚎叫之音,一只头生双角,背展骨翼的恶神虚影便在那时自他的身后浮现,磅礴的气势宛如涟漪一般荡开。

  恶神浮现,他巨大的手臂一挥,身着红袍的钟长恨一个措不及防,被那恶鬼狠狠的打了一个正着,身子一顿,自天际倒飞而出。

  而司空白更是在那时,手中长剑抽出,那道身着七星黑袍的身影便随即犹如失了提线的木偶一般直直的自天际落下。司空白却是看也不看那位死去的掌教大人,转眸便望向另一侧的宁竹芒。

  宁竹芒见龙从云战死,钟长恨落败,便知今日已无击杀司空白的机会。

  他索性停了下来,沉眸看向司空白。

  二者的目光穿过浓郁的夜色,穿过倾盆的雨帘,穿过轰鸣的雷光,在半空中相遇。

  “你们输了。”司空白在那时言道,眸中泛着诡异至极的血光。

  宁竹芒闻言,惨然一笑。

  他望着身下雨幕中那三座雄伟的山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颓然道:“是啊,输了?”

  司空白眸中的血光亮了几分,“你们伤了公孙明与祝龙起,险些将我玲珑阁至于险地。我留不得你。”语气之中竟不乏惋惜之意。

  “未有杀了他们,确实是竹芒之过,愧对列祖列宗。”宁竹芒亦惋惜道。只是二人的对话显然并没有在同一条线上。

  ......

  浑身湿透的宋月明,狼狈的将落在不远处的钟长恨拖回了院中。

  “师叔!”他用力的摇着那红袍老者,试图将之从昏迷中唤醒。

  钟长恨缓缓睁开双眼。

  他抬眸看了看正与司空白对峙的宁竹芒,又看了看眼前一脸焦急的紫袍少年。

  “祝贤的算计果真了得。”他如是言道,脸色惨白,气若游丝。

  “师叔没有杀掉祝龙起吗?”紫袍少年闻言一愣,他却是不知道在自己这昏迷的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钟长恨的语气里却大抵听出了一些。

  虚弱的钟长恨苦笑着摇了摇头,“祝龙起身上有一道保命的秘宝,我们太大意了。”

  宋月明闻言心头也是一沉,祝龙起不死,那玲珑阁与长夜司的合作必然会继续下去,如此,那今日几人的牺牲岂不是付诸东流?

  他在那时咬了咬牙:“师叔,祝龙起现在何处,我这就去杀了他!”说着,他便提起了落在一旁长剑,眸中的光芒果决。

  “有公孙明,你如何杀得了他?”钟长恨赶忙拉住了少年,这样剧烈的动作牵动他体内的伤势,让他的脸色愈发的苍白。

  “那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就看着玲珑阁将千年的传承与清誉毁在司空白的手里!”少年问道,眸中的神色焦急无比。

  老人低着脑袋,沉默以对。

  这样的反应无疑让宋月明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咬了咬牙,再次想要站起身子。

  “让我试一试,师叔!即使死,我也要试一试!”

  这话出口,那低着脑袋的钟长恨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看了看与天际处对峙的二人,又看了看眼前的少年。忽的言道:“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少年闻言赶忙追问。

  “你附耳过来。”钟长恨如是说道。

  ......

  “竹芒...所有弟子中,我最喜欢,最信任的便是你,可为什么,连你也不明白呢?”宁竹芒的态度让司空白有些烦躁,他如是问道,声音之中包裹着愤怒、惋惜、不解这些复杂的情绪。

  “弟子明白,是师叔不明白,当年芒极师叔教训尚且摆在眼前,师叔却看不明白。”相比司空白的暴躁宁竹芒却平静得多,他如是言道,眸子直直的看着这位头发散乱的老人。

  那目光莫名的让此刻的司空白很是不喜。

  “我和他不一样,他入了魔,而我却可以驾驭《大逆剑典》,你看我,我像是当年的他吗!?”老人怒吼道,高亢的声线自他嘴里吐出好似雷鸣一般,轰隆作响。

  宁竹芒闻言,安静了下来。

  他沉着眸子上下打量着司空白,似乎是真如司空白所言一般,在考量着他与那位芒极剑仙的差别。

  然后。

  “太像。”宁竹芒如是言道,声线平静得就好似在陈述一件不争的事实。

  这话无疑戳中司空白的痛楚,他周身的气息在那一刻变得愈发的狂暴,背后那尊恶神虚影更是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恐怖的声线压过轰鸣雷声,震住了漫天的暴雨,一股宛如末日一般的气息萦绕在玲珑阁的上空。

  宁竹芒瞳孔中的光芒一凝,他发现比起前日与元归龙对战之时,自家师叔的气息似乎又强了几分。

  “如此,老夫只有杀了你了。”这时,司空白阴沉的声线再次响起,他一头白发胡乱的扬起,黑色长袍高高鼓动,周身的气息诡异而冰冷。

  “但求一死。”宁竹芒伸出了手,他周身的力量也在那一刻升腾起来。

  虽然相较于那气势滔天的司空白差之遥远,但他目光之中非但没有半分的恐惧之色,反倒是平静的可怕。

  ......

  “师叔!这不可以!我怎能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宋月明惊呼道,脸上写满了骇然之色。

  “这是唯一的办法,要救玲珑阁,便得有背负罪孽的决心。”钟长恨却如是言道,他苍白的脸上在那时泛起阵阵红潮,似乎身体的状况好了几分。

  “可是...”宋月明还想说些什么,但那时钟长恨却猛地坐起了身子,他一拍宋月明的肩膀,宋月明的身子便在那时不由自主转了过去。

  他想要阻止钟长恨接下来的动作,可是却发现自己的身子好似被一股无形力量所束缚,根本动弹不得。

  “记住了,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钟长恨如是言道,他周身气息一沉,盘膝而坐在宋月明的身后,双手于丹田处连结数道印记,然后,眸中光芒一闪,双掌挥出,直直的拍在宋月明的背上。

  那时,宋月明的身子一震,他感到一股磅礴的力量顺着他与钟长恨接触的地方滚滚的涌入自己的身躯,穿越他四肢百骸,躲藏在他的幽门之中。

  宋月明脸上的神色,从骇然到惊恐,从惊恐到绝望,最后化为了崩溃。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身后那位老人周身的气息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来愈弱,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一点声音也无法吐出。

  那一刻,对于自己的弱小,对于自己的无能为力,紫袍少年终是有了最深切的感触。

  ......

  宁竹芒终归不是司空白的对手。

  二人交手不过两个回合,司空白便瞥到了机会,一剑此处,漫天黑色邪气相随。

  宁竹芒的身子一震,胸口处便多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洞,而漫天邪气在那时好似寻到了机会一般,铺天盖地的顺着那伤口涌入他的身体。他体内的经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坏死...

  转瞬他便失去了凭空而立的力量,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的下落。

  他瞪大了眼睛望着天空,脑海里闪过无数过往的画面。

  他想着那年他拂袖离开时,女子婆娑的泪眼。

  他想着他归去时,那一座青冢,与嗷嗷待哺的女婴。

  他想着师尊死前的托付,想着数万弟子的生死...

  轰!

  天际响起了一声轰鸣。

  将宁竹芒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眼角的余光在那时瞥见了远处那山巅的一座府邸内的情形。

  宁竹芒愣了愣。

  随即已无血色的脸上浮出了一抹笑意。

  乌云蔽日,大雨滂沱。

  星火未灭,星火未灭。

  他这样喃喃自语道,终是闭上了自己的双眸。

  伴随着一声轰响,身子坠地,血肉模糊。

  ......

  司空白沉着眸子落了下来。

  地上成千上万的弟子,带着极恐惧又狂热的神情看着司空白。他们的某种大抵泛着与之如出一辙的丝丝红光,聚在一起,这样的情形诡异到了极致。

  “钟长恨呢?”司空白沉声问道,一头白发胡乱的披散,那时,这位仙人似乎一瞬间苍老了不少。

  “方才弟子看见钟长恨那贼人被宋月明拖入了钟府。”这时,人群中一位弟子快步上前言道,却是那位方才死了师尊的朗朝沙,只是此刻他的脸上竟是没有半分的悲伤之色,反倒是写满了谄媚与狞笑。

  “嗯?”司空白闻言眉头一挑,便转过了身子大步朝着那钟府走去。

  身后的朗朝沙见状赶忙跟上。

  带到他们来到那钟府门前时,雨下得更大了。

  穹顶好似被什么东西捅下了一个巨大破口一般,雨水倾盆,好似要将这方世界淹没。

  司空白在府门前站定,身后的朗朝沙很快便会意了过来。

  他大步走到府门前,趾高气扬的朝着府内吼道:“宋月明,你的死期到了,你胆敢窝藏贼子...”

  他的话方才说道一般,一样事物便在那时自院内抛出,在地上一阵翻腾,最后落在了司空白的脚下。

  诸人在那时沉眸望去,这才惊悚的发现,那事物竟是一颗头颅。

  钟长恨的头颅。

  吱呀!

  伴随着一声轻响,院落的大门被打开。

  一位浑身湿漉的紫袍少年在那时大步走了出来。

  他看也不看一旁那位朗朝沙脸上难看至极的神色,直直走到了司空白的跟前。

  他单膝跪下,高声言道。

  “徒儿不辱师名,逆贼钟长恨已经伏诛,头颅在此,但请师尊过目。”

  少年低着脑袋。

  雨水冲刷着他的身子,顺着他的发梢流淌而下。

  他的脸上满是水渍。

  却没人说得清,那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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