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为了庆贺己方成功击退来势汹汹的汉军,陈望于城内大摆庆功宴,犒赏三军。
对于陈望的做法,下面的将官们颇有顾虑,向陈望提出,敌军只是撤退,但没有撤离,现在就在城外驻扎,己方在这个时候摆庆功宴,实在不合时宜,万一敌军趁夜前来偷城,己方如何应对?
听了部下们的话,陈望则是不以为然,老神在在地说道:“敌军长途跋涉而来,已是疲惫不堪,经过一下午的攻城,又无功而返,士气更是低落,你们认为,今晚敌军还会来偷袭吗?简直是笑话!”
下面的将官们对陈望还是很信服的,见他如此自信,人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按照陈望的意思,这一晚,守军可是改善了伙食,又是加肉又是加餐,还有酒喝。
等到酒宴过后,城内军营的守军,几乎是醉倒一片,就连主将陈望,也是喝得酩酊大醉,被手下人搀扶着,回到营房休息。
前半夜,风平浪静,后半夜,龙渊、龙准、龙孛、虚英、虚庭、虚飞,带领着百名精锐,悄悄摸到略阳城下。
他们以飞爪挂上城头,借助绳索做辅佐,向城上攀爬。
别看略阳城头上的火把很多,放眼望去,火光一片,好像戒备森严的样子,可实际上,在城头上站岗放哨的军兵没有几个,绝大多数的火把都是插在箭垛上的。
龙渊等人,无声无息地登上城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了几名正在打瞌睡的军兵。
而后他们快速跑下城墙,来到城门洞的附近。这里有十多名军兵在把手,可无一例外,所有的军兵都在打盹,甚至还能听到阵阵的鼾声。
看清楚情况,龙渊等人高抬腿,轻落足,一点点地摸了上去。
到了城门洞近前,他们一手摁住军兵的嘴巴,一手持匕,或是划开军兵的喉咙,或是一刀刺入对方的心脏。
十几名军兵,连一丁点的叫声都没发出来,被杀了个干净。
而后,众人合力搬下沉重的城门栓,将城门缓缓拉开。只开到一条缝隙,龙渊侧身闪了出去,将早已准备好的火把点燃,向外面来回摇晃。
看到龙渊的信号,早已趴伏在略阳百步之外的汉军,纷纷从地上爬起,人衔枚,马摘铃,快速向城门跑去。
轰隆隆——
直至汉军都跑到了城门近前,城头上打盹的守军才被一阵阵的脚步声惊醒。
人们睁开朦胧的睡眼,完全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尖叫了一嗓子:“敌军!是敌军!敌军进城了!”
这一嗓子,成功让城头上的守军清醒过来。
人们纷纷站起身形,慌慌张张地端起弩机,想要阻挡汉军的入城,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此时,城门已然打开,大批的汉军如潮水一般涌入城内。
城头上的零星守军,将箭矢射入汉军人群里,就如同石沉大海似的,都掀不起一点浪花。
很快,便有汉军顺着台阶,冲上城头,看到守军的身影,持矛便冲杀上去。
两万的汉军,已入城一万多人,城内的守军才反应过来,这时候,整个略阳城就如同炸了锅似的,喊叫声四起:“敌军入城了!”“敌军攻进城内了!”“……”
军营内的守军,纷纷从睡梦中惊醒,很多人跑出营防时,就只穿着一条白色的亵裤。
本来还有些军兵拿起武器,要去抵御入城的汉军,可是很快,他们便听到上面传下来的命令,全体撤退。
这条命令,正是陈望下达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后,陈望带着一批心腹将官,顺着西城门,仓皇而逃。
己方的主将都跑了,下面的将士们哪里还有斗志继续作战?接近一万的守军,几乎没有做出任何的抵抗,全部向西城方向逃窜。
场面之混乱,人喊马嘶,不用汉军打过来,光是人们在逃命时相互推搡,自相践踏所造成的伤亡,就有近千人之多。
略阳之战,汉军这边,完全是没费吹灰之力,便轻松打跑了守军,顺利攻占全城。
更确切的说,略阳守军和汉军根本没发生交战,汉军刚一入城,守军就已跑了个一干二净。
别看这一战汉军打得十分轻松,但却意义重大。略阳临近汉阳郡的中心,属极为重要的战略枢纽,占领了略阳,就如同汉军在汉阳的中心腹地埋下一根钉子。
另外,略阳城内囤积着大量的粮草、军备物资,这些东西,守军在逃命的时候,可是一样都没能带走,现在全部落入汉军之手。
刘秀率领的两万汉军,是轻装上阵,身上只有口粮,军中没有粮食储备,也没有后勤补给,略阳的粮草,算是把这两万汉军最大的一处短板给弥补上了。
当初,刘秀带来歙出战,很多人还都不理解,认为来歙只是个文官,不会打仗,带上他就是个累赘。
略阳之战过后,再无人说来歙是累赘了,如果没有来歙,汉军想如此轻松的打下略阳,那是不可能的事。
汉军突然出现在略阳,而且一举拿下了略阳,消息很快也传到了上邽。
隗嚣听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汉军是怎么突然出现在略阳的?为何己方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再者说,汉军只有两万人,而略阳守军足足有一万之众,两万人攻打一万人驻守的城邑,也不可能打得这么快啊!
当陈望带着残兵败将逃回到上邽,见到隗嚣后,将己方战败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隗嚣讲述一遍。
听闻陈望在打退了汉军之后,当晚就大摆宴宴,犒赏三军,导致守军将士大多数都醉倒,被敌军趁夜偷城成功,差点气个倒仰。
你只是打退了敌军的一次攻城,你就认为自己打胜仗了吗?还犒赏三军?完全是拿战事当儿戏。
隗嚣气得脸红脖子粗,手指着跪在下面的陈望,半晌没说出话来。憋了许久,他才怒吼道:“来人!立刻把这竖子拖住去,斩首示众!”
陈望吓得面无血色,向前连连叩首,哭喊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
“斩!”隗嚣气得眉毛竖立,须发皆张,脸红脖子粗。
王遵见状,急忙出列,向隗嚣拱手说道:“大王息怒!现在敌军入境,正是我军用人之际,何况,眼下斩杀大将,对我军士气,也是个不小的打击啊!还望大王三思!”
王元知道王遵和陈望的交情很深,他琢磨了一下,还是跨步出列,拱手说道:“大王,这次,陈望的确犯下大错,罪责难逃,但,还望大王看着陈望为大王效力多年的情分上,给他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王遵、王元这两位大将军都为陈望求情,其余的众将也都纷纷出列,拱手说道:“还望大王再给陈望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牛邯也说道:“大王,胜败乃兵家之常事,此次陈望战败,大王就要杀他,这……会让将士们寒心啊!”牛邯是隗嚣手下的一员大将,也是一员虎将。
要说武力,牛邯堪称勇冠三军,要说统帅兵马,那也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帅才。在隗嚣麾下,牛邯算是为数不多的文武全才,也非常得隗嚣的欣赏和器重。
见麾下的众将都为陈望求情,隗嚣的火气也总算是消了一些。他怒视着陈望,咬牙切齿地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将陈望拖出去,重责一百军棍!”
这回众人没有再劝,纷纷向隗嚣躬身说道:“大王英明!”
故意卖个破绽,送给汉军一座城,为自己的将来铺出一条路,代价是一百军棍,这对于陈望来说,实在太上算了。
不说陈望,且说隗嚣。他看向下面的群臣,问道:“现在敌军攻占了略阳,我方当如何应对?”
王元眯了眯眼睛,说道:“大王,敌军只区区两万人,不足为虑,微臣担心的是,敌军还有后续兵马会进入汉阳!”
听闻王元的话,众人纷纷点头,认为有道理。己方手里有三十万大军,区区两万的敌军,的确不算什么,关键是,汉军的主力攻打进来,己方要如何应对呢?
隗嚣并不是个擅长领兵打仗的人,他是治政方面的高手,但打仗,只能算外行。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元,问道:“王将军,依你之见呢?”
王元正色说道:“攻占略阳之敌军,只是敌军的先锋军,敌军之主力,定会紧随其后,挺近汉阳,微臣以为,眼下我方当将敌军之主力,阻击在汉阳之外!”
隗嚣皱着眉头问道:“那么,攻占略阳的这支敌军,我方就不管了?”
王元一笑,说道:“只要将敌军主力阻击在汉阳之外,这略阳城内的敌军,就是瓮中之鳖!”
“即便是瓮中之鳖,我们也需要分出兵力,将其围而歼之!”说话的这位,正是大将军行巡。在隗嚣的麾下中,行巡也是有一号的大将。
大将军李广接话道:“我军又要阻击敌军之主力,又要分兵歼灭略阳城内之敌军,我军兵力,恐怕会不足啊!”
王元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他乐呵呵地提醒道:“大王,蜀地的那位天子,现在已经不在南郡打仗了。”
隗嚣一时间没明白王元的意思,眨眨眼睛,脑中灵光一闪,惊道:“王将军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向公孙述求援?”
王元点头,含笑说道:“大王尊公孙述为天子,现大王有难,公孙述又怎能坐视不理?我们独自对抗洛阳,的确会力不从心,但我们和公孙述联手,一同对付洛阳,那么,力不从心的就不再是我们了。”
隗嚣听后,眼睛大亮,抚掌而笑,赞道:“惠孟(王元字惠孟)所言,深得我意!”稍顿,他兴奋道:“等会我便给成都修书,请成都出兵来援!”
王元拱手施礼,说道:“大王英明!”
隗嚣问道:“我军要在哪里布防,抵御敌军?”
王元想了想,说道:“陇坻、番须口、鸡头道、瓦亭!”
番须口、鸡头道、瓦亭都在汉阳与安定的交界处,即便是陇坻,也有一部分在汉阳和安定的交界附近。
通过王元所说的这几处防御重点,不难看出,王元是把本方的防御重心放在了安定郡那边。
隗嚣想了想,好奇地问道:“惠孟为何如此布防?”
王元意味深长地说道:“刘秀并不可怕,吴汉、耿弇、岑彭、盖延也都不可怕,在敌军当中,真正令微臣深感忌惮的是……冯异!”
他是真的被冯异给打怕了,一提到冯异的名字,王元就头痛。
当然,隗嚣这边不是只有王元一人怕冯异,另外还有一位,大将军周宗。周宗和王元一样,也被冯异给打怕了,这两位,堪称是难兄难弟。当初,十万大军葬身于安定,既有王元的一份‘功劳’,也有周宗的一份‘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