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东西?”傅满楼惊呼声中,指着远处即便是密林都无法遮掩的庞然大物。
虽不知具体有多长,但仅仅直立的躯干,就有百丈之高,即便是相隔十几里地,都能够清楚的看到。
黝黑中泛着光泽的躯干,狰狞中充满了邪恶的蛇首,饶是见多识广的傅满楼,也完全被震撼住了。
“玄兽?怎么可能,那个地方怎么会出现玄兽。”
玄兽,乃凶兽中的异类所化,因能够吸食天地间的玄黄之气,久而久之,锻体炼神,一旦结成兽丹,更是会衍生出某种神通,强悍无比。
对于玄兽,傅满楼并不陌生,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收了一头玄虎,死在他手中的玄兽,更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的,仅仅看上一眼,全身都会不由自主的浮现大片的鸡皮疙瘩。
“那……不是玄兽。”
“不是玄兽,怎么可能会长那么大?”傅满楼难以置信道。
“是……妖兽。”柳承影紧咬牙关道。
“妖兽?”傅满楼满脸的懵懂,显然从未听说过这个词汇。
“太古时期,盘古破天,混沌开,一气化三清。三清者,乃玄黄、鸿蒙、幽冥是也。玄黄练气,鸿蒙锻体,幽冥凝神,可谓各有千秋。”柳承影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等玄修之人,归根结底所修的,无非是那玄黄之气。吸纳吞吐玄黄之气,固本培元,强化先天玄灵,这也是最适合我们人类的修炼之法。可修炼一途,却并非只有玄修的存在。”
“不只有玄修?”傅满楼仿佛第一次听说如此秘闻,整个人的好奇之心,都被最大程度的调动了起来。
“还有妖修以及冥修。”
“如柳师弟所言,我等玄修炼的就是一口玄黄之气,那么这妖修莫非吸纳的是鸿蒙气,而冥修则是幽冥之气?”傅满楼很是聪慧,只是从柳承影的只言片语中,就触类旁通,若有所思。
“不错。傅师兄,你可知这入三里,为何被称作我等玄修的禁地么?”柳承影指着面前的沼泽丛林问道。
傅满楼摇头,“我只知道,玄修之人踏入其中,不仅修为受到极大的压制,若是在里面呆的时间过长,甚至会动摇根本,轻则重伤,重则陨落。”
“因为这里面没有玄黄之气。”柳承影沉声回道。
“三清之气,玄黄中正平和,鸿蒙偏激狂躁,两者相辅相成,一般都是共存于天地之间,只是多寡不同。玄黄盛,则玄修旺。鸿蒙强,则妖修尊。有一般,就有特殊,这入三里,就是特殊的存在,它如何形成的,无据可查,也不重要,只要知道,这方寸之地的大气中,完全的隔离了玄黄之气。没有了玄黄之气,玄修之人便如无垠之根,加之受到鸿蒙之气的压制侵袭,后果不言自明。”
听到这,傅满楼突然向着柳承影俯首作揖,真诚道:“感谢柳师弟今日之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古圣人诚不我欺也。直到此时,我才明白,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还妄以英雄自居,殊不知,却是那井底之蛙。”
“哎,傅师兄言重了,若不是生在那样的世家,或许我还不如师兄呢。”柳承影也是叹息一声,但转瞬间,目光再次投向了丛林中那道冲天蛇影。
“妖兽比之玄兽,即便是同阶之下,也有着天壤之别。其他的暂且不说,只是这灵智,就非玄兽可以比拟。生命的悠长,让妖兽有着近乎人类的智慧,甚至还犹有过之。”
“柳师弟,我还有一事不明。师兄我也算见过一些世面,为何从未听说过妖兽的存在呢?”傅满楼不耻下问道。
“我等修行之人,都知道天地分九洲,蓬莱、瀛洲、方丈谓之仙洲,虚无缥缈,除非白日飞升,常人根本无缘得见。除此之外,春秋、五胡、巨鹿是为鼎洲,师弟我就生于春秋鼎洲。紧接着便是赤城、玄良、阆苑三洲,被合称为地三洲,我等现在就位于玄良洲之内。天分三六九等,九洲亦然。仙洲自不用说,但凡修行之人,无不神思向往。鼎洲据我所知,天地间的三清之气无比的浓厚,随便一块地方,拿到地三洲,都称得上是洞天福地。至于地洲,准确的说,其实这是划给凡俗之人繁衍生息的桃园之地,三清之气稀薄,而且玄黄、鸿蒙比例失调,如果说这里还勉强能够满足玄修的基本条件,那么就足以称得上是妖修的禁地了。”柳承影说到这,语气突然一顿,进而低喃的自语,“但事无常态,谁能够想到,眼前这片悬孤的鸿蒙之地,竟然孕育出了如此一条蛇妖。”
“怪不得柳师弟平日总是说修行,而非玄修,原来并非口误,只是我等生于地洲之人坐井观天,殊不知这世上除了玄修,还有其他的修行方式。”傅满楼喃喃自语。
良久的沉默……
“也不知他们两人如何了?”傅满楼突然低声说道,带着满满的担忧。
“生死有命,就看他们的命宿了。”柳承影叹息道,蛇妖的出现,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更是动摇了之前的信心。
“那孽障不会出来吧?”再次望了眼远处的蛇影,傅满楼依然心有余悸。
“应该不会,这片丛林可以说是它唯一的藏身之地。在里面它是近乎无敌的存在,可一旦敢出来,生死可就不是它说得算了。”柳承影神色阴沉道,可以说这蛇妖的出现,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若不是无法进入这片丛林,真恨不得活撕了它。
“红儿……是红儿,她逃出来了。”突然,傅满楼一声惊呼。
循声望去,果然,一道红色的靓影正慌乱的在参天大树间飘荡,以极快的速度向外逃来。
虽然身上没有丝毫的伤痕,但红衣女子的脸色却是一片灰白,眼神中的惊惧之色,更是让人看了忍不住生出怜惜之情。
从未有过的恐慌、惊惧,在不长的时间里,一点点侵蚀着她自以为坚强的神经。
直到现在,红衣女子才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无畏,更没有想象中的强大,甚至可以说,在真正的危险面前,依然只是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
从展白出声提醒让自己快逃开始,并不长的路途之上,无数次的回首间,让她看到了这一辈子最恐怖的景象。
半空中的展白,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怪蛇吞噬,紧接着,是那两方近两百人的队伍,即便是四散而逃,可面对几乎飞天遁地,速度奇快,张口间就能卷起凶猛吸扯之力的怪蛇,只能无助的发出一声声惨叫。
凭借着天生对危险的感知以及手中的那柄弯刀,才让红衣女子,几次蛇口脱险,而那怪蛇在几次错过自己后,并没有继续纠缠,而是转向其他的食物。同样是食物,在怪蛇的眼中,红衣女子跟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而能够口出人言的它,甚至懂得放弃一颗小草而追逐整片森林的道理,反正,总总的原因,让她终于成功的脱险。
当整个人从最后一颗大树上一跃而下,脚踏实地时,无尽的虚脱之感,几乎瞬间就侵蚀了全身,再也无法支撑其纤细的身姿,摇摇欲坠中向地面摔去。
“红儿,你没事吧?”傅满楼及时的扶住了红衣女子,语气关切的问道。
“抱歉……他死了。”倚在傅满楼的臂弯之中,红衣女子无比虚弱的说道,惨白的面孔上挂满了歉疚。
“先不要说其他的,你哪里受伤了?”傅满楼一手抱着红衣女子,另外一手飞快的从袖兜中掏出了一瓶疗伤药。
红衣女子摇了摇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或许,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将生活在噩梦之中。
“你都没死,他怎么可能死。”相比于傅满楼的关怀备至,柳承影的声音却是无比的阴冷,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
“柳师弟……”傅满楼不满的望向柳承影,却被缓缓睁开眼眸的红衣女子止住了。
“是我亲眼所见,他……他被怪蛇一口吞噬了。”
“哼。”柳承影不以为然的冷哼了一声,“详细的说一遍事情的经过。”
柳承影可不管傅满楼跟他那伴读女子有什么关系,此时的他只想知道展白的下落。
傅满楼原本以为,以红儿的性格,会拒绝,只是没想到,面对责难,她竟然少有的点头同意了。
这被称作红儿的女子,显然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说客,只是生硬的将自己跟展白进入丛林后,所遇到的种种,平淡生硬的叙述了出来。
“就是这样,我应该是唯一逃出来的人吧。”
“柳师弟,看来他是真的死了。”傅满楼叹息着安慰道。
展白就是他亲自接引来的,所以对于展白的遭遇,他是真心的感到遗憾。
柳承影沉吟不语,阴冷的盯着前方的丛林沼泽。
“不对啊,既然那蛇妖守护着烟极花,为何要等到开花后,才动手呢。如红儿所说,那蛇妖竟然能口出人言,显然灵智并不低,加上那近乎无敌的修为,根本没有必要做这画蛇添足之事。”为了转移师弟不好的心情,傅满楼不得不故技重施,像个好奇宝宝那般发问道。
“不,正是因为它太聪明了,才会想出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柳承影悠悠的叹息了一声。
“嗯?此话怎讲?”傅满楼好奇道。
“因为烟极花除了禁绝丹药外,还有一个更为致命的副作用。当服食了烟极花后,每年的同一天,都将经历一次惨绝人寰的虚弱期。而那一天无疑将是他日后最大的破绽。傅师兄,请原谅之前我隐瞒了此事,毕竟,这对于服食之人,无疑是最大的秘密。”柳承影致歉道。
“什么,每年一次虚弱期?”听到烟极花的副作用,傅满楼不由的再次惊呼道,如此霸道的副作用,对于常人来讲,真不知是天财地宝,还是绝世毒药了。
无法使用丹药提升修为,甚至每一年,还要经历一次惨痛的虚弱期,要是运气不好,就在那天被仇家找上门来,岂不是只有引颈待戮的份了。
“那蛇妖之所以等到展白用玉盒将烟极花收起才动手,就是因为不愿意立即服食,当真是好算计啊。”想到那蛇妖的手段,就连柳承影,都不得不赞叹有加。
“师兄我还是不明白?”
“因为它是蛇妖,即便走上了修炼道路,依旧无法完全摆脱习性,而其中之一,就是定期的蜕皮。我不知道那蛇妖多长时间蜕一次皮,但绝对有规律可言。蜕皮对于蛇来说,是一种重获新生的考验,更是一种痛苦的磨练。为了避免让蜕皮之期与服食烟极花的时间有所重合,那蛇妖当真是良苦用心啊。”柳承影说着,都禁不住为蛇妖拍起了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