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御畅的占星,是烈熠所不容触及的逆鳞。这也没有关系,她手中还有滟昊泠的其他罪状。真实的,与她息息相关的罪状。
“的确,预言都是虚幻之物,况且出了风御畅本人以外,谁也不知他到底是出自怎样的理由才做出那一道预言。”沐霏在言谈中作出了妥协,只是她的一双眼,没有半点显出半点软弱,还是那副无比狡黠的样子。仿佛她此刻还戴着一层从不离身的面纱,只露出一双吞噬一切的眼眸。“我没法信任滟昊泠,归根结底只是因为我自己的理由。”
烈熠想到了,立刻就想到了。尤其是看着沐霏再一次撩起垂在胸前的白发,更加确定了他的想法。
“你一定会奇怪,为何这么多年我的头发一直都是最普通的黑色?”沐霏沉浸于自己的回忆之中,找了一个不算十分突凡的开场白。“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纯白的发丝,明眼人一眼就会看穿我的身份。但是在柔蓝王室族谱的记载中,根本没有一位公主的存在。也,不能有她的存在。”
“为了逃避和亲。”柔蓝与宗主国汐蓝之间,强制性的条款。除非冰族王室没有任何女童降生否则谁也无力改变。
“和亲?”沐霏尖锐的笑了一声,如同尖刀刮过骨头的难听声音,既不符合花魁的温柔,更不符合公主的矜持。这声可怖的笑,令沐霏看起来就像是充满了怨毒的妇人。“你真认为那是一般的和亲?”
那世在柔蓝国内身份无比尊贵的王室女子,一旦进入北冥城之后会有怎样的遭遇,在整个七界都已是公开的秘密。莫说是冰族的公主,就算是出身贫寒的女子,也不会希望这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降临到自己头上――毕竟,所付出的代价过于沉重。
烈熠无法在此事上为滟昊泠辩驳,同样的,他也不能对众所周知的事实视而不见。在这个时候沉默是他唯一的选择。
沐霏纤白的手指摩挲着指尖的那一缕白发,幽幽叙说,“真正追溯起来,冰族曾是汐族的一个分支。”她没有说谎,最好的证据就是冰族的容貌,放眼七界也就只能在冰族人民的身上找到能与汐族媲美的娇丽。
那一段久远到被逐渐遗忘的历史,世人大多是并不清楚的,就连两族人民也对丝毫不知情。如今地位相差甚远的两个种族,在遥远的过去,竟然是血脉相依的同一支。
“焰赤承继离火之力,汐蓝则操纵溯水,这些远古的神秘力量到了如今虽然已经十分稀薄,但是你我都清楚,那世是真实存在的。”
与沐霏四目相对,烈熠洞悉了她的想法,她希望他能够在这个时候将话题接下去。“你的意思是,冰族王室也能使用溯水的力量?”倘若真是如此,他就需要重新估量眼前这个女子,除了狡黠的本性之外,她所具有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不。”沐霏很快摇头否认。她若是在此撒谎,或许会令烈熠有所不安,沐霏也扰豫过是不是应该这样做。但是这个想法一闪而逝,她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即使是眼下,她与沐霖在烈熠心中已经是极度危险的存在,假如这种危险性再加深一步,烈熠只会采取更加极端的措施。这对他们而言,根本没有任何好处。以沐霏的判断,不会去做得不偿失的事。
“潮水被牢牢掌握在汐蓝皇族成员的手中,留给我们的,只是最微未的一部分。”
“例如,改变发色?”假如只是这种程庄上的能力,的确不值得他为此劳神。
“是。”这个字从沐霏唇瓣之间吐出,轻如叹息。“彻底的抹去冰族的特征,直到被人拆穿身份的那一天到来,法力才会被破解。”沐霏的说明,解释了当烈熠叫出她名字的一刻,为何她的发色会立别转变。本来,她可以继续抵赖下去。
烈熠相信沐霏所说,至少在这一件事上,能够断定她的确没有说谎。沐霏所做的,与他过去利用法力遮掩真容应是类似的做法。不过听起来,她的举动似于更加决绝一些。
沐霏也想到这一点,嘲弄的笑了笑,“与你们这些生来就具有两大帝国血脉的天之驿子不同对你们而言,改变容貌只是一场不值一提的游戏。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却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眉峄聚扰,烈熠审视的目光和过对方身上,从最先认识的“新月”开始,着实看不出她付出过什么不敢付出的代价。
“因为做这一切的不是我!而是我父王!”烈熠的怀疑过于明显,沐霏也就毫不客气的当即驳斥。“不然,他何以会英年早逝?”
沉吟一番,回想起与之有关的传闻。冰族前王上沐淞亡故之时,他还尚且年幼,对此事算不得十分了解,只记得当时沐淞的死引起柔蓝所有百姓的扼腕叹息。期盼数百年,冰族终于等来一位才华横溢的王者,哪知就这么无病无痛,陡然之间就逝去了。
泪水泛起沐霏的眼眶,“这是父王唯一能够保护我的方法,就是令我不存在。为此他不得不动用微未的可笑的远古之力,抹去了我身上一切冰族的特征。”
只能维持沉默,在这件事上,烈熠再也没有任何为滟昊泠辩驳的立场。说什么“遵循传统”那都是自欺欺人的谎言。两国之间的和亲虽是传统不假,但是将之持续下去的依旧是滟昊泠。
沐霏毫不退缩的迎着烈熠目光中的悲悯,但是不难看出她是无比抵触的。她终于理解为何弟弟一再的说烈熠此人无比恶心,至少在这一刻,她根本忍受不了他的同情。
他的确悲叹着自己的遭遇,不带半分虚假,然而这又怎样?烈熠的悲悯是站在一个强权者的角度上,与滟昊泠如出一辙的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