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客厅中,只剩下季尧臣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忽然身体一晃,倒了下去。
☆、民政局前
方怡安并没有回家。
她开着车子最后停在了一家酒吧门前。
这家酒吧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 倒也轻车熟路, 向上一次那样找了个偏僻的地方。
已经是凌晨,酒吧里的人有所减少,但气氛依旧不错, 方怡安随便点了杯酒就坐了下来。
她旁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一头大波浪陪着机车靴,向她的方向一歪,“怎么了小妹妹,又心情不爽了?”
“嗯。”方怡安闷了一口酒。
曲其澜轻笑一声, 声音微哑,“又是感情问题?”
“问这么多,”方怡安扭头看她, “你能解决吗?”
曲其澜干脆正着坐了过来,颇有兴致道:“说来听听。”
方怡安想了想,“两个男人。”
“啧。”
“一个是你喜欢的……”
“别我,”曲其澜摆手, “既然是你的事情那就直说。”
“一个呢, 我喜欢他,而且和他在一起很开心。”方怡安竖起两根手指, “另一个呢,我觉得我有点离不开他。”
“那你喜欢他吗?”曲其澜悠然地点了根烟。
方怡安眉头微微拧起,想了一会儿,摇头,“我不知道, 我把他当哥哥――算半个哥哥吧,不过也不是。嗯……反正比较复杂我也说不清楚。”
曲其澜表示了解,“所以呢,你现在要从这两个人中选一个,却不知道选择哪一个?”
“对。”
曲其澜微一沉吟,“你确定这两个不能共存?”
方怡安愣了愣,“共存?”
“你选择了你喜欢的,另外一个就会离开,你选择了你离不开的,就不能继续喜欢你喜欢的。”曲其澜解释。
方怡安想象了一下,按照曲其澜的说法,所谓共存就是……她每天和季扬做/爱之后去和季尧臣一起睡?
她脸色古怪了一瞬,摇头,“不能。”
“那其实做个选择也不难。”曲其澜道:“无非看你的权衡。”
“我的权衡?”
“你选择了一个,就会失去另一个,那么,你只需要保证,在做出选择之后得到的比失去的更多。”
方怡安翻了个白眼,“这我当然知道。”
曲其澜一笑,“知道是知道,但是你未必有这么理智。”她弹了弹烟灰,“对你来说,得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和得到一个自己离不开的人,究竟哪一个更重要?换句话说,”曲其澜认真道:“你对前者的喜欢,能够抵过你对后者的依赖吗?”
方怡安似有所悟。
“如果能,那么你可以在和第一人相处的过程中克服你的依赖,如果不能,那么……”曲其澜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方怡安已经是一脸恍然,只不过出口时问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你的意思是,我对季尧臣的感情其实是依赖?”
季尧臣的名字都出来了啊。曲其澜好笑地挑了挑眉,却没有提醒她这一点,客官说道:“这大概是其中一部分,而就你所说的关键‘不能离开’来说,应该是你对他感情中最重要的一部分。”顿了顿,又意味深长道:“你能够直接定义你和前者的感情是喜欢,说明你对他的喜欢很纯粹,相比之下,你对后者的感情就要复杂厚重许多。”
从酒吧走出来,被冷风一吹,方怡安觉得自己的头脑无比的清醒,也忽然意识到自己今天的举动是多么的愚蠢。
季尧臣他何德何能?他哪里值得她为此纠结?!
方怡安几乎要为自己笑出声来,随即强硬地将这个名字抹掉。
难道自己只能依赖这样的懦夫吗!
简直是耻辱!
方怡安抓着方向盘的手不觉用力,又缓缓松开,像是拿定了主意。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方怡安停好车,打开了房门。
季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扭头看她回来,微笑道:“你回来啦。”
方怡安忽然上前几步,一把抱住了季扬。
“哎哎哎,这是什么情况?不至于这么想我吧?”
“季扬。”方怡安唤。
“哎。”季扬应了一声,回抱住了她。
“你生日那天,我们结婚吧。”
季扬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方怡安有些奇怪的松开手看着他。
“不用了。”季扬忽然道。
“什么意思?!”
“你不用委屈自己了。”季扬扯了扯嘴角,“我知道其实你不想和我结婚。”
“我什么时候不想了?我说了,我要和你结婚!”
“你是说了!”季扬忽然退身一步,声音高扬起来,“但是你在我身边连个觉都睡不安稳!”
方怡安语塞。
“你说你是择床,然后我哥搬出去了,我们终于可以睡在主卧了……我是真的希望你只是择床,可是你还是睡不好觉!”季扬似乎在用力,好像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一样,闭上了眼睛,“你根本不是择床,你是择人!”
房间中安静了一瞬。
“没错,我是择人。”方怡安点头,“但是那又怎么样?难道就为了他季尧臣,我就要一辈子都离不开他吗!难道就因为择人,我就只能选择他吗!我拒绝!”
“既然我能够克服洁癖,那我就能克服依赖。”方怡安的眉头厌恶地皱了起来,“他那样一个懦夫,根本不值得我为他做任何事情。”
“你的确可以克服,”季扬满面凄然,“可是那需要时间,你难道要我看着你一天天瘦下去吗?”他声音微微颤抖,“我是在和你结婚,我是想给你幸福,我不希望我带给你一丁点的痛苦,哪怕这痛苦并不因为我。”
“但是你现在拒绝了我!”方怡安断然道:“我现在痛苦就是因为你!”
季扬张了张嘴,再说不出话来。
“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方怡安逼问。
季扬闭了闭眼,“去。”
几天之后,两个人站在了民政局的门口。
此时他们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此前争执的痕迹,季扬依旧笑眯眯的,拉着方怡安的手道:“幸好来得早,不然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方怡安一撇嘴,“高兴什么,前面还有好几个呢。”
的确,他们前面还有好几个,还需要等上一段时间。
百无聊赖之间,季扬就四处看了几眼,这一看,就定在了一个方向。
“咦。”季扬情不自禁出声。
“怎么了?”方怡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愣愣地看着一个方向,就也看了过去。
但是那里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啊?”方怡安问。
“没什么。”季扬微微一笑。
“真的?”
“当然。”
方怡安再没有追问,继续和季扬等着前面排队的人,很快,就轮到了他们。
方怡安和季扬在今天领证结婚了,而他们的婚礼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逼近。
季尧臣的面前,摆着一张他们婚礼的请柬。
“你还打算去?”路与森苦口婆心,觉得自己都要早死两年,“你现在这情况可禁不起刺激,我不建议你去。”
“不建议去哪儿?”一个女声忽然插了进来。
路与森瞬间抬头,一看,门口走进来一个女人,藏蓝的风衣搭配着黑色的紧身裤,胳膊上还挎着一个女包,一头柔软的长发披散下来,令她整个人都带着优雅柔和的气质。
但是谁要因此信了她是个软妹子那就输了。
“你怎么来了?”路与森脱口道。
“我不能来吗?”裴秀温婉一笑,走了进来,“我来看你啊。”
鬼才信。
路与森一边十分理智地做出了判断,一边起身把自己的座位让了出来,“什么事儿?”
裴秀没有回应,却一眼看到了桌上摆放的请柬。
“诶?”她微微挑眉,看向季尧臣,“婚礼请柬?”
季尧臣点头。
“谁的?”
“还能是谁的,方怡安的呗。”路与森插了一句。
裴秀并不需要别人回答,已经分开了请柬,看到了里面的两个名字,手指一顿,指在方怡安的名字下轻轻划过。
“方怡安和季扬?”裴秀的目光扫过端坐的季尧臣,轻笑一声,“她的婚礼,我怎么不知道?”
“她不喜欢热闹,只请了少数朋友。”季尧臣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