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的小锦鲤 第11节
卫珩被这两声响动一惊,这才彻底醒转,目光清晰处便是阮秋色惊恐的神色,他连忙松开扣住她咽喉的手,看着她躬身不住地咳嗽,才彻底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你……”卫珩开了口,难得的有些语塞,“……你不该在我熟睡时靠近。”
阮秋色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脸颊也咳得通红。刚才的事虽然发生在瞬息之间,但卫珩混沌之中使上了十分力气,她毫不怀疑,若不是卫珩及时发现是她,八成会在混沌中拧断她的脖子。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吐出的声音却支离破碎的,只好先抬起仍被卫珩扣紧的手腕摇了摇。他的手下意识地紧攥着她,力气大的让她隐隐作痛。
阮秋色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楣,好心怕那书掉了惊扰他休息,结果竟落得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卫珩这才发现自己还抓着她手腕,赶紧松开,将左手背在了身后。
他手上还残留着她皮肤的温度,手腕上凉一些,颈子上热一些,有些烫手。
卫珩知道方才是自己没有道理。他微微启唇,道歉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只好打定主意,等下她怪罪起来,自己听着不还口便是。
时青赶紧倒了杯热茶端过来,阮秋色一饮而尽,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
她看见卫珩负手立在一旁,虽然面无表情,但他嘴角紧绷,还用余光偷觑着她脸色,莫名让她想起了学堂里做错事还不愿认的小孩子。
于是她长出一口气,苦着脸叹道:“美人王爷,方才可不是我主动碰你的。你非要来碰我,我避之不及,你可不能怪到我头上。”
卫珩有些吃惊。原以为今日的旧恨新仇加起来,阮秋色总要借题发挥地闹一闹,却没想到她这般好打发。
他暗自舒了口气:“本王……不怪你就是了。”
阮秋色走到桌案前把刚画好的画拿给他看。多亏了自己过目不忘的本领,不然这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混在人群中,旁人谁能记得住长相。
上过色的画像比方才的黑白线稿还要逼真,卫珩接过画像,在灯下细看了起来。
阮秋色边看边佩服自己,不仅过目不忘,画技还如此高超,不禁面露得色地望着卫珩道:“王爷,这人到底是谁呀?”
卫珩逐一看过,十张画像几乎一模一样,并没有因为赶工就粗糙了哪张。
他翻动着画纸,语气平淡无波:“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吊死鬼’。”
阮秋色觉得自己胳膊上的汗毛突然立了起来。
“王……王爷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她声音打起了颤,“不是说没人看过那杀人魔长什么模样,你怎么知道这人就是呢?”
一想到那神出鬼没,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今日和她同处一室,刚才又由她亲手画在纸上,阮秋色就觉得不寒而栗,忍不住退开半步,离那些画纸远一些。
“你可知那连环杀手为何执着于将活人倒吊割喉,让人流干净最后一滴血?”卫珩微微颔首,嘴角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在灯光下竟然有几分诡谲。
阮秋色吓得身子都抖了三抖:“我……我不知道啊……”
“真巧,”卫珩看着她畏畏缩缩的样子,突然收了方才的诡笑,换上了一本正经的表情,“本王也不知道。”
阮秋色半晌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望向时青:“你家王爷刚才是跟我开了个玩笑?”
她见惯了卫珩嘲讽人,却第一次看他开玩笑。
时青和她交换了一个眼色,压低声音道:“我家王爷喜欢开玩笑,每年都要开……两三次吧。”
卫珩也不理会他们的小动作,只接着说:“本王虽不知道他为何钟爱这样的手法,却知道杀人者必有所图。图财,图色,或是为了复仇,意气,又或者是为了满足自己龌龊肮脏的妄念。”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的画纸:“你们认为,这位‘吊死鬼’,他图的是什么呢?”
阮秋色想了想,刚要开口,就听见时青先一步答道:“他杀的人里,有男有女,有贫有富,但从不取财,死者之间相隔千里,全无联系。莫非……他是对人血有某种迷恋?所以如此爱看人放血。”
“若只是嗜血,他为何不将人绑到荒僻处杀死,反而大费周章地在百姓家中作案?”卫珩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以他不留痕迹的本事,若想无声无息地杀死几个人,是易如反掌的。”
阮秋色不由得打了个冷战:“那……他是不是为了冒充鬼怪吓人?”
卫珩难得对她赞许地点了点头:“也不算错。我们这位连环杀手,虽然未必是为了冒充鬼怪,但他找了最为骇人的方式作案,又如此大张旗鼓,存的便是要让人尽皆知的心思。”
“人尽皆知有什么好的?”阮秋色眨眨眼睛,满脸不解。
“你身为画师,也想让自己名扬四海,永垂青史,就不许人家凶手也有点志向?”卫珩淡淡一哂,“人心的执妄无奇不有。这杀手看着一座城池因为自己门户紧闭,人人生畏,便觉得自己有滔天本事,心里满足也说不定。”
阮秋色“哦”了一声,努力去体会一个杀手的变态想法:“所以他作案离京城越来越近,就是为了更能彰显自己的本事?说不准还是为了挑战你这个铁面阎王呢。”
灯影下的卫珩目光灼灼:“那么这样一个残暴自负的凶手,听到有人冒充了自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你猜他会作何感想?”
阮秋色愣住没有接话,于是他顿了顿,又说:“本王猜他定然是怒不可遏。他会愤怒到无论如何也要在庭审时出面,亲眼看一看冒充自己的是何方神圣。”
阮秋色灵光一闪,这几日发生的事突然串了起来。
“于是王爷故意拖了这案子几天,弄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为的就是有足够的的时间让这消息传到凶手耳朵里,好确保他一定会出现在审案的现场?”
难怪他明面上看不上这乡村小案,把这案子转给京兆府,背地里却一早查出了凶手,却仍然派自己没有章法地乱查了几天,硬是将破案的日子拖延了许久。
原来不是为了戏弄自己,而是一开始就做好了打算啊。
卫珩点点头,眼里带了星星点点的笑意:“没错,而你也的确不负我所望,没头苍蝇一般,什么也没查出来。”
阮秋色有些无奈,这人不挖苦自己两句,是不是浑身不舒服?
“那王爷是如何将目标锁定在此人身上的呢?”
卫珩刚想说“你那一双眼睛是用来摆设的吗”,又想起阮秋色这一晚上的经历着实有些可怜,便忍住了嘲讽她的冲动,只说了句:“直觉。本王的直觉一向很准。”
他这般能掐会算,仔细布局,阮秋色不信他最后锁定目标是靠直觉。但想也知道,他如何判断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今日天色实在太晚,还是以后找个机会问他个分明吧。
阮秋色于是点点头,一脸真诚地应道:“王爷我懂。东街口的刘半仙也是靠直觉算命,一算一个准。”
卫珩轻哼一声,不计较她小小的冒犯:“时青,送阮画师回去吧。”
时青向他一拱手,便跟在阮秋色身后往门外走。
阮秋色前脚出了门,听见卫珩在身后道:“等等。”
她一回头,就看见卫珩朝她走了过来,手心里握着什么。
“这是御赐的伤药,你仔细涂抹,明日便不会抬不起来胳膊。”
阮秋色接过那小瓷瓶,看它静静躺在自己手心,玉绿色的瓶身传来了一点暖意。
还是温热的呢。
她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抬头看向卫珩:“美人王爷,为何你对杀人凶犯心中所想如此清楚呢?你就不怕猜错吗?”
她澄澈明净的眼神直直看进了卫珩眼底,与那复杂阴晦的记忆交织在一起,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卫珩开了口。
“连带这位‘吊死鬼’,本朝共出过八个连环凶犯。其余七个,都是由我亲手送入了大理寺的死牢。”
一阵风刮过,阮秋色瑟缩了一下,却觉得这冬夜的朔风,也比不过此刻卫珩眼中的寒凉。
“唯手熟尔。”
***
过了子时,京城早已进入宵禁,路上自然是一个人也没有。阮秋色骑着马与时青并行,时不时地说上两句话。
“时大哥,做王爷是不是明争暗斗,危险的很呀?”阮秋色回想着方才那惊险的一幕,“我看美人他就连睡觉也不安稳,我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他手里的书,他就那么大的反应。”
时青看着她微笑,目光里有几分暖意。
“别的王爷我不敢说。只是我们王爷,早年跟着镇北将军南征北战,现在又身居要职,着实遇上过不少生死险情。”他顿了顿,真诚地说,“阮画师刚才不怪王爷,真是颇为大度。”
阮秋色倒有几分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在梦里也要那样的防备,实在是辛苦得很,就不忍心与他计较罢了。”
时青笑了笑,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一句:“有些事情不便与阮画师明说。但你的出现对王爷来说,实在是――”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阮秋色不禁追问:“实在是什么?”
时青回过神,笑了笑:“没什么,我不该多嘴的。”
接下来不论阮秋色如何追问,他只是缄口不言,用微笑搪塞过去。目送着阮秋色进了二酉书肆的大门,时青转过身,脸上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
***
“你送她回去的时候,当真发现有人跟着?”
宁王府的书房里,卫珩听了时青的复命,原本平静无波的面容倏然变色,添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狠戾。
“那人轻功甚高,几乎一点声息也无。今日若是换做旁人去送阮姑娘,怕是发现不了的。”
卫珩点点头,时青曾在暗处与大内第一高手过招,也未曾落於下风。既然他说那人轻功甚高,那绝对是不可小觑的对手。
“我没料到他胆大至此,竟欲对本王身边的人下手。”
“属下不敢打草惊蛇,虽然发现了那人,却没做反应,也没叫阮姑娘发觉。”
“你做得很好。”卫珩的目光柔和了几分:“她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又是一夜不得安眠了。”
只是那连环杀手已经盯上了她……
卫珩眉头皱了起来:“那人定然会在明日斩了吴维,本王向皇上复命之后,再以‘吊死鬼’的名义动手,好给本王致命一击。他手脚仔细,若非抓了现行,是没有证据定罪的。”
“只能……加派些人手,盯紧了她。”
想到阮秋色战战兢兢愁眉苦脸的样子,英明神武的大理寺卿大人叹了口气,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考虑有欠妥当。
第14章 谁动心了 那宁王,当真有些喜欢她吗?……
也许是因为青云村案顺利了结,连环杀手也已经有了眉目,这一晚上阮秋色睡得格外香甜。
她睁开眼睛,浑身上下都是睡饱了的舒坦惬意。天才蒙蒙亮,熹微的光线从窗户透进来,和着几声遥远的犬吠,让人觉得心里平静得很。
阮秋色翻了个身,一张美到令人窒息的脸近在眼前,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
美美美……美人王爷?
他怎么会在这儿?还躺在她的床上?
她心里惊雷滚滚,卫珩却只是静静地睡着,神情安宁祥和。阮秋色看着他的睡颜,心头突然产生了一点蠢蠢欲动的念头。
云芍如凝脂般水滑的皮肤已经是世间极品了,那美人的皮肤像玉石一样剔透,摸起来又是怎样的手感?
阮秋色念头一转,手已经探上了美人莹润的脸。入手处还没感觉出质感,却见他眼睛倏地睁开,眸光阴沉,寒芒如剑。
“本王最讨厌别人碰我。时青,她哪个指头碰的,你剁了便是。”
他眼中的厉色过甚,吓得阮秋色连连后退。时青握着把匕首走上前来,她本能地往后缩了一大步――
掉在地上,吓醒了。
暄白刺眼的日光直直地晒在脸上,饶是冬日,还是有几分热度。
果然又睡到中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