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留，既然演技好又贴合角色，再想找一个同样的可就难了，只不过你得明确你的态度。

　　怎么明确？戚慕觉得他表现的已经够明显了，可是乔正析不仅跟变了一个人一样，而且看着还跟酝酿了什么大阴谋似的，虎视眈眈的。

　　王编剧龇牙咧嘴的笑声传来，交女朋友啊。

　　你清心寡欲那么多年，不会不行吧？

　　不行你妈！！

　　戚慕最后到底没有找到拒绝乔正析的正当理由，因为对方自那天试镜见了一面之后，接下来一个星期都不曾出现在他面前过。

　　戚慕估摸着也许乔正析人变了，对他的感情或许也变了，他可以乐观一点把事情往好里想。

　　然后戚慕就拉着季子羡又跟王编剧见了一面。

　　《天榜道》目前已经进入宣传阶段，微博上原著粉和剧方以及各主演粉丝整天撕得不可开交，剧还没播，就把戚慕这个原著作者撕出了点名气，路导还曾经找到他希望他能出面引导一下书粉舆论，但戚慕一向是不参与任何商业活动，也从不在三次元露面，连书粉他都甚少对线，他就是书粉口中一股清流，资本眼里的一朵奇葩。此次也不想引火烧身，就闭口不言，在微博上装死到底。所以戚慕的名气只是昙花一现般小火了一把，真正火的当属主演苏牧呈，所有话题和争议都在他身上，频上热搜，连身价都涨了不少。

　　而作为编辑的王海，除了跟着跑几次宣传，其他的也用不到他出面，戚慕跟他通了一次电话，这人就屁颠屁颠找上门，要来跟他一起张罗。戚慕就跟他说，他的男主角年龄阅历都摆在那，新人哪怕演技再好，他都觉得缺少点味道，王编剧就推荐他参加圈子里的一个商业酒会，届时会有很多搏上位的新人，或者想翻红的过气演员参加，咱新人不合适，大牌要不起，可以从那些有演技却被潮流埋没的过气老演员里挑挑。

　　戚慕一听，觉得行，就跟着去了。结果可想而知，他们一没名气，二没背景，进去就碰一鼻子灰。

　　后来三个人干脆就站角落里只喝酒了，戚慕刚参加工作那会儿，没学历做不了什么学术性工作，就做销售跑业务，跟客户吃饭喝酒是常有的事，为了让自己一直能保持清醒，不至于栽跟头，戚慕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练酒量。啤的，红的，白的那会儿恨不得混着灌自己来练，后来终于练好了吧，他的书又畅销大卖了，跟人灌酒谈生意的机会也那么没了。

　　如今这场合也算另类的重操旧业，一圈搭讪下来，酒喝了不少，满意的演员没认识几个，戚慕想着以前跟人拼酒谈生意的过往人就有点丧了。

　　然而心情不好的时候喝酒就特别容易醉，因为没个节制，默不作声一杯接一杯跟机器人似的端着酒杯往嘴巴里送，等季子羡发现不对时，戚慕两眼已经有点茫了。

　　阿慕？没事吧？要不这次算了，我们先回去？

　　戚慕反应有点慢，安安静静地抬头看他，摇摇头，任务还没完成。它把这个当作是一项任务，一项必需完成的任务。

　　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但凡是他认准的事他会有多用心多执着地去完成。

　　别人不知道，季子羡却是一清二楚的，当年他第一次见戚慕其实不是在影视剧编史的课堂上，而是在他们学院广场大屏幕前的露台那里。

　　当时天色已晚，大屏幕播放的经典获奖国外影片已经放到尾声，广场上也没什么人，就戚慕一人盘腿坐在露台中央，一手拿着罐装啤酒，一手指尖夹着烟，喝一口酒，吐一口烟雾，昂着头眼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大屏幕看，那一瞬间天地骤然辽阔无边，戚慕认真的侧脸隔着轻薄的烟雾，就那么猝不及防闯入眼帘，层层推进。

　　戚慕那晚明显是喝醉了，见旁边来了一个人，伸手就拉着对方跟他一起坐下来，欣赏影片结尾处男女主人公生离死别的经典场面，后来戚慕就跟季子羡聊这部电影的创作背景，聊导演生平腐朽而伟大的传奇，甚至是引进国内时被删减掉的那部分影片的内涵，还聊到这个国家战火纷飞那个年代的枪林弹雨，最后说到电影的主题，实际影射的是一个时代的缩影

　　季子羡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很多东西他这个正儿八经的影院学生都不知情，就问他，你是哪个班的？很厉害。

　　戚慕就笑了，笑起来冷冷淡淡的，说，你错了，我就一文盲，高中都没毕业，话锋一转，转手指着不远处校内图书馆的标志性大楼说，但是好歹还识点字，就去读了几本书。

　　季子羡素来古井无波的眸子那一瞬间就微微睁大了，他也是在后来才知道，戚慕口中的几本书竟是将近半个图书馆。

　　起初他一度觉得这个陌生又特别的少年是在开玩笑，直到那天在课堂上意外看见他

　　想到这里，季子羡就笑着摇摇头，轻轻推了一下戚慕的胳膊，这次不行还有下次，要不我们现在溜了吧？

　　戚慕没搭理他，甚至还嫌烦得离远了一步，眼神跟个小流氓似的继续留连在来来往往路过的男女明星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物色什么可以潜规则的人选呢。

　　最后见戚慕眼神落在一个身材火辣的女星身上时间久了点，王编剧想到了上次的话题，嘴角露出个坏笑，暗戳戳地跟戚慕说，你老实跟我交代，这么多年了，有过什么喜欢的人吗？

　　戚慕还没什么反应呢，旁边季子羡搭在栏杆上的手一瞬间就握紧了。

　　王编剧看到了，眯了眯眼，眼神越来越玩味，就又推了推戚慕问他，喜欢的女孩子，有吗？

　　戚慕垂头认真想了一下，大概真是喝多了，记忆中久远到已经迷糊的某个轮廓随之被召唤出来

　　第28章 生气（开始顺v）

　　青春期躁动的年纪, 好像还真有那么一位姑娘，但没等戚慕跨过暧昧期和人手牵手完成一场世纪初恋, 就以一种惨烈到极致的方式结束了。

　　想到这里，戚幕就想起了顾小六。

　　免不了不太高兴。

　　王编剧看他那神情晦暗的模样，一下子被勾起了好奇心，拉着他躲到更远的角落，非要他说说。季子羡脚步顿了顿才跟上去。

　　戚慕哪怕喝的有点醉了，也不想谈论那件事，就说起了别的, 是有那么几个, 不过你也知道我这文字工作者, 全都是空口白话，人家嫌我不切实际，我嫌人家麻烦, 都没长久。

　　这些事王编剧倒是清楚, 戚慕人长得好, 又有才华，稍微收敛点脾性，那就是风花雪月, 阳春白雪般的盛世流光，多的是女孩子上赶着追着跑, 哪怕不需要他花心思负责任，也有不少人愿意主动献申, 可惜戚慕就觉得谈恋爱这事太麻烦, 一百一万个不愿意碰，尽管有些女孩子胆子大的借酒醉把他拐床上，人也能在关键时刻清醒过来毫无人性把人姑娘踢下床, 简直绝了。

　　王编剧一度觉得戚慕是不是少年时期受过什么情伤，有了心里阴影，但无论他追问多少次，戚慕的答案永远是嫌麻烦。

　　这次本想借着他酒醉套话，来个酒后吐真言的，看来还是没戏，就摆摆手说，你算了吧，哪次不是你嫌麻烦才不长久的。

　　戚慕脸就耸下来，觉得挺无辜，是麻烦啊。

　　可能是还遇到真正喜欢的吧。季子羡语气幽幽的替他回了一句。

　　戚慕点头说是，王编剧就问他喜欢什么样的，理想型是什么，有没有不喜欢的类型什么的刨根问底，戚慕脑子本来就大不清醒了，被搞烦了，跑过去拦住侍者又端了几杯酒一股脑全喝了，就想醉倒好好睡一觉，什么也不用想。

　　结果他头昏脑胀要昏不昏的当口，来了一个电话，戚慕看也没看就按断了，可是没一会儿又响了，无奈掏出手机看到上面顾太子三个字的来电显示，瞬间火大，不想接，但又怕事后还要花心思解释，忒烦，就接通了。

　　戚慕，在哪呢？有空出来吗？语调听着挺欢快的，似乎也没介意戚幕刚刚把人第一通电话给按断了。

　　而且还知道先问一句有没有空，算是有进步，戚慕就耐着性子说，正忙着呢。

　　忙什么？什么时候能忙完啊？

　　忙忙，你问那么多做什么？不能陪你玩，你找别人去，想到几人刚刚聊的话题，戚慕顺口就补了一句，你找你那些小情人玩去，别打扰我

　　电话那边气压立马就低了，喘息都重了不少，大概是压制了一下，才语气凉飕飕的问，怕我打扰你什么？和你情人约会？尾音还有点咬牙切齿。

　　戚慕本来就头疼，一听对方这阴阳怪气的调调，就不乐意伺候了，直接冷笑，呵，顾小，顾浔亦，这么多年了，你丫是一点没变，做人真不能这么不留余地，没点分寸，半点不顾及别人，知道吗？特不懂事，讨人嫌！！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还是这样，屁大点事，非得要在谁心里眼里争个第一才算完，有意思吗？

　　戚慕禁不住又想起了某些糟心事，没等顾太子说话，手一扬就把手机给扔了。

　　王编剧哎呀哎呀一阵跳脚去捡他手机。

　　季子羡想靠近又怕惹他生气，就站在旁边，一脸着急的看着他，戚慕这人甚少生气发火，他看似对人对事宽和包容看得开，实际上是他根本不在意，所以这么多年了，戚慕跟谁都是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基本没跟谁红过脸，像这样在电话里吵吵摔手机的事更是史无前例，绝无仅有。

　　戚慕扔完手机脑子其实也有一点清醒了，他明白自己是真的喝浑了才敢那么跟顾浔亦在电话里呛声，但是扔手机这事纯粹是烦的。

　　戚慕就往外面走了两步说，我去外面吹吹风醒醒脑子，你们别跟着我。

　　季子羡和王海不放心，跟了几步，被戚慕骂了两句不敢再跟了，季子羡着急的不行，王海就拉住他安慰说，他也没完全醉糊涂，你看他去的方向是后面花坛那里，现在人都在前面大堂呢，后面没有人，我们就在出口守着，让他自己清净清净，等会再过去找他，出不了什么事的，你别太担心了，这小子八成是真被那谁给气着了，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火。

　　季子羡抿了抿唇，没忍住，因为戚慕不在，语气掩饰不住酸汪汪的，他和顾浔亦他能生气，多少还是在意了吧？

　　王海跟季子羡虽然同为戚慕的朋友，但见面不多，不太熟，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人，直接颇为豪放的蹦出一句，你放心，不管在不在意，戚慕也不会喜欢顾浔亦，他直的。

　　在花坛那儿坐了一会儿，戚慕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好事，很是惆怅叹了口气，这下有点糟，估计会把人得罪狠了。

　　顾太子的性子别人不清楚，戚慕最是了解，睚眦必报，心狠手辣，从不留情，偏偏家世手段无一不了得，把人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人家还得感恩戴德人没有一刀下去，赶尽杀绝。

　　戚慕抬头望着远处黑暗的天空，只觉得自己往后的人生搞不好也跟那黑洞洞的天似的，前途渺茫，没有光亮。想象了一下自己可能的下场，他就有点绝望，可是转念一想，特么一颗糖就能哄好的人，他担心个屁！

　　大不了，多给几颗！

　　戚慕随即也不再想了，这会儿想事情太废脑子，就站起身想离开这，结果方向转错，绕到花坛后面去了，走到一半就看见眼前不远处黑暗里有一点红光在燃，原来这还有人在抽烟。

　　戚慕顿时瘾也犯了，摸摸口袋空空如也，人有点晃，就坐花坛上了，虎头虎脑就向着那人的方向招招手，说，那谁，你过来一下。

　　黑暗里的人似乎轻笑了一声，还真听话就过来了，从黑暗里走到灯光下，戚慕一看就愣了

　　这人穿着标准款黑色西装，大冷天衬衣领口还敞开，没系领带，身材高大，五官冷硬，眼神落在戚慕身上带着点睥睨天下的意味，仿佛浑然天成的气势压人，拿下嘴角的烟，眼也不抬问他，你是在叫我吗？

　　嗓音低沉醇厚，意外的很好听。

　　戚慕当场就炸了，也不寻思要烟的事了，就从花坛上下来绕着这个人走了两圈，心道，这人也太符合他剧中男主角的形象了。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演员啊？戚慕走路都不大稳了，脑子当然也转不了什么弯弯，就睁着眼睛和人脸对脸看了一会儿，心下确定，这人确实很符合角色形象，一定要拉去试镜看看演技什么的，就直接上手拉住人胳膊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是演员吗？

　　说话的气息都喷在人脸上，带着一股酒香，炽热又躁动，男人似乎有点嫌弃，退后了一步绕过戚慕也学着他的样子坐在花坛上，坐的还是刚刚他坐的位置，慢条斯理弹掉烟灰，淡淡地吐出一个名字，盛宴清。

　　盛宴清？

　　圈子里没听过这号人物呀。

　　看着年纪也不小，那就应该是过气老演员了吧？

　　戚慕就想拿手机跟男人要个联系方式，可是摸遍口袋没找到，就上前几步摊开一只手掌，你手机给我一下。

　　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男人眼前晃晃悠悠的。

　　问他是不是演员，还要手机？这是要潜规则他？

　　盛宴清从上到下审视了一遍戚慕，戚慕今天穿的是季子羡特意给他准备的一套宝蓝色西装，剪裁修身款，完美地勾勒出了他的好身材，特别是两条大长腿，又长又直，随意一站都是风景。

　　是个漂亮的，这幅醉酒后的憨态可掬，对人毫无防备的直白纯粹，勾的人有点心痒。

　　盛宴清就从怀里掏出手机递给他了，戚慕拿过手机快速地输入他的号码又把手机还给对方，说，你明天打一下这个号码，我跟你说说脑子又昏又沉，戚慕没说完就重新坐到花坛上，因为怕摔跤，就随意靠在了男人肩膀上支撑自己。

　　男人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又放松下来，饶有兴致地抬眸看他。

　　戚慕眼神恰好落在男人嘴角的烟上，就也想抽两口提提神，哥们，给支烟。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全丢到戚慕怀里，戚慕一看，还是好烟呢，就拿出一根烟衔在嘴角，一边说谢谢，一边抖着手按打火机，按了几次要么没打着，要么刚打着，火光就被风给吹灭了，戚慕烦了，扭过头甩了一句，借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