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答不出问题,在陛下面前答不出和在女先生面前答不出,丢人程度是不同的。
她不想在陛下面前丢人,不想让他觉得她很差。
唔,妖精也是要脸面的。
“陛下,今天是立冬,也算个节日,节日就不要考试了,好不好?”阿措眨巴眨巴眼睛看向他,一双黑眸莹润又可怜。
元珣捏了捏她柔柔的小手,又恢复平日那副清冷严肃的模样,“不行。”
说罢,便不由分说的将阿措牵到了前殿,随机考问了一番。
好在这次问的都不算难,阿措大多都答对了,剩余错的一些,元珣也没凶她,而是耐心的给她解释了一番。
阿措开始还认真在听,但听着听着,注意力就不禁被他周身的龙气所吸引,视线也落在他那张唇形完美的薄唇上。
靠的好近呐。
她想,好久没有跟他亲亲了。
元珣自然也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唇角微沉,“你在听朕说话么?”
阿措愣住,抬起头,正好对上他那双狭长的深邃眼眸。
鬼使神差的,她呆呆蹦出一句,“陛下,我下个月就及笄了。”
元珣,“……??”
阿措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一颤,像是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傻话,白皙的小脸有点绯红。连忙站起身来,朝他福了福身子,“陛下,我想起锦绣轩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说罢也不等他回应,便提起裙摆慌慌张张往外跑了。
元珣依旧在原处坐着,再次回想起她含羞带怯说出“快要及笄”时的模样,又静坐了好半晌。
直到常喜快步走进来时,元珣才堪堪回过神,沉声道,“她走的急,斗篷落在内殿了,你赶紧给她送去。对了,再拿个手炉给她送去……”
常喜本来就准备提醒陛下这事的,没想到陛下倒比他先开口。他愣了一愣,忙跑去内殿拿了。
等再次回来的时候,他还有点喘,弯腰道,“斗篷已经给沈嫔主子送去了,陛下不必担心。”
元珣沉沉的“嗯”了一声。
过了片刻,他伸手按了按眉心,淡淡吩咐道,“内殿的八宝柜上放着一副画卷,你拿去如意馆叫人好好装裱下。”
“是。”常喜应道,心中却是奇怪,好好的画怎么放到八宝柜上面去了?
待他取下那画后,倒也没打开看,便直接就送去如意馆了。
如意馆的裱画工匠打开画卷一看,顿时傻了眼,等回过神来,忙唤住了常喜,“常喜公公,你这画……没送错吧?”
常喜公公人都走到门口了,愣是倒转了回来。
他看了眼工匠手中的画,“………”这都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就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拿错时,脑中灵光一闪,忽的想起沈嫔怀中抱着的那副画卷,难道……就是这个?
那位主子是个书画不精的,想来应该是她的手笔了。
“没送错,就是这个。”常喜舒了眉头,拂尘一甩,“咱家可提醒你,这幅画你可得拿出十足的功夫好好裱,没准陛下要将这画挂在寝殿里呢。”
裱画工匠懵了——
就这鬼画符的玩意儿,还挂寝殿?
呃,难道这是什么新的辟邪方法?
第50章 及笄
年关将至, 尚服局格外的忙碌,除了宫人们要发新的衣服,宫中各位妃嫔制作衣服的数量也多了起来,毕竟要过新年了, 总是要穿的漂亮喜庆一些。
这日, 尚服局的司制姑姑给阿措量尺寸,一边量着, 一边笑道, “小主这大半年身量见长,这回冬衣要做长一些了。”
安秀姑姑闻言,凑上去看了眼数据, 尤其是胸腰臀的, 眼角都笑起了皱纹, 看来尚药局的那些药膏还是很管用的。
待司制姑姑离开, 安秀姑姑帮阿措穿着衣服, 顺便提醒道,“再过不久便是小主十五的生辰了,到时候咱们可得好好庆贺一番。”
“嗯嗯,到时候我们摆一桌席面,大家一起热闹下,好不好?”阿措兴奋道。
“小主高兴就好。”安秀姑姑应道, 又唏嘘一声,“女子及笄与男子加冠,皆是人生大事。可惜在宫里有诸多限制, 若是在宫外,还能给小主好好办一场及笄礼。”
阿措不懂那么多礼不礼的,只问道,“那一日陛下会来么?”
安秀姑姑顿了下,轻声答道,“小主的生辰,陛下应该是会来的。”
阿措笑了,点点头,“嗯,那就好。”
只要他来,就足够了。
待她穿好那件石榴红的素面杭绸小袄,小桃掀帘走了进来,语气带着几分小欢喜,“小主,外面下雪了。”
阿措眼睛亮晶晶的,“哇,下雪了!”说着就要往外跑。
安秀姑姑连忙拿了个葵花纹铜沉手塞到她怀中,温和笑道,“小主在院子里看看就成,可别跑去外面,下雪了地滑你仔细别摔着。”
“姑姑,我知道啦。”阿措笑着应下,带着小桃就往门口去。
只见那洁白的雪如同片片羽毛般,轻缓温柔的落下,又美又梦幻。
这是今年的初雪。
……
阿措及笄的那日,也是个下雪天。
外面寒风瑟瑟,白雪皑皑,锦绣轩里却格外的热闹。
屋内一片洁净,摆设装饰都换了新的,门窗上还贴着宫人们自己剪的窗花,瞧着红艳艳的,格外喜庆。
暖炉烧的旺旺的,沈老太太、长公主、蒋妃,还有另两位高位份妃嫔,都齐聚一堂,专为阿措办一场及笄礼。
最开始是安秀姑姑随口提了一句沈嫔小主及笄的事,长公主就记在心里了,决定来给阿措当正宾。还特地请了沈老太太一起入宫,作为及笄礼的长者。
至于蒋妃,各宫妃嫔的生辰她那里都是有记档的,本来见沈嫔做生辰,是打算送些礼物赐一桌酒席的,后来听说长公主打算给沈嫔办及笄礼,她作为后宫目前的掌权人,自然也要拿出一份态度来,便主动提出当及笄礼的赞者。
另外两位高位妃嫔听闻这事,自然也乐意来长公主和沈嫔面前卖个好,所以也一并来了。
如此一来,阿措的及笄礼主宾赞齐全,倒办的有模有样的。
其余妃嫔听闻这事,皆是羡慕不已,能有长公主和那么些高位妃嫔一起办及笄礼,多面子啊。
且说这边厢,沈老太太拿着篦子,有条不紊的梳理着阿措乌黑油亮的长发,梳着梳着,她的眼眶也不禁有些湿润。
还记得她第一回 抱着小孙女的时候,阿措尚在襁褓之中,玉雪一团,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瞧,瞧得她的心都要化了。
春去秋来,当年那个小小的婴孩,眨眼就成了束起发髻的大姑娘了。
沈老太太将阿措头发梳顺后,长公主缓步走到阿措面前,扬声吟颂着祝词,“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1”
待她颂完,小桃端着托盘过来,托盘上放着罗巾与一支晶莹剔透的白玉发簪,她恭敬道,“请老太君替主子加笄。”
沈老太太替阿措梳起一简单的圆髻,拿那白玉发簪将发髻簪住。
阿措缓缓抬头,她平日里也梳过发髻,但今日或许是经过仪式的洗礼,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沉稳了一些。
待发髻梳好,及笄礼还未结束。
又经过二次加服、三次礼拜后,这及笄礼才算完成。
而阿措此时也穿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华服,发髻高盘,眉目温柔,像是个被精心打扮的瓷娃娃。
她一向觉得人间的礼仪繁琐,可今天这一场及笄礼下来,阿措好像有点明白礼仪存在的意义了——
这种强烈的仪式感,让她对自己成年的认知也更加深刻了。
按照沈老太太的话来说,“阿措,从今天起,你就是个大姑娘了。”
是,她是个大姑娘了。
阿措再一次往门外张望了一眼,除了干枯的树枝,便是簌簌落下的白雪,并没有那人的身影。
他……不来了么?
今天可是她及笄的日子,是他们老早约定好的日子。
她眼底有淡淡的失落,心里试图替他解释——
或许是雪下的太大了,外面的天气太冷了。
又或许是他政务太忙了,晚些就会过来了。
就这样等啊等,等到蒋妃她们吃完酒席离开了,等到外面天色暗了,长公主也要离开了……
阿措和沈老太太一起起身,亲自将长公主送到门口。
三人正说着送别的话,门外突然响起一声通禀,“陛下驾到。”
阿措几人都愣了愣。
齐齐朝着院门看去,就见元珣披着一件玄色大氅,从风雪中大步走来。
白色的雪,黑色的衣袍,与他那深邃锐利的眉眼一起,构成一幅黑白泼墨的画卷。
周遭一下子都静了,只听得簌簌落雪声。
直到他走近了,众人才回过神来行礼。
元珣抬了抬手,沉声道,“都免礼。”
他说这话时,视线始终落在阿措身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穿这样庄重繁复的礼服,一层又一层裹得像个粽子似的,虽有些古板,但衬的她那张小脸越发的素净小巧。
就像是个粉雕玉琢的娃娃。
长公主弯着眼眸看向元珣,“你怎来的这么迟,及笄礼都结束了,酒席也都吃完了。”
元珣道,“有些公务耽搁了。”
长公主笑了笑,或许是看到元珣来了,她这会儿也不急着走,便留着再坐坐。
几人一起往正厅走去。
常喜替元珣将大氅取下,他内里是一袭暗红色花罗长袍,腰间系着玉带,整个人显得格外挺拔俊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