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府。
如若,今日没将这案子查下去,日后这刘知府高升了,手底下更不知道会贪多少东西。
即便如此,刘知府却还没有说完,“这么多年,我共将坏我好事的六十二户人家灭口,其中有不乏有三岁孩童,怀有身孕的妇人,我自认,坏事做尽。”
想起过往,刘知府心中,莫名的升起一丝不适。
可是,很快,恢复了麻木。
第一次动手,或许觉得浑身都不舒坦。可是,等着杀的人多了,便就只是上嘴唇碰下嘴唇挂在嘴上随意的话罢了。
死了,便就在自己的“功德簿”上,记上一笔。
自然,这六十二口灭门的人,也要近千人。
加上那些没被灭门的人,知府也不知道,到底手下沾了多少人的鲜血。
说完这些,他看到,坐在高位的顾将军,已经是满脸的怒容,倒是叶卓华,却是面无表情。
年纪轻轻的,倒这般能沉得住气,自有些本事。
想来,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也许,能做第二个孟相。
想起孟相,刘知府突然笑了起来,“这么大的案子,定然是要惊动朝廷,两位大人想让下官怎么写罪状,下官便怎么写。
下官自知,罪无可赦,只求两位大人,能留下幼子,他什么也不懂,以后也只是个平常人,不求其他,只求能为老刘家,留下一后。”
这样,便是入了黄泉,也不会,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听了一个罪臣,既然还妄图同他们提条件,便将顾父给气笑了,“还留后,你这是灭九族的大罪!”
被顾将军怒斥一句,刘知府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那,顾大人真的,希望下官被灭九族吗?”
顾父想也不想,便要应一句。
可是话到嘴边,却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刘知府将他的错交代的痛快。可是,西山的私兵同火药,却没有说。
能在兵部动手的,就那么几个人,答案,呼之欲出。
而且,刘知府做这事,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为何这么久,才被人查出来。
且,还是因为,买卖官吏由着平城牵连的。
究竟是现在才做这行当,还是现在才被查出来,自说不清楚。
若是从前便做了,便说明,在朝廷,兵部,吏部,户部,甚至工部都有可能被牵连。
能有这么大势力,可以说只手遮天的人,似乎,只有一个人能办到。
而那个人,去世已经大半年之久了。
这几部,基本都换了新人。所以,有些事才藏不住,被刑部发现了?
看顾父不说话了,刘知府这才说道,“正如顾大人所想一般,请问,您是否要灭我,刘家九族?”
听着刘知府应下,顾父的嘴抿的更紧了。
恍然间想起,皇帝突然发怒,要除了孟相,朝廷的文臣没有拦住,究竟是真的因为,文候出面,还是,另有隐情?
甚至,顾父此刻突然想起来,皇帝死活不让太子登基,究竟是因为,宠幸冯皇贵妃母子,还是因为,太子德不配位,或者,都不是?
起了这个念头,顾父赶紧摇了摇头。
君君臣臣自有天道,无论太子如何,他都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有什么错只能劝阻,不能猜疑。
只是,叶卓华却慢慢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刘知府,“你说的,可是孟相?”
即便,刚才他们心中已然有了猜测,可此刻叶卓华明着说出来,却也让顾父的心,猛的一颤。
刘知府倒是爽快,抬头目光坚定的看着叶卓华,那一个是字,就那么清晰的从他的嘴里传来出来。
果真,就如同叶卓华所料想的一般。
除了孟相,这世上,再无旁人有这样的本事。
可是,就这个真相,说出去,谁人相信?
孟相,可是这大佑,第一贤相!
即便,刘知府动了西山又如何。此刻,叶卓华不仅不能将此事传出去,还要帮忙镇压。
不然,那炮火只要一传出去,最先倒霉的,便是叶父这个,兵部尚书。
如今孟相已经去了,大多事情可以说是死无对证了,即便拿出所谓的铁证又如何。
在旁人看来,也不过是叶卓华这个儿子,为父亲脱罪的借口罢了。
再则说了,叶父真的被怀疑的话,叶卓华这个刑部尚书能不能参与查案也就两说了。
素来,落井下石的人一定不会少,就看叶卓华这个脾气,想来在京城也得罪了不少人,若真将事情说出去,叶卓华的下场,怕是比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所以,即便是现在,在刘知府的心中,自觉得还没到最坏的田地。
看着刘知府现在还这般坦然,好像做了贪官是多么得意的事一般,顾父这个暴脾气,早就想,一刀将人了结了。
只是,他到底不是那个,初入军营的先锋官,不管不顾只要会杀人便可。
朝廷的事,他思量片刻也能转过弯来。
顾父火的厉害,他觉得,好好的大佑就是被这帮,只会玩弄权术的文臣给折腾坏了。
从前,还以为孟相是好的,如今看来,没个好东西!
叶卓华突然间笑了一声,“有意思有意思的很,孟相一生凄苦,传闻他家中,到了掌灯时分,便让全府的下人歇着,为的是省下灯里的油。”
就这样一个凄苦贤德的良相,竟然是天下第一大贪官。
何其的好笑,何其的荒唐!
低头,看着刘知府,“你可知,我为何,要逼你现身?”
刘知府不明白叶卓华为何突然,提起这事,“自然是让下官,自乱阵脚。”
听了刘知府的话,叶卓华不由的点头,“确有这般心思,只是,却也不只只有这些,陶县令算不得聪明人,所是在平城多住些日子,你的事,顺藤摸瓜或许我可以查的更多,有更多的证据。而现在,却只有,陶县令一方供词。”
所以,叶卓华是在逼,刘知府杀自己。
谋杀朝廷命官,不需要任何理由,便就是死罪。
说到这,叶卓华的手很自然的放在了刘知府的肩膀上,想着上辈子,他们好不容易得到高位,自然也牺牲了不少官员,后来也彻查贪官。
可那时候,也不知道时间过的太久远了,还是当时彻查的人瞒了下来,总是没有出现这骇人的大案子。
是以,这一条线,叶卓华从来都不知道。
手指,不由的收紧。
刘知府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叶大人,你想只手遮天?”
那么多东西,叶卓华也敢?
不对,自己一个知府都敢,叶卓华这个正二品尚书,自然也不怕的。
叶卓华冷笑了一声,却没有正面回答,放在刘知府的肩膀上的手,改在了刘知府的脖子上。
刘知府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待人倒在地上,叶卓华着才收回自己的手,拿出帕子,擦了擦。
“来人。”冲着外面喊了一声。
这次进来的,自然都是叶卓华的人,他们看了一眼,刘知府的尸体,低着头没人多问。
“刘大人受伤过重。”在众人出门的时候,叶卓华轻声交代了句。
下头的人应了声,自是明白了叶卓华的意思。
一个大贪官,就此,落幕。
顾父看着叶卓华将人除了,倒也没有旁的心思,他自然也觉得,刘知府必须死。
只是有些接受不了,孟相那么好的人,怎么背地里做这样的事。
可事实面前,无论多难接受,也只能应了。
叶卓华杀人的时候,眼里全是冷意,只是在转头看向顾父的时候,眼里带着几分无措。
顾父思量了片刻,也只是起身拍了拍叶卓华的肩膀,“我相信,你父亲不是那般的人!”
他同叶父那是过命的交情,这人什么脾性,自然清楚。
做什么,也不可能是,做贪官的人。
再则说了,叶家抄家,那不也没抄出来什么。
而且,叶卓华这孩子,现在看上去是风光了,可从前受了多大的罪过,几次险些丧命,他也都记在心中。
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跟叶家没交情,就做这些事,各部都要有人,叶父绝对做不到,说句难听的,就是没那个实力。
叶父之上,数来数去,也就只有孟相一人了。
而孟相也真的绝了,孟家上下男丁也不少,无人位居要位,这辈子最宠的便是华夫人,旁人也只当他是,性子直。
却不想,人家是有大目的。
若非顾父碰见平城之事,亲眼见了那炮火的威力。不然,就外人凭空冲着他说这些事,顾父绝对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多谢爹。”叶卓华干巴巴的说了这么一句。
顾父瞧着天色已晚,今日杀了一日的敌,也乏了,交代叶卓华早些歇息,便先离开了。
有什么要紧的话,明日再说便是了。
另一边,男人们说朝廷的话,顾夭夭换下衣服后,便只留夏柳一人在屋里。
“夏柳,你可想好了,你真的要嫁给周生?”顾夭夭抬头,很是认真的问夏柳。
夏柳重重的点头,“奴婢想好了。”
夏柳不知道,这世上的夫妻,是不是都是爱的死去活来的恋人。
她也曾将一人放在心头,也曾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可是,心悦一人太苦,太卑微。
人生也许在未来的一日会觉得,不过是弹指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