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恕罪,莫要小的为难。”下头的人,再次将华夫人挡了下来。
这一次的人更多,这般架势,华夫人却也是相信,这世上除了文候,没人能在侯府下这样的命令。
华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竟是我,一个人在唱戏。”
什么毒酒,什么解脱,都是假的。
就如同和离一般,不过是一介妇人在这四方院子中胡闹罢了。
一代名相之女,不过是被玩弄与股掌之中的,傻子罢了!
“那我的信,是不是一封都没有传出去?”华夫人有些不甘心的问了句。
下头的人却是沉默不言,或是不知,或者就如同华夫人所说的一般,并没有送出去。
华夫人像是一下子失了力气,颓然的往屋子里走去。
夏柳扶着顾夭夭,有些无措的望着拦在眼前的侍卫。
“走吧。”顾夭夭倒是平静,领着夏柳往屋里走去,重新坐在自己刚才的位置上。
许是秋日天寒,这会儿功夫茶水都已经有些凉了,许是知晓两位主子出事,下头的婢女也都慌了,没人为顾夭夭添茶。
顾夭夭只得将茶水放下,左右这无趣的很,总的要寻个事做,只能将视线放在了华夫人身上。
看着她默默的落泪,顾夭夭起身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华夫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总会有机会翻身的。”
华夫人看着顾夭夭平和,不屑的哼了一声,“不知深浅。”
文候这般举动,必然是有所目的,怕是一步错步步错,想要翻身哪有那般容易。
顾夭夭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夫人送我帖子,叶家自然证明,今日我要是回不去叶顾两家只能寻夫人要人,若是我猜的没错,现在已经有夫人的马车,从侯府往太子府走去。”
这样,人,便转到太子府内。
无论,华夫人领着顾夭夭过去是什么目的,只要顾夭夭最后出事,太子都难辞其咎。
只是,若是顾夭夭想的没错,她这事出的要巧妙,既不能言语说出真相,也不能死了。
活着便是顾父的牵绊,顾父便就不能抛却一切。
若是顾夭夭想的没错,这定然是他们的第一步,温水煮青蛙。
先让武将与太子慢慢离心,而后便是文候领着文臣,与太子渐行渐远。
皇后在宫里名存实亡,太子在朝中势力凋零,到时候靖王必然名正言顺的上位。
冯妃虽然现在不能封后,可却占着皇贵妃的名分,待靖王登基,她这太后做的名正言顺。
为了靖王母子,皇帝可真是,煞费苦心。
“你既然猜到了,如何还敢来?”华夫人自然清楚朝堂纷争,顾夭夭说话句句在理。
顾夭夭无奈的摇头,“因为,这是我刚猜到的。”
她知晓这趟过来会有蹊跷,却不知晓文候夫妻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听的顾夭夭这话,华夫人却缓缓的冷静下来,“你不怕死?”
顾夭夭摇头,“如何不怕?”
她好不容易活过来了,并不太想,这么着急的去奔赴黄泉。
看着顾夭夭从容应对,华夫人的心也慢慢的镇定下来,不管如何,活着才会有希望。
华夫人慢慢的直起腰来,此刻已然掌灯,外头的火把晦暗不明。
华夫人屏退左右,“我下药的事,做的隐蔽,他能知道必然是因为我跟前有他的人,所以我现在谁都不能信。”
一顿继续说道,“但我请你信我,我会护你周全。”
顾夭夭浅笑点头,“我自然信夫人。”
华夫人没再多言,打开里屋的门,从门下面的门槛上按动机关,下面出现了个地窖,华夫人取了烛火,递给顾夭夭,“下去有一个有一片青石雕刻的方形纹理,按下第十三个,便可离开。”
当年华夫人与文候成亲,侯府重新休憩,却是孟相监工,在华夫人的内屋修了一处地道,便是文候也都不知晓。
华夫人当时还笑孟相,多此一举。
可孟相说,“这世上最可信的是人心,最不可信的也是人心。”
人心,善变啊。
那时华夫人不懂,可因为相信父亲,还是按照父亲说的,无论多么情深,都未将这一方天地告诉文候。
以为,不过是安孟相心的地方,竟有打开的一日。
这打开第一重机关,看上去不过是放冰块的地窖,等下去了也不会轻易的看出端倪。
待顾夭夭进去后,华夫人将这地面,恢复了正常。
她坐在塌上,没有任何动静,只看着烛火跳动。
而顾夭夭这边,夏柳在一下来的时候,心跳就加速了,“姑娘,就这般信华夫人?”
“自然,我死了于她没有任何好处。”若是文候不出手,她或许还有危险,可文候出手,她反而一定会,安然无虞。
这地道多年未修,有一个浓浓的霉,呛的夏柳咳嗽了几声。
看夏柳手抖的,将那灯笼都打不住,顾夭夭顺势接了过来,让夏柳跟在自己的身后,自个在前头探路。
看着顾夭夭的背影,夏柳忍不住笑了一声,从顾夭夭进这侯府,便一身的淡然,好像就笃定了自己不会出事。“姑娘怎就能确定,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顾夭夭看着前头,还不见头的路,只暗道也不知道是谁修的这地道,也太过谨慎了,莫不是要修到城郊了。
靠在墙上歇息片刻,顾夭夭又继续往外走,“因为,文候夫妇离心,又因为文候心中有爱。”
这话,倒是将夏柳给闹糊涂了,既然离心,还如何相爱?
顾夭夭轻叹一声,这便是人之复杂,他们政见不合,各为其主。华夫人有魄力给文候下药,自能担上一句,女中豪杰。
可正因为如此,或许才对文候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才会,恋恋不舍。
若论手段,华夫人自然不会是文候的对手,可论深情,到底是文候更甚。
他俩也只能说是,势均力敌。
既然势均力敌的战斗,便就论不出个输赢来。所以,顾夭夭一定不会出事。
听的顾夭夭这般说,夏柳突然反应过来,“所以,姑娘故意让周生守在外头,不过就是吓唬姑爷。”
第120章 他有什么好的?
关心则乱,纵然叶卓华有千般算计,若真心念着顾夭夭,必然没有那般理智,定会心急如焚。
顾夭夭哼了一声,“我倒没想着他。”
说完,继续往前走。
夏柳在后面抿嘴浅笑,大约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华夫人坐在榻上,原本她可以与顾夭夭一同离去,可到了这个时候,却又不甘心,就这么落荒而逃,一败涂地!
文候原本在自己的院子里站着,听得下头人禀报,说是华夫人在屋里哭了一阵后,便没有动静。
文候低笑一声,“她的性格便就这般,怎会让自己,一直颓然无助?”
一定会想法子反抗。
想到这,文候的是眉头紧锁,恍然间想到了什么,“随本候过去瞧瞧。”
她一定会反抗,但绝对不会这般悄无声息。
屋子里安静的闻针可落,文候带人过来的动静,自然是格外引人注意。
华夫人侧头看着门口,看着那个本该喝了穿肠毒药的文候,此刻悠然的进来。
如同,平日里无异。
就算已经知晓自己的计策失败,可在看到文候的时候,华夫人的眼中不免多了一丝愤怒,“技不如人,无话可数。”
文候看着华夫人轻轻叹气,“你这又是何必?”
多年夫妻,日日朝夕相对,也该是能生出情谊的,何至于现在这般,像是面对仇人一般。
华夫人冷哼一声,侧过头不去看文候。
文候扫了一圈屋子,如他所想的一般,并未瞧见顾夭夭的影子,微微叹气,“你将,叶夫人藏在哪里了?”
华夫人从塌上起身,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我在侯府多年,不过是要保一人,有何难处?”
故意,引导文候,往旁处想。
看华夫人的表情,文候想也是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话来,至于动刑他自也不会。
只抬手,让下头去寻。
今日他自有安排,便是外头也安排了人,就是顾夭夭能平安的离开侯府,也绝对不可能逃过外头的人。
这点自信,文候还是有的。
只要顾夭夭消失一夜,武将必与太子离心。
手慢慢的抬起来,华夫人素来讲究,此刻瞧着发丝竟有些乱了,忍不住想要为她整理妥当。
看出文候的意图,华夫人退了一步,避开了文候的手,“都到现在了,你装作情深给谁看?”
文候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而后慢慢的收回,“你到底想让我如此,除却政见不同,我何曾亏待过你?”
便是闹和离,便是下毒,文候也不曾苛责半句。
只是听了文候的话,华夫人眼里的冷意就更浓了,“所以,你所谓的不过政见不同,便可以让我父亲丢了命去,还是我父亲的命,也只能换你,不过二字?”
看着华夫人不依不饶,文候的面上也升起了一丝不悦,“岳父出事我自然也难受,可圣命难为我亦是没有选择。”
这话,似是情理之中,可华夫人又问了句,“若是,出事的换成你父亲,你是否也能这般坦然。”
可是于理之外,便是人情。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