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远不好再多言,只能后退,去帮着车夫他们把马车挪到巷子外面。
“王妃,谢三小姐。”王修苒含笑迎上来给武昙见礼。
她面上笑容大方得体,温和如常,仿佛之前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谢明宜虽然心里有几分隔阂,这时候也不好表现出来了,就也礼貌的扬起一个笑容,与她互相见礼打过了招呼。
武昙从小就经常被武老夫人带在身边,对应酬这些事是熟门熟路的,已经在和王修苒寒暄:“这里车马已经停了不少了,我们来得还不算太迟吧?”
王修苒笑道:“我原还想着叫人再去王府催一催。”
说着,就略带几分俏皮的抬手掩嘴,凑近了武昙身边道:“今日是来客十有八九都还是看的王妃的面子,我还不怎么熟识,也不知她们的喜好,也怕是招待不周,正等着王妃过来再帮我撑一撑场面呢。”
她这话说的直爽,武昙就又笑了,左右看了眼道:“那陪你在门口等着迎客?”
她这样的身份,何况今天还是客人,王修苒哪能让她站在门口?
于是连忙拒绝:“不用,这里我能应付,就是分身乏术,里头的夫人和姑娘们都在花园和花厅里,王妃和谢三小姐先进去喝茶赏花吧,顺带着帮我招呼一下。”
“好。”武昙颔首。
说话间,胡同外面就又有轿子抬进来。
王修苒要忙着去招待,武昙就带着谢明宜先进门去了。
谢明宜这趟出门,明显是没有以前那么活泛了,话少了很多。
武昙侧目看她,唇角露出笑容来:“上回宫里的事你那边后来又查了吗?许就是个误会吧,你也不要想太多了。”
“没。”谢明宜的心思被她看穿了,脸上浮现一抹赧然之色,略有些尴尬的低声道:“那怎么查啊?而且确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要再去折腾,反而会叫宫里太后和陛下难做了。其实我想着也应该只是个意外,王小姐看着也不像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就是……王妃您知道的,外头那些不明真相的长舌妇,她们总是说嘴,我就很烦她们了。”
尤其是今天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地点,她和王修苒的事,肯定又是茶余饭后大家背地里议论挑剔的对象。
要说流言蜚语,武昙从小几乎就是在各种的非议声中熬出来的,年纪小些的时候,因为她总也不肯让着点儿武青琼,再加上孟氏的有意渲染放纵,她骄纵跋扈之名就被扣在头上了,再等后来遇上萧樾,被人明里暗里指摘议论的就更多了……
横竖是在武昙看来,流言蜚语都根本不值一提了。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的脸皮厚,并不指望谢明宜也能坦然面对,一笑置之,所以只就模棱两可的说了句:“别理她们就是。”
这种事,除了不理会,也确实没别的更好的法子了,谢明宜只苦着脸扯了个笑容出来。
跟在旁边的梨儿咬了半天嘴唇,似是想说什么,但也许是觉得方才进门之前武昙和王修苒之间的关系有些亲昵了,她有点顾虑,最后便忍住了,没有开口。
一行人去到花园里。
那里早到的一些人多是聚在花园里闲逛或者赏花。
这宅子的花园本来就打理的不错,再加上王修苒那里又有长途跋涉从南梁带过来的几盆名贵的花草,大家便围着看新鲜了。
王修苒是个很本分和有分寸的人,这次邀请过来的多是与她还有武昙年龄相仿的年轻女子。
这个年纪的女子,或是待字闺中,或是初为人妇,总归十几而是对的女子,喜好大都相同,大家聚在一起,也都是相谈甚欢的模样。
因为一直盛传她跋扈,武昙一直以来的名声都不大好,未嫁人时候,出门在外多少会有些自诩清高的要避着她些,不愿意结交,但如今她身份今非昔比,在场的哪个都要给她些面子,所以这趟出门也可谓是受到了空前的礼遇了。
在场的,即使曾经互相看不顺眼,但是姑娘家家的小肚鸡肠的那些小心思,根本就成不了仇,武昙也不拘谨,游刃有余的应付了一番。
等到挪到亭子里休息喝茶的时候就忍不住的感慨:“我今天才觉得嫁给萧樾也不算太亏。”
这亭子里这会儿没别人,不过这普天之下大概也就她才敢这么大言不惭的说话了。
蓝釉糊涂不解:“王爷对您够迁就的了,王妃您这是还觉得我们王爷不够惯着您啊?”
“两回事嘛。”方才和众人一番寒暄,武昙话说的多了,嗓子有点干,一边说着一边就接过青瓷递过来的茶碗喝茶。
杏子嘴快,已经消息的接口道:“这你就不懂了,王妃说的好处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是这个意思吧?”
一边说着,一边就看向花园里的那些人努努嘴:“想当初,这些人可没在主子背后嚼舌头,哪有今天这般巴结讨好的热乎劲啊?”
这些人背后说闲话,武昙是懒得计较的,只不过么,是个人都会有点虚荣心,谁不享受被人捧着供着的感觉?
不得不说,武昙这会儿是真的惬意,就笑眯眯的没有反驳。
今天的天气难得的好。
武昙本来是想叫霍芸好一起来的,但是她婚期近了,在家备嫁,这时候就不方便抛头露面的出来了,而家里林彦瑶肚子也一日大似一日,也不愿意出门晃悠了。
谢明宜对王修苒从南梁带过来的那几盆花草很感兴趣,这时候已经和交好的姑娘在花园院里赏花了。
武昙一个人坐在亭子里喝了半盏茶,就听见青瓷轻声的唤她:“王妃……”
武昙侧目看她一眼,然后循着她眼底暗示的方向看过去,就见稍远处不太显眼的一丛花木旁边半遮掩着一个婢女的身影,正在跟刚好站在那里的谢明宜还有庄太傅家的姑娘说着什么。
那婢女的身影大遮在花木后头,看不太清楚容貌长相。
而谢明宜两人因为是背对着亭子这边,也看不见表情。
只大致的可以看出那婢女说了两句话,然后谢明宜就和那庄小姐说了句什么,随后两人就一前一后快步闪到了花木后边,跟着走了。
杏子也循着方才青瓷的暗示在扯着脖子盯着那边看,见状不禁奇怪:“她们这是做什么去了?”
武昙的眸光微动,眼底闪过一丝的深意,却只是沉吟了一声问青瓷:“谢三小姐的那个婢女呢?”
青瓷的心思细密,虽然武昙并没有明确的交代她什么,但是在大门口她听了武昙吩咐尉迟远的话,就开始防范着今天别是还有事情会发生,所以进了王家这宅子之后就时时的警惕四周,尤其是格外注意谢明宜主仆的一举一动。
所以此时她答来并不含糊:“离开有一会儿了,看她当时的样子,应该是去如厕了。”
王修苒和谢明宜之间和是有前科的……
这时候谢明宜已经不见了踪影,青瓷说着就已经准备提脚去追了:“奴婢跟去看看。蓝釉,你守在王妃身边。”
武昙对谢明宜有好感,再加上今天谢明宜又是跟着她一道来的,她要出了事,武昙多少是要负点责任的,此时确实是该去看一眼。
只是么――
对她们来说,谢明宜到底只是个外人,武昙的安全才最重要,也要防范着这是不是调虎离山的阴谋。
“知道。”蓝釉立刻也跟着警觉起来。
“青瓷……”武昙瞧着青瓷要走,并没有阻拦,只叫了她一声,嘱咐道:“你只去看一下,盯着别出大乱子就好,不必掺合的太深……嗯?”
这话里,别有深意。
青瓷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她跟了武昙这么久,主仆默契是有的,明白武昙的提示是什么意思了就也没来得及多想,只匆忙的答应了一声:“是。”
然后就提脚快步跟了上去。
蓝釉和杏子互相对望一眼,杏子就不解的问道:“是谢三小姐会有什么危险吗?王妃您既然都准备插手去管了,又为什么要嘱咐青瓷那样的话?”
武昙也没心思再继续喝茶了,侧目看她一眼,却是但笑不语。
蓝釉就不敢再分神,寸步不离的守在武昙身边,一边严密的注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这边她们又坐了有大半盏茶的工夫,周遭也仍然没有半点的异动,女客们依旧还是谈笑风生的聊天赏花。
“王妃,青瓷一直没回来,会不会真的出事了?”杏子忍不住的问道。
“不至于……”武昙摇头,还想再多说什么的时候,就见花园的入口方向有个婢女慌慌张张的提着裙子跑了过去。
没进花园,是冲着大门口的方向去的。
但她虽然没进院子,却已经惊动了靠近门口站着的几个人了。
“怎么了这是?刚那丫头怎么慌慌张张的?”
“脸色不太对,是……”
几人正在互相议论着,又见一个穿着别家服饰的丫头从花园里之前谢明宜她们离开的那条小路上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因为跑的太急,还险些被裙摆绊倒。
这是户部侍郎张家姑娘的贴身侍婢。
那张小姐见她唐突失礼,觉得丢脸,不由的出口训斥:“这么毛手毛脚的做什么?不会慢点走么?”
“不……不是……”那婢女白着脸,气喘吁吁的稳住了步子,惊恐道:“那边出事……出事了,有人掉进了池塘里,像是……出人命了!”
哪怕是青天白日里遇到这种事,也是够吓人的。
在场的都是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已经有人吓得白了脸。
杏子立刻联想到谢明宜,就从亭子里冲了出去,抓住那婢女确认道:“你说是谁落水了?在哪里?”
“不知道是谁,我如厕回来的路上远远地瞧见的,池塘对岸有人在喊……”那婢女惊魂未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杏子想要回头寻武昙的时候,已经有胆子大的几个人带着婢女匆匆的往那边去了。
武昙也从亭子里走了出来。
杏子迎上来,也很有几分紧张:“奴婢先赶过去看看?”
武昙敛了笑容,表情一片严肃的简短说道:“青瓷跟着呢。”
一般情况下,在青瓷的眼皮子底下,是不至于叫谢明宜有事的,可如果是连青瓷都挡不住的,现在急着赶过去也没用。
不过到底是出事了,在确定事情的严重性之前武昙也不敢掉以轻心,脚下步子飞快的跟着人群一起往那边赶。
蓝釉也不由的有些紧张,边走边低声问她:“会是谁做的?王家小姐吗?”
武昙其实心里这时候是已经有了揣测的,不过开口却有所保留,只就冷声道:“是不是的,你也总得叫我看一眼才好下判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