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趟出去明明也没多久,这丫头突然变得这么热情了,萧樾是真有点不适应。
他将她从怀里拎出来,挑起她的下巴,审视她的双眼。
见她眸光清澈如水,确实不像是口是心非的模样,就用额头贴着她脑门试了试,后又重新看向她:“没发烧?”
武昙郁闷不已,还没想好要说什么……
紧跟着,下一刻,萧樾已经就着在她唇上啄了一下,随后揶揄的冲她挑了挑眉:“难道是头两个月趁本王不在,你做什么对不起本王的事了?”
武昙:“……”
这人怎和好坏不分呢!
好容易她检讨一回想对他好点了,他还不领情?
武昙郁闷,一把拍开他的手,也不想哄王爷高兴了,转身走到旁边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生闷气。
所以呢,这才正常嘛……
萧樾笑笑,自己踢了鞋子又弯身将她的绣鞋脱掉,把她挪到床上,抱在了怀里躺下。
武昙偷偷转头看他,却发现他居然一直侧目在盯着自己瞧。
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处,所有的情绪和隐藏的小心思都无所遁形。
萧樾还是了解她的,无缘无故的,她不会突然转了性了,于是就再次追问道:“到底怎么了?”
武昙迎着他的视线,心里还有点儿纠结,目光略闪躲了一下。
这丫头一向不是这样扭捏的个性的,萧樾料定了她心里有事,就也不急着催她,只耐心的等着。
“就是……”武昙揪着手指又挣扎了片刻,但萧昀的那件事她终究还是不想说的,就又往他身边贴上去,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撒娇道:“我良心发现了不行么?”
萧樾对她的话将信将疑。
武昙就一骨碌爬起来,正色看着他道:“我大哥跟霍家二姑娘订了亲了,我见过她几次……无论是她还是我二嫂,都是善解人意的大家闺秀。我就是觉得……我这样好像不太好。”
她那思绪跳脱,会突然想起一出是一出,并不奇怪。
“本王要是想要个大家闺秀,这京城里遍地都是,还轮的到你?”萧樾失笑,顺手又将她按到怀里搂着,婚事吻了吻她的额头:“别成天想东想西的瞎折腾了,你现在这样就挺好。”
武昙在这方面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向来都知道自己不是京城里各大勋贵世家挑媳妇的好人选。
要不是出身好,恐怕婚嫁都成问题的。
本来因为是萧樾主动招惹她的,她一开始怕他,不愿意亲近他,这才不管不顾的瞎胡闹的,后来慢慢地就养成了习惯,在他面前从不掩饰本性……
现在自我检讨过了,确实是很有些心虚的。
萧樾这样说,她也觉得他是口是心非的在敷衍她,不怎么相信道:“真的?王爷不嫌我是个麻烦精么?”
萧樾的手掌压在她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闻言,也不细想,只略带感慨的叹了声:“也就是你了,这辈子就你这么一个,麻烦点就麻烦点吧,本王还扛得住。”
虽然不是什么正统的情话,但在武昙听来还是很受用的。
她往上蹭了蹭身子,朝萧樾脸上呱唧啃了一口。
萧樾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又摸了摸她的头发。
武昙看的出来他今天很疲惫,于是就也不再折腾他了,在他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也安静的闭上眼。
昨夜两人都没睡好,这一觉醒来,萧樾睁开眼,发现天居然已经快黑了。
这一觉,他睡了两个多时辰。
下意识的想要收回手臂起身,这才想起来武昙还在他这。
侧目看不过去。
床上的光线被帐子掩住,更显得昏暗,武昙小小的软软的一团抱着他一条手臂还睡得正香,长长的睫毛压下来,在脸上落了一小片阴影。
没有了清醒时候的活泼跳脱,整个人看上去异常的乖巧。
萧樾前后活了两世,早就习惯了南征北战的生活,时时刻刻都在身上裹上一件冷硬的铠甲,雷厉风行,我行我素,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为了这么个小丫头,一再的突破自己的底线,妥协,退让,她怎么闹都不嫌烦,只要看见她在身边,就会忍不住的心情愉悦。
活了许多年,他有过荣誉加身,踌躇满志的经历,但是会发自内心的觉得欢喜和满足,却都是遇见她以后的事了。
这个小丫头,聪明狡黠,灵动活泼,就这么一点又一点,润物无声的活成了扎根在他心底的最动人的风景。
武昙还在睡,他忍心吵醒她,就一动不动的躺着,免不了又想起周太后中毒的事来。
武昙一直又睡了大半个时辰才嘤咛一声,悠悠转醒。
把脸在怀里抱着的萧樾的胳膊上蹭了蹭,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边喊青瓷一边就往床下爬,伸手压到旁边萧樾的胸膛,愣了愣,随后才隐约记得――
她好像不是在侯府。
还没太清醒过来,萧樾已经翻身坐起:“醒了?”
“呃……”这会儿天已经全黑了,武昙循声转头也只看到他坐在那里的影子。
萧樾下了床,走到桌旁点燃一盏宫灯。
屋子里亮堂起来,武昙揉揉眼睛这才彻底的清醒下来。
萧樾喊了青瓷和蓝釉进来伺候她更衣洗漱,自己洗了把脸就先去外间的小书房里翻看公文去了。
横竖都已经到了这个时辰,也不着急送武昙回去了,他就又吩咐了厨房备膳。
武昙收拾好就也跑到外间书房蹭到他身边去。
萧樾并不避讳她,看完北境军中秘密送进京的公文之后又将放在下面的一封信拆了,那信是他放在北燕帝京的探子发来的。
武昙凑上去看:“咦,沉樱怀孕了么?”
掐指一算,沉樱出嫁已有大半年了,虽说燕霖的身体不太好,但也正因为如此,那边才会更急着添丁。
萧樾听到这个消息,也是高兴的:“若是沉樱能一举得男,为北燕诞下皇嗣,那么不管于公于私都是好事。”
去年北燕一场逼宫政变,以魏王府落败告终,但他朝中仍有大批对燕霖上位心存不满的文臣蛰伏,北燕老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很多人都在伺机而动……
燕霖后继有人的话,他和沉樱手里就更多了一份重量级的筹码。
武昙想到是另一件事:“太后不是病了么?那你要不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老人家?她要知道了,心情会跟着好点吧?这样身体可能好的更快些。”
萧樾却是将信封直接收了:“不用。沉樱和皇祖母之间的感情深厚,想必她报喜的信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不日母后就会收到。母后不想将她中毒一事外传,本王今天一大早才刚进了宫,这几天不宜频繁的再去了。”
提起周太后中毒一事,武昙就也跟重视起来:“有关太后中毒的事,王爷打算怎么查?事情很有可能是出在南梁方面的,那么大老远的一路将东西捎过来,就算有什么线索追过去也不太可能查得到了。”
“是啊。”这件事,确实无从查起,别说他不想就此事去信询问宜华长公主,就算问了――
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他始终坚信宜华不会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暗算周太后,那么就算他写信去问了,最后八成得到的消息也是宜华长公主遗失了那方帕子。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何必呢?
可如果就直接把这当成是一件无头公案就这么揭过了,也是不可能的。
背后那人的最终意图不明,他既能做第一次,就有可能做第二次,怎么都得想办法把他揪出来的。
萧樾又斟酌了片刻,就让青瓷去找了燕北过来。
下午燕北已经把那方帕子清洗干净了,只不过因为武昙在这,他就没急着送过来,这会儿萧樾叫他,他就将那帕子一并拿来了。
武昙见那帕子上面的图案绣得栩栩如生,就忍不住拿在手里看。
他桌上的那封信事关北燕,他就先拿给燕北看了。
燕北看过之后,什么也没说。
他一直也不想回北燕去,萧樾知道,所以并不逼他,随后就转移了话题正色道:“本王想过了,母后中毒一事,既然她不想声张,那就不要明查了,不过梁晋那里,本王还是想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燕北不甚解的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王爷想怎么做?”
“你往宫里给赵嬷嬷送个信,让她配合一下,然后咱们对外散布消息出去,就说母后脾胃不调,这阵子病了。”萧樾道,顿了一下,又补充,“不要将病情渲染夸口的太严重,只略放出个风声让大家知道母后病了即可。”
燕北略一思忖,就心里有数:“是,属下明白,会照王爷的吩咐办妥的。”
萧樾点点头,打发了他下去。
武昙眨眨眼,看向萧樾:“你要试探南梁那位太孙的态度?那接下来呢?”
萧樾的唇角微微扬起,眼中神色冰凉,却是目光寸寸下移,盯着她手里捏着的帕子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喜欢这帕子?”
“啊?”武昙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大惑不解。
萧樾道:“萧昀将沉香别院赐予梁晋做质子府了,那小子嚷嚷着要开府设宴,到时候你帮本王一个忙,咱们探探他的底。”
当天武昙在晟王府用过晚膳之后萧樾就亲自把她送回去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梁晋就开始毫不低调的大肆张罗着整修他那园子。
现在他到底顶着南梁储君的名号招摇,梁帝为了做给外人看,他此次进京,不仅给足了他排场和随从,还一并给了许多金银宝物傍身。
萧昀不可能为了一个别过质子大兴土木,消耗国库,本来给他的园子就不差,不过梁晋张罗着要修葺,萧昀也不会拦着,就交代工部找有经验的官员帮衬他出图纸,找工匠什么的。
梁晋风风火火的折腾了大半个月,大把砸银子,将沉香别院改成了他理想中的样子。
反正花的是他自己的银子,百姓们也就只看看热闹,街头巷尾的议论一二罢了。
武昙这阵子很老实的呆在府里,除了隔三差五的偷偷去找萧樾一趟,大多数时候就是看账本,无聊了就去落云轩逗她大侄子玩儿。
五月中,武青林就拿到了梁晋的帖子,邀请他五月二十四去沉香别院赴宴游玩。
武昙盯了这个消息好些天,刚听了门房的消息就颠颠儿的找了去:“大哥,你那天赴宴带我么?”
武青林正在案后看兵书,那帖子他只看了一眼就搁置在桌角,闻言就皱了眉头:“我几时说我要去了?”
“是我想去嘛!”武昙走过去,扯他的袖子耍赖,“南梁的皇太孙,将来就是南梁的皇帝,我好奇嘛,想看看是何方神圣,你带我去吧,难不成你叫我去找晟王爷带我啊?”
武青林本来前阵子是打算去找萧樾商量,让他进宫去找周太后要一道赐婚圣旨的,可是因为宫里传出太后身体不适的消息,他就没好开口了,所以这事情也就耽误了下来。
武青林虽然知道自己这妹妹好热闹,可是……
她板起脸来:“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就一个鼻子两只眼的正常人么?”
正常?正常人能做出来顶着个质子的头衔在敌国京城里风生水起大兴土木的事么?
最起码那位南梁皇太孙的脸皮就是厚过常人的。
武昙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去,正准备继续磨他,小林子就从外面进来了:“侯爷,老夫人让人来叫二小姐,说让二小姐陪她出趟门。”
“出门?”武昙和武青林互相对望一眼,“干嘛去啊?”
武青林请旨在京丁忧守孝,木松就跟他一道留京了,可眼下是武青林死了爹,又不是他死了爹,他家中父母也是难得能逮到他这么长时间的在京,于是赶紧把人抓回去相媳妇了。
虽然要等萧植驾崩满一年之后才能成亲,不过木松是有功名的人,又是定远侯府的亲信,媳妇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定的,反正他也到了成亲的年岁了,想想就跟武青林高了假,回家去了。
这阵子他不在府里,来回传信的事儿就交给小凌子了。
小凌子道:“好像是听说宁国公老夫病了,老夫人要去国公府探望,二夫人要带孩子,走不开,就叫二小姐一道过去了。”
“国公夫人病了?”周老夫人的身体一直也还算硬朗的,如今病下了,依着她和老夫人的关系,老夫人是该前去探望的。
武青林也放下书本站起来:“正好我也没什么事做,送你们去吧。”
“嗯!”武昙点头,先去院子里等着,武青林换了身衣裳出来,兄妹俩就去找了老夫人。
老夫人提前已经让马房备好了车马,武青林骑马,武昙陪着她坐上马车往宁国公府去。
马车上武昙忍不住的问老夫人:“国公夫人怎么会突然病了?她身子骨一向硬朗的,病得很严重么?”
老夫人面色忧虑:“我也是刚听到的消息,总之还是去看看吧。”
一行人去到国公府,周家父子都去了衙门,是国公夫人常氏和世子夫人韩氏负责接待的,婆媳俩亲自迎到二门外。
常氏道:“婆母原是不叫消息外传的,没想到还是惊动您老人家了,劳您和侯爷受累了,还特意前来探望。”
老夫人道:“我和你母亲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如今她抱恙在身,自当前来探望。不过她身子一向都还好的,这次是怎么了?听说还是病了有些日子了,严重吗?”
常氏叹了口气:“武老夫人您不是外人,我也不瞒您,前些天原是太皇太后生了病,婆母知晓了便进宫去探望,许是跟着着急上火了吧,结果……哎,回来的第二天就也病倒了……”
周太后虽然中毒,但情况已经稳住了,并无生命危险。
虽说为人父母的,都宝贝儿女,但周老夫人也是经历过沧海浮沉的人了,即使为了周太后的病着急,应该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把自己急病了吧?
难道是……
她知晓了周太后不是生病而是被人毒害的,受了惊吓和刺激才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