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风暖听了叶昔的话,顿时一怔。
叶昔已经落下帘幕。
苏风暖仔细地想了想,自己这几日确实较为嗜睡,吃饭没什么胃口,吃得极少,且不香,她以为是前几日奔波劳累的原因,难道……
她慢慢地一手拢着马缰绳,一手按在脉搏上,给自己把脉。
她的脉象依旧如以前一样,被重重雾气包裹,探不到实脉,她把脉半晌,也没探出个所以然来,想着她这脉象别人的确是难窥其境,成了她的保护伞,可是连她自己如今也窥不到了。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叶昔武功恢复后,对周遭事物恢复了敏感度,听到苏风暖的叹气声,躺着的身子又坐起来,挑开帘子,对她挑眉,“不是?”
苏风暖耸耸肩,“探不到脉。”
叶昔蹙眉。
苏风暖道,“我的脉象还是一如既往,如云雾包裹,什么也探不到。”
叶昔无言地瞅着她,目光向下,看了看她平坦的小腹,道,“兴许是我多心了,你这小丫头,以前偶尔累极了时,也是如此嗜睡食不下咽。”
苏风暖点点头。
叶昔又缩回车里,躺下身子,闭上了眼睛。
紫荆县主坐在苏风暖马后,听着二人说话,又看苏风暖动作,听出了些话音,试探地对她问,“苏姐姐,你还没与叶世子大婚吧?”
苏风暖点头,“是啊,还没有大婚。”
“那你们……”紫荆县主咬唇,后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苏风暖刚刚到忘了身后坐着一个她,不过她倒也不顾忌,既被她问起,坦然地一笑,低声道,“我与叶裳,相识相知多年,他非我不娶,我非他不嫁。年前,我以为自己挺不过去要死了,便突破了男女大防。”
紫荆县主轻轻地点了点头,小声说,“你和叶世子两情相悦天下皆知,我在沛城时,闲来无事,便喜欢听人谈论你们的事儿。”
苏风暖笑着道,“世俗、规矩、礼数、女戒、女训,我其实都学过。”话音一转,她笑道,“不过是被我师傅拿着当反面教导来与学说的,所以,我虽然出身在将军府,但是规矩礼数在我眼里,从不曾当回事儿。我如今所求,便是希望不管什么时候,哪怕我们还没有大婚,只要有了喜脉,我虽不信佛,也要去佛前烧几炷香,感谢上天厚待我,修来的福气。”
紫荆县主闻言小声说,“突破男女大防,不喝避子汤吗?”
苏风暖一笑,“我求之不得,又怎么会喝避子汤?”
紫荆县主不解,“因为容安王府一脉单传,叶世子是如今唯一遗孤,才希望尽快有喜吗?”
苏风暖摇头,“不是,是因为我修习至寒武功的原因,身体内有宫寒之症,怕是不易有孕。保住命就是万幸了,若是有孕,那便是大福气了。所以,我求之不得。”
紫荆县主恍然,“原来是这样。”
苏风暖点点头。
紫荆县主沉默片刻,小声说,“苏姐姐,与你相处几日,我方才知道天宽地广,方才知道如何活着才是不枉此生。你一直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活着为了什么,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而我与你年纪相差不大,却一直浑浑噩噩,受人左右,今夕不知明夕,活着着实没滋味。”
苏风暖笑着道,“人最不能选择的就是出身,除了出身,一切都能选择。你虽然选择不了出身,但可以选择活法。”话落,对她道,“你放心,我虽然要对付湘郡王,但不伤老弱妇孺。你虽然是他的女儿,但只要你一直能如此安静乖巧,待事情一了,我便放你离开。”
紫荆县主小声说,“以前,我是念着父亲养育之恩,想着有朝一日回报他。如今自是不必想了。湘南城外二十里的大火,烧断了父女恩情。我自己也不知道,天大地大,我若是恢复自由后,不回东境,能去哪里。”
苏风暖回手拍拍她,“如今想不出,就先搁着,待有朝一日你恢复自由了,再做打算好了。”
紫荆县主颔首,“苏姐姐,多谢你,没有因为我父亲对我厌恶。”
苏风暖笑了笑,“我这个人素来恩怨分明,即便你是湘郡王的女儿,他是他,你是你。”
紫荆县主点点头,不再说话。
一日行程后,天色将晚时,来到了西境。
队伍刚踏入西境的地界,有一队人马迎头奔来。当前一人轻袍缓带,姿容无双,放在千万人的人堆里也能一眼叫人认出来。
苏风暖远远看到前方烟尘滚滚,马蹄声踏踏作响,待这一队人马露头,当前一人闯入她视线,她便抿着嘴笑起来,想着叶裳多等了几日,想必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如今听闻她回来的消息,便忍不住出来迎了。
叶裳坐下的马奔跑得急,转眼便来到了近前,一勒马缰绳,奔驰的马前蹄扬起,堪堪止步,端的是好骑术。
苏风暖刚要说话,叶裳探身一伸手,二话不说,便将她拽到了自己马上。
碧轩阁的一位长老性子豪爽,看到这样的好骑术,当即大声夸赞,“叶世子好骑术!”
叶裳温香软玉在怀,想了数日,终是盼回了人,心情自然极好,闻言眉目从苏风暖身上转开,扫了一圈,浅浅一笑,笑着扬起眉梢,轻狂洒意,“过奖!”
紫荆县主本来与苏风暖共乘一骑,如今苏风暖被叶裳拽上他的马,马上只剩下她一人,她面前视线开阔,自然看请了叶裳,想着这便是传言中的容安王府的叶世子吗?二人共乘一骑,当真是珠联璧合,十分般配。她似乎一下子就理解了苏风暖早先对她说的话,想着这世上这样让人看着就觉得琴瑟共鸣的一对璧人,当真是少有,令人羡慕。
叶昔从车里挑开帘幕,探出头,见叶裳搂着苏风暖的腰,大庭广众之下,丝毫不避讳,他翻了个白眼,对他说,“师妹这一趟累得很,身体有些不适,你小心些,别摔着她。”
叶裳闻言立即转回头,看着苏风暖,紧张地问,“身体怎么了?有哪里不适?”
苏风暖咳嗽了一声,瞪了叶昔一眼,对叶裳道,“可能奔波数日,有些累了,不打紧的,你别担心。”
叶裳闻言调转马头,“大哥和二哥正在城内等着,我先带你回去休息。”话落,对叶昔道,“表兄,你带着众人落后一步吧。”说完,也不等叶昔回话,当即纵马带着苏风暖从来路折返了回去。
又一阵烟尘滚滚,须臾间,已经没了影。
叶昔吃了一鼻子烟尘,心里暗骂叶裳笨蛋。
叶裳载着苏风暖,不消片刻,便来到了城门口,苏承和苏言正在城门口等着,见叶裳接了苏风暖回来,顿时大喜。
苏风暖坐在叶裳身前,远远便看到了她的大哥、二哥,待叶裳勒住马缰绳,她笑着道,“西境不用打仗了,大哥、二哥怎么瘦了?”
苏承还没说话,苏言立即道,“想你和娘想的呗!”
苏风暖“噗哧”一笑。
苏承也笑道,“快进城吧!你气色不太好,想必这数日累极了,赶紧进城沐浴休息,我和你二哥在这里等着后面的人。”话落,对叶裳摆手。
叶裳点点头,也不多言,载着苏风暖连马都没下,便入了城。
来到将军府,叶裳甩开马缰绳,抱着苏风暖下了马,也不将她放下,便抱着她往里面走。
走了两步,忽然停住脚步,看她。
苏风暖窝在他怀里,任他抱着,见他停住脚步瞧她,对他眨眨眼睛,“怎么了?”
叶裳蹙眉,“我见你面色不好,似是瘦了,可是这重量,怎么有些沉了?”
苏风暖一怔,对他说,“不会吧?我觉得还是和以前一样。”
叶裳摇头,“不是,我时常抱你,焉能不知你多重?”
苏风暖将头在他胸前蹭了蹭,道,“可能一身风尘,全是土,沐浴后就好了。”
叶裳见她灰头土脸,想想也对,抱着她继续往里走。
苏风暖窝在他怀里,想着她如今把不出脉,但是确实有些症状,似是有喜的征兆。但仅凭这细微零星点儿征兆,她也不好告诉叶裳,免得让他自此后空紧张,只能暂且压下,待她探明白再说。
叶裳抱着她进了内院,来到他落宿的院子,踢开房门,对千寒吩咐,“去打一桶温水来。”
千寒立即说,“知道姑娘来了,必要清洗风尘,刚刚水已经抬进去了。”
叶裳点点头,抱着苏风暖进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