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冬至这天,一玉来了嵇县。
还带来了李朝朝的小猫。
“小姐,香香很想你,你托我养它,它离开你后,很少吃东西。我每日哄着它,只要它吃些东西,我就带它来找你。可马车太慢,山路难走,我们走了很久,才来到这里。”一玉抱着她,哭得跟个花猫似的。
李朝朝心疼极了,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香香蹭着她的小腿,喵喵地叫着。
“一玉,我也很想你。你又忘了,要叫我满满姐,而不是小姐的。”李朝朝哄了哄她,又将香香抱起来,她方才跟着一玉哭了,如今抱着小猫,心里更是酸涩。
来嵇县前,她将香香留给了一玉。
嵇县太偏远,日子过得苦,她怕香香受不住。
香香一直喵喵叫着,漂亮的猫眼里凝着泪水,带着倒刺的舌头舔着李朝朝的下巴。
“呜呜,满满姐,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一玉红着眼眶,眼睫上挂着泪珠,可爱的小鼻头红通通的。
心中酸楚,李朝朝抱着香香,轻声道:“我永远都不想跟你分开,一玉,你是我很重要的家人。”
她们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玩伴,互相扶持,李朝朝心里,一玉占的位置,很重。
屋外的雪飘飘而落,夜晚,李朝朝与一玉一起睡的,她的胸口趴着香香。
一玉抱着她的胳膊,总是忍不住想哭。
“这还是你第二次,与我分别这样久。”第一次是李朝朝跟着七公主到国安寺祈福,如今是随赵承瑾调任到嵇县。
“满满姐,你在这里,过得好吗?有没有吃苦?为什么我觉得你瘦了好多。”一玉抱着她胳膊的触感,只觉得是皮包骨头,尤其是如今李朝朝被风一吹就倒的虚弱身形。
李朝朝握着她的手,低声道:“我在这里没有吃苦,相公对我很好。什么都听我的。你且放心吧,一玉宝贝。”
一玉忍不住笑了笑,靠在李朝朝肩膀上。
“满满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我只求你一辈子平平安安,顺遂无忧。”一玉说这话的时候,很是虔诚。
李朝朝闭上眼睛,泪水沿着眼角滑落,“我也是。我希望一玉,过得越来越好,越来越有钱,每天快快乐乐,幸福安康。”
二人说了会儿话,便睡了过去。
夜色下,雪下的很厚。
衙门休沐,赵承瑾起了大早,在家中铲雪。
李朝朝醒来后,一玉还在呼呼大睡,她一路舟车劳顿,想必累坏了。
没有吵醒她,李朝朝悄摸穿好冬装,戴上手套,找了个锸(铁锹)铲雪。
夫妻二人不愧是心有灵犀,在花园里堆了两个雪人,挨在一起,头上画了大大的笑脸。
赵承瑾铲了一个时辰,累得满头大汗,李朝朝怕他感冒,带他回了卧房。
早膳李朝朝去外面店里买了几样,一共七菜一汤,她将饭菜摆在桌上,分别去叫醒了一玉还在鸳儿。
两个女孩儿还困顿着,被叫醒后穿上衣服,洗漱完便去前厅吃饭去了。
院儿种了梅花树,昨夜开了花。
路过的时候,风夹杂着梅花香味儿,沁人心脾。
雪是后半夜停的,天翻白肚的时候,还阴沉着,不知何时会再下雪。
一玉此次来,还带了七公主的信件,大概有七八封。
过年的时候,驿站关门了,因为他们也要回家吃团圆饭。
昨儿他们夜里吃了饺子,围在火炉边,窗外落着雪,碳火烧得很旺,屋里跟春天似的,很暖和,一家人一起吃着猪肉白菜馅儿的饺子,其乐融融。
有一刹那,李朝朝觉得很不真实。
这样平淡,幸福的日子,真的是她每日都在度过的。
学堂放了一个月年假,孩子们也想要过个好年。
早上他们吃饭的时候,有百姓携礼物敲响了大门,要来拜年。
赵承瑾开门同他们抱拳见礼,让他们将礼品都拿回去,说身为父母官,不能拿百姓一针一线,否则愧对头上的乌纱帽。
他是个好官,做好官很难,做清官亦不易。
甚至赵承瑾的亲戚还拿着几十两银子,求他帮忙为家中孩子谋差事。
可怜天下父母心,那些亲戚孩子,有那上进的,赵承瑾能帮则帮。
钱赵承瑾一分没要,让他们拿回去。
毕竟都是百姓,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赵承瑾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以前生活的村子里,有不少帮衬他的村民,他在不触犯律法的情况下,该伸伸手帮一把,便帮一把。
李朝朝对这些都是知情的,她没有资格去说对错,因为赵承瑾从小生活的环境在那里放着,他家里人对他不好,却也有人不遗余力帮他。
若她跟赵承瑾身份换一换,李朝朝不知道自己会做到哪一步。
“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李朝朝对赵承瑾说。
“娘子请说。”赵承瑾弯着腰,俯首称臣的样子,逗得李朝朝差点笑出来。
“不做贪官。”李朝朝道。
赵承瑾抱着她,“娘子放心吧,我对钱不感兴趣。”
李朝朝忍不住笑,她这话在现代电视上听到一个厉害的超有钱的人说过,当时她听到的这句话时候,两只眼都瞪大了。
赵承瑾扛着锸到外面铲雪,李朝朝坐在火炉边看安乐给她写得信。
每封信,她一个字一个字看得认认真真,包括信里安乐的语气、情绪等,她都能猜的七八分准。
安乐在宫外开了府,大公主终于要嫁人了,她的驸马是镇国公的嫡子——方玉至。
方玉至人品善良,气度不凡,芝兰玉树,才华横溢。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爱见人。
李朝朝心想,这就是社恐的i人啊。
大公主与方玉至是两情相悦,甚至是在得到大公主的首肯下,方玉至求了镇国公,到皇帝跟前求赐婚。
要知道,早些年,大公主很喜欢很喜欢江渊,甚至把自己熬成老姑娘,都不嫁人。
如今与方玉至产生了感情,何尝不是一段佳话。
信中安乐还感叹她大姐姐,终于觅得良君。
剩下的几封信,便是安乐自她离开后,如何如何茶饭不思,如何如何睡不着觉,彻夜难眠。
还有特别想念她,希望两人快快相见,如此云云。
赵承瑾之所以被降官,调任回昌州嵇县,还是要多亏了太子。
李朝朝面无表情地看着火苗,火舌摇曳着身姿,照明了她的脸颊。
太子一直想方设法让她与赵承瑾和离,江姣姝便献上“良策”,这良策是她们姐妹想出来的。
那日。
“若想让小妹与礼部侍郎和离,妾有一计。小妹是在丞相府与宫中长大,不知人间疾苦。礼部侍郎的家乡,是在昌州一个穷乡僻壤的小村里,何不将他调回昌州嵇县做县令?
正巧,大哥哥一直在昌州各处查贪官污吏,提升民生民计。何不让小妹跟着一同受苦,待她受不住时,再让大哥哥去将小妹接回来,殿下觉得可好?”江姣姝恭敬地将计谋说道。
太子想了想,看着江姣姝,脸色看不出神情。
江姣姝低着头,袖子里的手指,几乎握的发白。
一旦李朝朝随赵承瑾离开,便很难再回京了。
以太子的性格,自然很是自信,觉得自己能救李朝朝于水火。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李朝朝在宫里随安乐一同生活,十指不沾阳春水,总是娇娇柔柔,笑起来很是纯洁美丽。
在太子心里,李朝朝是柔软的,爱哭的,遇到危险,就要投到男人怀里寻求保护的柔弱女子。
他采纳了这个计策,同皇帝商议了许久,将赵承瑾下调到昌州嵇县。
李朝朝离开京城有些日子后,昌州传回消息,是赵承瑾上奏,求皇帝免嵇县两年赋税。
免赋税,想必他们在嵇县一定过得很苦。
许多大臣纷纷弹劾赵承瑾,唯有太子一党站出来为赵承瑾说话。
一来,是为了博得百姓好感与支持;二来,也是让李朝朝看看,其实他周函章,也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太子。
周函章怎么看不透江姣姝与李朝朝姐妹的计谋?他只是将计就计,到时候,李朝朝受了苦,只怕对赵承瑾会感到失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