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理期
叶霖回到家里的时候,凌霄正窝在沙发上喝水。
凌霄年纪小、长得不高,穿着居家服窝在沙发上,远远看去只有小小的、毛茸茸的一团,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喝着水,看起来居然是意外的可爱。
见他回来,凌霄仰起脸来看他、对着他弯着眉眼笑了笑——脸色虽然还是有些苍白,但神色却居然是出乎意料的柔和。
叶霖转头看了眼桌上,就见饭菜仍旧还原原本本地放着、半口都没有动过,忍不住又微微皱了皱眉:“你没吃饭?”
“没胃口,”凌霄摇了摇头。叶霖眉头皱得更紧、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小姑娘忽然又笑了笑、小声道,“所以我想还是等你回来再一起吃吧。”
叶霖怔了怔,呼吸有一瞬间的迟滞。
——她身上难得没有了平时的那种自负,看起来居然有一种少见的温柔。
她说——“等你回来再一起吃”。
“药买好了。”叶霖的语气几乎是在他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柔和了下来,一边拎着药进了厨房、一边扬声问她,“怎么煮?”
凌霄应了一声,捧着杯子站起身来,慢腾腾地挪到了厨房里、低头看了看一包包包好的中药又看了看药锅,轻声道:“没什么特别的,用水冲一下灰尘、然后全部放进药锅里、加满水煮就可以了,不必分先后。”
叶霖应了一声,一边把药材倒出来,一边有些“不耐”地“赶人”:“你别管,去吃饭。”
凌霄今天像是格外地好说话,对他这样的语气居然半点都不生气,低低地“嗯”了一声,抱着杯子又慢腾腾地回到了饭桌前坐下。
叶霖在锅里放好了水、开了火,一切都收拾妥当,回到桌前的时候就看见小姑娘正乖乖巧巧地坐在桌前,面前的碗筷和饭菜显然是仍旧还没有动过。
见他从厨房里出来,凌霄笑了一下,终于是端起了碗、仰着脸看他:“吃饭吧。”
她的动作和神色实在太过自然,自然到叶霖原本是想要开口的、可这时候张了张嘴却偏又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着也坐了下来、应了一声端起了碗。
才刚吃了一口,他又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子放下了碗:“等会儿。”
凌霄只夹了一筷子菜还没来得及吃,闻言立时就有些疑惑地“嗯?”了一声,神色微有些茫然。
叶霖却已经伸长了手臂过去把她的碗拿了过来、站起身来:“有点凉了,我去热一下。”
“无妨。”凌霄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叶霖出门这一来一回快得很,也不过就是十几二十分钟的事,饭菜虽然不烫了,但今天的气温不低,这时候还没有彻底凉透。
叶霖却少见地没有理会她,径自端着饭菜、依次放进微波炉里一个一个热过了,这才又端了回来。他放下最后一盘菜、拉开椅子坐了回来,一抬眼就见凌霄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微有些不自在地低咳了一声、有些欲盖弥彰地解释着:“刚才我去买药,药房里说你这样——不能碰凉的东西。”
凌霄愣了愣,眼底闪过一抹恍然,脸上少见地居然泛起了一抹粉色——她脸色苍白,就显得这粉色越发显眼。
向来伶牙俐齿、理直气壮的小姑娘这时候居然破天荒地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讷讷地小声说了一句“多谢”,而后低了头、一门心思地努力吃饭。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而且还是个封建时代来的小姑娘,总算是也有比现代人更容易害羞的时候了。叶霖莫名地就觉得自己郁郁了两天的心情好像一下子就轻快了不少,连带着胃口都好像好了许多。
吃过饭,叶霖收拾了桌子洗了碗——其实平时他们向来都是分工合作,叶霖做饭、凌霄洗碗的。只是今天凌霄刚要起身收拾,就被叶霖地按着坐在了原地。
凌霄也不矫情,道了声谢就乖乖地坐在原地,看着叶霖一个人有条不紊地收拾了桌子、洗干净了碗盘筷子,然后又关了火沥了药。
中药的味道实在是大得可怕。叶霖只是这么闻着,就已经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几乎是屏着呼吸把碗端到凌霄跟前的。
然后他就看见小姑娘像是压根就没有闻到半点味道一样神色如常地接了过去——那碗药黑漆漆的看得他头皮都有些发麻,可凌霄就只是这么淡定地吹了吹、然后面不改色得就仰头喝了下去。
爽快得让他看得简直都有些呆了。
直到凌霄已经喝完了药、放下了碗,叶霖到底还是没能忍住,皱着眉难得有些纠结地问她:“苦吗?”
“又酸又苦,”凌霄笑了起来,神色间似乎是微有些无奈、片刻后却到底还是笑着摇了摇头,“有药喝,已是不易了。”
叶霖怔了怔,像是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沉声问她:“药房的人说,你是气血两虚、积劳成疾——是因为安史之乱吗?”
凌霄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但那恍惚不过是一闪而过、只不过是片刻间她就已经恢复如常,既不点头也不否认,只是笑了笑,整个人窝在椅子里低头喝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