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看向那个一直不说话的村长,那老头倒是奇怪,见着男人打孩子,一句不骂一声不吭的,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
等屋里又钻出来一个小男孩的时候,那村长才咧嘴笑了笑,把那小男孩抱在怀里,还摸了把他扎着的小揪揪,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什么,那小男孩便转身盯着房秋实他们,眼神居然跟招娣的一样恶毒。
他佝偻着腰身,做出一副冲锋的架势来时,随后气势汹汹地冲出来,对准了房秋实的小腹猛地加速,好像不把房秋实撞个人仰马翻誓不罢休似的。
房秋实被这小孩狠厉的眼神惊到了,又不想贸然对一个陌生小孩动手,只得眼疾手快向陆茂行身后躲去,而陆茂行则向左一大步,将她彻底拦在了身后,随后微微一弯腰,就把那小子给提溜了起来。
那小子冲撞房秋实不得,自己又沦为了笑柄,一时间格外的躁动不安,对着空气拳打脚踢的,像个发了狂的小兽。
房秋实不明白,原本应该可爱乖巧的小孩子,为什么会像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魔一样吓人。
她定了定神,不打算跟这群人纠缠下去了,叫陆茂行拿下登山包,拉开拉链,把包里整整齐齐的钞票亮了出来:“许文同志,麻烦你帮忙跟曹家的人沟通一下,孩子他们养了这么几年,现在我们要带走了,这是我们给他们的补偿。”
许文明白她的意思,这种情况强行带走是行不通的,整个村里的人都会与他们为敌,到时候一旦演变成恶性的暴力冲突,无论是对于孩子的解救,还是打拐小组后续的解救工作,都会带来巨大的麻烦。
只能取一个折中的办法,用财帛动人心。
没有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许文看着特别心疼,总觉得是自己能力不够大,白白害房秋实他们花了这笔冤枉钱。
这可是十万块啊,在这个年代依旧可以称为一笔巨款的。
那曹德胜一看到明晃晃的钞票,立马不打人了也不骂人了,还笑嘻嘻地走到村长身边说了些什么。
片刻后,那老头站了起来,捋了把花白的胡子,点点头,走了。
房秋实终于可以走过去把招娣带走了,没想到她的手才伸出去,便猝不及防被招娣猛地咬住不放,拼上一身蛮劲儿,狠狠地扯住她往家里拖。
眼中的光,是那种被逼到绝境的凶兽才会发出的狠光,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响,好像不把房秋实生吞活剥了就不够解恨似的。
房秋实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了,她受不了了,她没办法接受这就是招娣。
心里的不满和怒气瞬间飙升到了极致,下一秒,她扬起另一只手,对准招娣的嘴巴,狠狠扇了上去。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剧痛之下招娣终于松了嘴,却又颤颤巍巍地,开始闪躲和逃避。
房秋实把被咬的右手抽了回来,接过陆茂行递过来的纸巾将伤口暂时捂住,伤口的血好止,心里的血却一刻不停地奔涌起来。
她的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湿了,她转过身去,再也不想多看这孩子一眼,直接往村外走去。
片刻后,陆茂行像提着一只小狼崽子似的把人提了过来,胡志远的衣服也差不多烤干了,把村长家的衣服归还之后,一行人便摸黑往回赶去。
至于为什么不在这里留宿,自然是这里让人感到压抑和窒息了。
房秋实一秒都不想多待,哪怕山路又黑又滑,也比在这个村里憋屈死的好。
四个大人一个小孩才走了不到五分钟,曹德胜便叫上了几个猎户,尾随了上来。
第95章 .商量去留孩子小,受了些罪,有点应激……
夜里山风聒噪,吹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房秋实手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了,可那种钻心的疼痛还是一阵一阵的。
□□的疼痛是次要的,更疼的,是内心。
招娣被陆茂行抱着,老实多了,一路上一声不吭的,胡志远带着手电筒快没电了,照不远,几个人找到了一处山洞,打算生一堆篝火将就一晚上。
没想到,刚生起火来,对面灌木丛里就蹿出来两个人,手里还都端着一把□□,分别对准了胡志远和陆茂行。
目标似乎很明确――男人。
把男人杀了,女人就可以抢回去当媳妇了。
这让房秋实意识到这些落后地区的人,思想观念还是那么的原始那么的叫人无法接受。
房秋实紧张地站了起来:“你们要多少钱才肯放我们走?”
她不想搭上无辜警员的性命,要不是为了来找招娣,许文和胡志远不用受这个罪。
要是钱能解决就好了。
只可惜,这群猎户只想要人。
房秋实话音刚落,那个凶神恶煞的高个子就直接扣动扳机,一发子弹蹭的一下飞了出来。
陆茂行急忙飞扑过去,将胡志远扑倒在地,堪堪避开了这一击,紧接着, 第二声枪响又逼近了。
这一次,陆茂行直接搂着胡志远,就地打了一个滚。
不是往山洞里躲,反倒是绕过篝火,往猎户身边接近了,子弹再次打偏,落在了房秋实身后的山壁上,嘭的一声还擦出了火花。
等第三枪准备扣动的时候,陆茂行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一个扫堂腿就把那浓眉大眼的猎户踹翻在地,随后利索地跨在了猎户身上,缴枪,瞄准,一气呵成。
他身后的猎户还想救人,结果胡志远也反应了过来,警校学的那些本领,虽然在不断跑山区找失踪孩子的这一年多来有所生疏,可他到底是个警察啊,更何况,心上人就在旁边看着呢。
他眼疾手快跳了起来,夺过□□,一枪托砸在了那猎户的鼻梁上,顷刻间鲜血喷涌,随后再补上一拳,那猎户便倒在了地上,昏死过去。
许文全程一动不动盯着胡志远,一点回避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起身帮着胡志远把昏死的猎户往远处拖了一段。
反正这不算暴力执法,这叫正当防卫,走到哪里都能挺直了腰杆子理直气壮。
因为这个插曲,一行人不准备在山洞里凑合了,当即收拾了收拾,掰了一根粗壮的树枝,点上了,陆茂行怕风大会熄火,干脆把另外一个猎户也打晕了,随后扒拉了他们的外套,缠在了火把上助燃。
躲在灌木丛后的猎户,一看本事最大的两个都不费吹灰之力地被放倒了,根本不敢再白送了,等房秋实他们走远了,他们才悄悄溜出来,把人领回去了。
路上火把熄了四次,每次都赶在最后关头续上了另外一根,就这么艰难万分的,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终于赶到了山下。
虽然房秋实确认了招娣的身份,可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做了一下dna比对。
这一下又多耽误了几天,等结果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小年夜了。
就算立刻出发,也是赶不上回去过年了。
房秋实干脆不那么赶了,买了腊月二十六的车票,还是走西安中转,回扬江镇。
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在火车上过年,这感觉还挺陌生挺离奇的。
火车厢摇摇晃晃,让她想起了上辈子的一首情歌,彭佳慧的甘愿。
不自觉地就哼了起来。
虽然离这首歌问世还有好几年,不过这不影响她在这狭窄的车厢里做一回多愁善感的小女人。
这一路走来跌跌撞撞,她和陆茂行何尝不是在“倔强变勇敢”,“茫然变释然”。
往后余生,一定会“平淡也浪漫,无语也温暖”。
就好像现在,虽然招娣那么惹人恨,但陆茂行还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正耐心地陪招娣认字。
一首歌哼完,房秋实收起思绪,说道:“回去给她改个名字吧。”
“那你先想好,是咱们养着,还是重新找个领养人。”陆茂行见识过招娣的野蛮,并不是很放心把这个孩子养在身边。
倒不是他养不起,而是怕她伤着家里的人。
房秋实也有这个顾虑,加上她和陆茂行都忙,这么一个炸|弹一样的孩子,养在身边还真是叫人头大。
“回去跟大姐商量一下再说吧,她亲妈还活着,要是谢斐文想要,就给谢斐文吧。”房秋实这个做小姑的,能把她找回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她又不是没有妈,没必要把这个负担往自己身上背。
陆茂行没意见,不过他觉得谢斐文已经不是一开始那个谢斐文了,还真不一定会要孩子。
这话他没说,总之先回去,回去了走一步看一步。
等他们一路中转晃晃悠悠回到扬江镇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初三了。
陆晋源领着三个孩子在家门口等着他们,才到小洋房门前的路上,可心和可甜姐妹俩就挣脱了爷爷的手,花枝招展地扑了过来。
甜甜的两声妈妈,把房秋实的心都喊化了。
而玉庭则站在那里,一脸的羡慕和雀跃。
想上前,又怕影响两个妹妹撒娇,只好逼着自己站在那里,等到爸爸妈妈一手抱着一个妹妹过来了,他才发现,爸爸身后还跟着一个姐姐。
看起来比他大了几岁,眼神有点凶,像是被惹怒了小狼崽。
玉庭抬头看了眼陆晋源:“爷爷,那就是爸妈找回来的姐姐吧?”
“应该就是了,去打声招呼。”陆晋源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孩,虽然也觉得这孩子身上戾气有点重,但还是鼓励了一下玉庭。
男孩子,就要见见世面,壮壮胆。
好歹是自家表姐,就算闹点什么也不妨事。
他这么打算着,就把玉庭推了出来。
玉庭整了整衣摆,仪表堂堂的一年级小学生,迎着微微潮湿的春风,向他第一次见面的表姐走了过去。
走到招娣面前,先自报家门:“表姐好,我叫玉庭。你上几年级了?”
招娣没上学,也没学普通话,根本听不懂这个陌生男孩在说什么,当即充满戒备地抬起手来,一把拍开玉庭伸出来的手,准备往陆茂行身后躲。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虽然不待见房秋实,但是对陆茂行接受度良好。
结果她还没躲过去,就被玉庭追上来一步扯住了小手:“姐姐,你不要害羞,就把这里当自家好了。”
说着还扬起小小的酒窝,给了招娣一个甜甜的笑。
招娣被这个笑唬住了,愣是没再闪躲,由着玉庭把她带进了小洋房里面。
她虽然小时候来过,可那会儿太小了,按理说对这小洋房应该一点记忆都没有,可是她这几年经常做梦,尤其是被阿妈阿爸打骂的时候。
她总会梦见一间农家小院,院子里有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小洋楼,小洋楼里的人面目模糊,可她知道,那些应该都是她的亲人。
于是她打量了一圈之后,破天荒地回过头来,对着房秋实喊了一声什么。
房秋实正在跟两个女儿亲亲,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喊我什么?”
“阿妈?”招娣又喊了一声,仿佛察觉到了房秋实的疏远,立马收回视线,紧闭嘴巴,松开了玉庭的手,准备往外跑。
才跑两步,又被玉庭追了回来:“妈,表姐这是怎么了,她好像很害怕?”
房秋实把可心可甜放下,思来想去,给大姐打了个电话。
大姐应该还在坐月子,只能是她去看望大姐。
等她和陆茂行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带着一大家子往江心洲去了。
房春花是腊月十八生的,生了个白白胖胖的闺女,取名谭小雅。
谭晓东当个宝贝似的,整天眼巴巴地守在床前不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