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民们一半乐开了怀,一半唏嘘不已。
“可真是选的大王子呀?”
“原见着赫尔真带着公主骑马回来,还以为两人是有什么情分的?”
“到底还是要嫁嫡长的,该是木南国主一早有过交代?”
“想来也不是坏事,赫尔真一个养子,大汗迟早是要传位给达达尔的。”
……
座上可敦连连点头,阿布尔汗却叹气饮酒。三夫人皱眉和德曼嬷嬷说着话,又问了问一旁巴雅尔。
“这是怎么回事儿?赫尔真和公主吵架了不成?”
巴雅尔也只摇了摇头。
翎羽递到达达尔眼前。达达尔座上起身,对着凌宋儿一拜,“多谢了公主…”正伸手要接过翎羽,眼前忽的恍入另一双大手,将凌宋儿手中翎羽直拿了过去。
达达尔有几分慌了神色:“赫尔真,你做什么?”
“翎羽之婚,该由公主亲选夫婿。你抢走那翎羽可是要毁我大蒙习俗?”
蒙哥儿不紧不慢,将翎羽插去耳后,“是翎羽之宴,也得尊崇大婚之俗。不莫说你娶不娶得到人,就算真要把人抱回去帐子了,也还得被兄弟们拱上一拱。”
“达达尔你可敢跟我搏克一回?”(搏克==摔跤)
达达尔还未答话,上座可敦已然坐不住了,“赫尔真,你这是在搅局么?说好了公主递给谁翎羽,便是认定了自己的夫婿。如今公主心意已经明了,你却还在这儿胡搅蛮缠,身为汗营王子,不觉得羞愧么?”
由得可敦斥责没做理会,蒙哥儿却是拧着眉头,目光落在凌宋儿身上,见她双目失神,缓缓转身过来,却是对他道,“赫尔真,可莫纠缠于我了。”
“我早心属达达尔了。”
他忽觉心疼,恍惚了片刻,才猛的回神,“你叫我什么?”
凌宋儿缓缓说来:“我叫你赫尔真。”
他抬手扶了扶她的手臂:“那赫尔真就帮你把心讨回来。”
却听阿布尔汗上座道,“赫尔真到是没说错,抢亲一事早有先例,是我族习俗。翎羽之婚,王子之间,也不该例外。难得今日有酒有肉,子民又都在,我们可多久没看过搏克了?”
听得大汗豪言,子民纷纷起哄。“搏克!”“搏克!”…声声喊着停不下来。
可敦一旁沉着脸色,落座回来,才小声吩咐姜琴嬷嬷,“去把查干叫过来。”
阿布尔汗却让人倒了两大碗酒,送去达达尔和赫尔真眼前。
“我大蒙汉子血里有酒,生而好斗。为了所爱,该打就打决不含糊。”
蒙哥儿接过酒碗仰头一饮而尽。达达尔无奈,紧随其后也干了。
三堆篝火中央,有仆子用石灰在地上画出来圆形小圈做场地。汉民们已经围出来人墙。蒙哥儿对座上阿布尔汗一拜,随即转身进去了人墙中央。
达达尔只好跟了进去,见得蒙哥儿取了上衣,围在腰间,又松着筋骨。只好照做。
马琴助威,人声鼎沸。一声鼓鸣,达达尔抬手开始推攘。蒙哥儿不动如山,由得达达尔试探数下,又被他抱住了腰身。达达尔见得了势,使下重力要将人推倒。眼看蒙哥儿要被掀翻,脚步往后一跃,竟是稳稳当当又落在地上。
达达尔无法,重头来过,继续寻着机会。蒙哥儿这才匐身下来,目光如炽望着对面达达尔,点了点头,挑衅着他过来。
达达尔额上冒着汗,不知是热是冷。他十岁便跟赫尔真一起上过搏克场,从未赢过。心中阴影如此时蒙哥儿的身形一样,如山倒般蔽着心。那时候他便打不过,这些年赫尔真战场杀敌无数,刀法武力都有增无减,他不可能赢的。可他想上座父汗期许他不得辜负,亦不想让额吉的筹谋白费,只好咬牙拼尽全力。
几番试探,拧臂,踢脚,勾腿,搏克老师教过的伎俩全试了一遍,赫尔真却纹丝未动,却还对他道,“你若试完了,我就动手了。”
“哼!”达达尔喉咙间冷笑着。
蒙哥儿让了他三回,算是给足了他大王子的面子。踱着步子侧身来回走了两遍,寻着好的机会,正见着达达尔一处破绽,方才要下手,眼前忽的晃入一抹刀光。
不是对面的达达尔?
他本能捏住那把刀柄,正使力拧着那人手腕儿,忽觉手上骨柔肤嫩,触感微凉,他心中一软,方才看清楚那张脸来。
他方才明明用了不少力道,她脸上却纹丝不动,似是没得痛觉。想来她平日里那般娇软,他忙松了手,只将那把匕首取了回来。又捂着她的双肩摇了摇,“宋儿?”
四下议论声四起:
“公主要杀赫尔真?”
“可真是护夫心切么?”
“也不知赫尔真这还有什么好争的?早好成全了一双璧人!”
……
阿布尔汗却忽觉不妥,他所知道的凌宋儿,就算是真喜欢达达尔,以她作木南长公主的修养和聪慧,也不该在此时拿着匕首去动赫尔真。阿布尔兀自转眼看了看一旁正勾着嘴角暗喜的萨仁。
凌宋儿目光落着的地方空空洞洞,却是被蒙哥儿一把抱起来放去了白圈之外,乌云琪拉着额吉娜布其匆匆赶来,将凌宋儿接了过去。蒙哥儿拧眉望着她,见她仍是呆呆滞滞,却只能先嘱咐着乌云琪,“该被迷了心智,你们好好看看。”
乌云琪点头答话:“好。赫尔真放心,公主交给我。”
蒙哥儿叹气,身子却狠狠被人一撞,险些出了白色围圈。见得抱着自己腰间的人是达达尔,忙止步翻身一跃,正落在达达尔身后圈内。顺势拧着达达尔胳膊,将人往圈外一甩。
达达尔猝不及防,望着白圈拼死稳住下盘,转头回来却看着眼前赫尔真面如猛兽,伏腰拱背双目炯炯盯在他身上。脚步不自觉要后退,却只好吞了口口水,往前迎战。
乌云琪将凌宋儿扶着去了一旁,摸索着她身上骨头和皮肤,“公主,可是哪儿被人下了针法了?”
娜布其却小声提醒,“该在颈后。是神山的巫术。”
乌云琪忙将凌宋儿靠在自己肩头,拨开她的编发到一侧,果真脖颈上一根长针,刺入脊髓。乌云琪看着只觉胸口闷声难响,头皮发麻,正要去将那长针拔出来。生生被娜布其拦住了,“等我来罢。”
乌云琪几分紧张:“额吉,可是不好办?”
娜布其只道,“你该还未精此术。”
座上阿布尔汗望着搏克之势,已然知道胜负,无需再往下看。见得一旁汗营两大女医正围着凌宋儿救治,更加确定了几分心中猜测。闷声喝了口酒,才开口道,“为了达达尔,可敦算是费劲了心机了?”
萨仁一旁正看着搏克紧张,听得阿布尔的话,“为人母者,为子筹谋,该是无过?大汗可该多向我这样才对。”
阿布尔叹气,“这下三等的巫术,惑人三刻,却要用命数相换,你可是将自己赌上了?”
萨仁端着酒碗,对阿布尔敬了一敬,“大汗英明。”
长针缓缓从凌宋儿脖间抽出,乌云琪方才见她蹙了蹙眉,该是知道疼了。虚弱无力倒在乌云琪怀里,凌宋儿口中却念念有词,“不带匕首,要骨铃…”
乌云琪忙将她扶好,“公主,没事了…”
芷秋方才觉得主儿手有些冷,回了趟帐子取挡风的斗篷。回来便见得凌宋儿被乌云琪扶着,坐在篝火旁人群之外,忙拽紧手中斗篷,凑了过去。“公主她怎么了?”
娜布其将那沾血长针放置一旁,看着芷秋手里的斗篷,“快给她捂着,这东西伤人元气,莫要再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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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阿修罗(发不起红包了)
搏克场上, 蒙哥儿拎起达达尔腰身,一把掀去空中。达达尔挺着后背手脚先着地,才好稳住未败。一身大汗淋漓, 从地上爬了起来, 对面赫尔真却依然稳如泰山。他大口喘着粗气, 目光落在地上的匕首上。
赫尔真心系着场边的人,不打算再给达达尔喘息的机会。寻着角度攻了过来。却忽见刀光一闪。还好身手敏捷, 躲了过去。
达达尔支着身子起来, 嘴角一抹笑意,持着匕首拱背在他对面。
人群中响起来嘘声。
“搏克何时能用利刃了?”
“怎可这样?”
“这不配做巴\特\耳!”
蒙哥儿只得重新警惕,却听得一旁声音虚弱:“蒙哥儿…”
转眼见得凌宋儿靠在乌云琪肩头,已然醒了,他定了定心。望着她点了点头,达达尔却趁着间隙, 持着匕首冲了过来。蒙哥儿只见得他过勇,漏出腿上破绽, 抬脚勾住他右腿, 一把掐着他持着匕首的手腕, 费力一甩。
达达尔整个失了重心, 眼看后背沦陷就要落地, 另一只手抢过匕首, 刺向蒙哥儿腰腹之间。
凌宋儿喊不出大声来,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只紧紧拉着乌云琪的手。“小心…”
汉民中哗然大起, “这不是搏克!滚出搏克场!”
“用利器就罢了,暗箭伤人算什么巴/特?!”
“大汗长子,还不如我儿子骨气!”
蒙哥儿见得那刀刃,侧身一闪,刀刃擦着腹边而过。紧实的方格肌肉上划出一道血口子。凌宋儿见着那血痕,触目惊心。扶着一旁芷秋要起身,却只觉颈后一阵刺痛,牵扯着背上髓骨之痛。只咬牙挺了挺,又捉着乌云琪的手,才勉强站了起来。
“公主…”芷秋看着她脸色惨白,忙给她将斗篷捂了捂。凌宋儿却只扶着乌云琪,走来场边。蒙哥儿下定决心只做最后一搏。见得达达尔持刀再来。却没管那刀子,全神贯于达达尔下盘腰身,伏低身子,只将他拦腰撞起,飞速将人直扔出去了场外。
达达尔背后落地,匕首也落在一旁,身子已然被摔去了场地之外。
“好!”阿布尔汗威武一声,从座上起来,“我儿赫尔真赢了!”
汉民听得大汗宣判,起哄起来:
“我看不是赫尔真赢了,是达达尔输了。”
“早就输了,谁让他拿匕首?”
“我们大蒙的勇士,搏克才不用利器。”
……
达达尔无地自容,捡起来地上匕首,埋着脸面,跑了。
蒙哥儿忙寻着凌宋儿的方向走来,看她脸色苍白,全身力气只倚在旁边的人身上,忙将她接来自己怀里。
凌宋儿伏在他胸前,方才搏克完还有热汗,那胸膛底下躺着热血,鼻尖全是他的气息,不自觉呼吸也跟着急促,却寻得他一双炯炯目光垂眸落在自己脸上,额庭相碰,鼻尖交汇,听他声音沉沉对自己道,“嫁我。”
她只觉身体渐暖,竟是有些发烫,喉间似有甘泉涌过,声音只得含含糊糊,“木南女子称夫婿为郎君,你是我的蒙郎…”
蒙哥儿嘴角一扬,吻上她的额头,喉咙里声音淡淡答应:“嗯!”
“我们去拜大汗和可敦。”
凌宋儿被他扶着,缓缓往座前走了过去。阿布尔汗早已起身,见着两人走近,大笑道,“都是本汗的好儿女!还不快拜见阿布和额吉?我和可敦可都准备好了!”
可敦却不甚有心情受两人跪拜,由得姜琴嬷嬷扶着,缓缓从座上起来,走来阿布尔汗身旁,笑得几分冷淡,“倒是,我们大蒙战神要娶的人,别人怎么争得过?”
“好了,既是抢了亲,那就拜吧。”
蒙哥儿却先对可敦拱手一拜,“谢可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