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郁辞看了这个字两眼,毫不犹豫地给出了一个字的评价:
“丑。”
薛忱满怀希冀的小眼神顿时一下子就蔫儿了,恹恹地也低头看了眼自己刚刚写的字:“虽然……确实是不怎么好看吧,可至少也是已经尽量横平竖直了,怎么也得给他一个态度奖安慰一下啊!”
薛忱正委屈着,忽然就觉得有什么温热的气息贴上了自己的颈侧和耳朵。他微微僵了一下,就见郁辞已经从自己的身后探了手过来,接过自己手里的笔,在本子第一页、第一行的第二格,写下了一个“郁”字。
真好看。
薛忱看看她的字,又看看自己那跟狗啃的似的的字,顿时就没脾气了——自己确实写得丑啊,怪不得女朋友嫌弃呢。
深刻地反省了一会儿,薛忱接过笔,正要好好再学着写一个,谁知道郁辞虽然松开了笔,人却没有让开,微微顿了一下,反而把自己的手覆在了他的手上。
“别担心,老师手把手教你。”她说着,也不知道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在“手把手”这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薛忱忽然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烫,但是又忍不住看了眼她努力包住自己右手、替自己矫正握笔姿势的手——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这么感谢小时候父母硬是要把他这么一个左撇子掰成右手写字。
要是左手写字,现在她还怎么“手把手”地教自己?
郁辞可能真的就是有当老师的天赋,就算是现在教他写字也挺有鼻子有眼的。握着他的手、手把手地写了第三个格子,薛忱看了两眼——比自己第一个写的强多了。
还没等他美够呢,忽然就觉得手上一松——郁辞已经收回手去了。
“知道怎么写了吗?”郁辞仿佛真的就是一个认真教导学生书法的老师,顿了顿煞有介事地看他,“自己再写一个。”
薛忱下意识地“哦”了一声,提笔又写了一个。
“好好写。”一看他又跟鬼画符似的不知道心思跑去哪了,顿时就屈指敲了敲他的脑门儿,特别坏心地吓唬他,“不好好写,小心下回何指导找郁桓来给你上课。”
原本还真有些走神的薛忱顿时就配合地抖了一下,有些紧张地问:“又有他什么事儿啊?”
“我没告诉过你吗?”郁辞笑起来,饶有兴致地看他的表情,“桓哥现在可是年轻一代书法家的翘楚。你再不好好写,我教不了你,只能去找专业的来了。”
“别!”一听大舅子的名字,薛忱就忍不住有点心虚,忙不迭地猛摇脑袋,末了又深深地看了郁辞一眼,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小声嘀咕,“这不怪我,你这样……我真没法静下心好好写字啊。”
郁辞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微微低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几乎是整个人都还趴在他的背上和肩头,差不多已经是在贴着他的耳朵说话了。
怪不得薛忱委屈——女朋友穿着睡衣趴在自己背上,说话的时候连温热的呼吸都吐在自己的耳朵上,他这还能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已经是够了不起的了,还能静得下心来认认真真写字的肯定不是男人!
郁辞被他直勾勾地看得也有些脸红,伸手掩饰性地捋了捋自己的鬓发,却到底还是喜欢他这样毫不遮掩的表白,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算是顺毛、然后笑着亲了亲他的耳朵。
只是一触即离,刚刚亲了一下耳朵,立时就退了开去,倚在书桌前、屈指轻轻扣了扣桌面:“好好做作业。”
那架势,和平时在班里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
薛忱苦哈哈地看了看“郁老师”,耷拉着脑袋应了一声,乖乖做作业去了。
练字这个惩罚,大概算是何指导给薛忱加的“饭后余兴节目”,给的指标是小楷簿的两页,并不多、认认真真练完大概最多也就是半个小时——毕竟薛忱平时的训练强度已经很大了,总不能影响他的休息和必要的放松。
练字的第一天,薛忱同学在郁辞老师的监督下,花了将近半个小时,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写完了两页纸。郁辞看了一会儿,最后给出的评价是:
“还有许多进步的空间,但态度可嘉,希望以后继续努力。”
话还没说完就被薛忱压在书桌前,继续先前没啃完、而且仿佛永远也啃不完了的那一口去了。
被吻得几乎来不及喘气的时候,郁辞察觉到腰后始终有一只手温柔地垫在桌沿和自己的后腰之间、有些迷迷糊糊地想起……最开始连表白都会红着脸、就算亲吻也都只亲脸的少年,实在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弄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样动不动就压着亲的“霸道总裁”画风的?
但很快,都没等她想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就被人有些不满地越发扣紧了腰、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
郁辞微微顿了一下,闭上了眼睛、抱紧了他的肩膀。
他还是原来那个单纯又明亮的少年,险阻和艰难都没有将他击溃,也没有给他染上半点怨天尤人的阴霾。
幸好,幸好。
第二天一早,郁辞是被糊了自己一脸的口水闹醒的。
之前薛忱在公寓里住的两次,一次是她生病,另一次是他一大早就离开赶飞机去了。郁辞这还是第一次在一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早上看到薛忱。
下意识地往被子里埋了埋,郁辞挣扎着半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一张放大到霸占了自己整个视野的剑眉星目。
“瞎亲什么,”郁辞有些嫌弃地推开他,“都还没刷牙呢。”
“我刚起来刷过了。”薛忱说着露出了一口白牙,隐约还有点薄荷的清爽味道。
郁辞斜眼看他:“我是说我还没刷呢。”
薛忱连个停顿都不带、立时接了一句:“没事儿,我不嫌弃。”
可她根本就不是要说嫌弃不嫌弃的事儿!
郁辞被他闹得没脾气,一下子都差点忘了自己原本想要说什么,被他忽悠着起了床,刷牙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想起来——这都还没到自己平时起床上班的时间呢!
“早睡早起身体好,”郁辞洗漱完出来问薛忱的时候,男朋友睁大了一双眼睛满脸的无辜,“你平时都不运动,我带你去晨跑一会儿。”
如果说,薛忱最怕的是看书和写字,那郁辞最怕的事情,大概就要数运动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上男朋友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和一脸无辜的表情,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地就点了头,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跟着薛忱跑在小区的路上了。
哥哥:???我做错了什么?
☆、第42章 日常
第四十四章
日常
四五月份的北方,一大清早的气温还是显得略有些低。因为比平时起得早了许多、没有完全睡醒的郁辞迷迷糊糊地到了楼下,被大清早的凉风一吹,顿时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这一瑟缩,原本还有些发懵的脑子顿时一下子就清醒了。郁辞一边拢了拢自己的外套,一边侧头看了一眼跑在身旁的薛忱——好嘛,她还在瑟缩,这人直接就是一件单衣、一条长裤,不止半点都看不出来觉得冷,眼看着就是还嫌麻烦、恨不得直接套一条平时比赛训练穿的运动短裤来得自在。
“是不是有点冷?”薛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了眼郁辞,见郁辞老实地点了点头,立时就伸了一只手过来摸了摸她的手,“一会儿跑跑就不冷了。”
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因为是运动员的缘故,他的体温似乎总是要比她高上一些,不管是现在握着她的手、还是晚上抱着她睡的时候,都显得格外温暖。然而体温是温暖了,可说出的话就……
一会儿跑跑就不冷了——听听这话,再看看他说这话时一脸无辜的模样,郁辞简直有些怀疑这话压根儿就是每次教练罚他跑一万米时候的标准用语。
特别冷漠,特别无情。
郁辞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一向喜欢睡懒觉的自己怎么就在一大清早跟着起床了,光是起床还不算完、还傻兮兮地一起出来晨跑了。慢腾腾地被薛忱牵着跑了没几步,她就见薛忱忽然又收回了手去、停下脚步在自己的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找出了一块巧克力。
“没吃早饭,先吃点糖。”薛忱剥开了巧克力,伸手递到她嘴边,“别一会儿低血糖了头晕。”
郁辞下意识地张嘴把巧克力吃了,又被他牵着跑了一小会儿,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思考起了一个问题:这巧克力,到底是他出门前特意放口袋里的,还是平时没事儿就老在口袋里装着零食吃?
预感到答案可能会影响奥运冠军的形象,郁辞给他留了个面子,特别体贴地没有问、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郁辞都快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跑步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了,跟着薛忱跑了十几分钟,确实是一点都不冷了,但却又出现了别的问题。
“薛忱,”郁辞晃了晃薛忱拉着她的手、喊他,“我跑不动了。”
她一边晃着两人相牵的手一边拉长了声音,看起来居然像是难得地在撒娇。
薛忱看了眼时间,离他们开始跑步大概是一共将近二十分钟。只不过他为了迁就女朋友,本来就已经慢得快赶上散步了、根本没什么感觉。见郁辞喊累,他忍不住再一次确认了一下:“真的跑不动了?”
“……嗯。”郁辞有些可疑地停顿了一秒,这才又点点头应了一声。她常年缺乏锻炼,跑了小二十分钟,确实是有点累了,但毕竟只是慢跑,真要说实在是一点都跑不动了吧也不可能。就是不知道薛忱到底有没有看出来她的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