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几个丫头都是贴身伺候的,见林琰取笑黛玉,都是抿着嘴偷笑。
黛玉也忍不住掩着嘴笑了一声,又马上敛了笑意,一双水灵光润的眼睛瞪了一瞪,“他敢!”
“噗……”林琰端着茶正喝,实在是没有想到他天仙似的妹妹能说出这般泼话来。
王嬷嬷瞧着不像,忙道:“我的好姑娘诶,这样的话可不好说呦!让人家知道了,成什么了啊!”
林琰正色道:“方才所说的虽是玩笑,妹妹也好生准备着,也省了临时慌乱。”
兄妹两个说了一会子话,黛玉见林琰面色疲惫,起身道:“哥哥累了一日,这会子先回去略歇歇罢?晚饭我叫人送到哥哥房里去。另外,哥哥拜座师的礼我已经预备下了,回来哥哥瞧瞧礼单,看有何不妥的,哥哥自斟酌着添了。”
林琰点点头,也确实累了。回了房间匆匆洗漱了一番,外头翠染便带人送了晚饭来。
略略用过了几口,林琰便倒在了床上酣然入睡。这一觉睡得更是香甜,次日一早醒来,却在枕边看见了一朵蔫了的海棠花。
林琰便知道夜里司徒岚定是来过了,只是见自己睡得熟了,没叫醒罢了。
从这一日起,林琰又要拜见座师,又有赵府、荣国府等相熟的人家遣人来贺喜,又有不少同年投帖子拜候或是相邀做文会,不但林琰自己,便是整个林府的人都跟着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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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是昨天的
司徒峻坐在勤政殿里,手里的御笔重重一放,站在旁边伺候的高守敬心里就是一颤。
“司徒岚!”司徒峻怒道,“你这半日了,只坐在那里发什么愣?叫你来是让你看看这些个折子,你在做什么?”
司徒岚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奏折,懒洋洋地说道:“皇兄,不是有内阁么?票拟的条子都在上头贴着,还让我看什么?”
眼瞅着司徒峻真要翻脸,司徒岚忙换了一副笑脸,“其实叫我说,你那几个小子也差不多了。该用用就用用呗。”
司徒峻皱眉,自己的儿子?
“不行,年纪还小,一个个的都没点子沉稳劲儿。”
司徒岚叹了口气,“这也怪不得几个皇侄,皇兄也别老是拿他们跟自己比。那老大才不过十二三吧,小的更别说了。他们哪里经历过些什么?从小被捧着长大,浮躁些也是有的。”
司徒峻不语,心里却是在转着念头。几个儿子渐大,资质有高低,心机无深浅。司徒峻也就纳闷了,按说自己的性子说不上好,可也算是四平八稳罢?至少,人前是这样的。可除了皇后所出的皇长子和淑妃所出的二子外,剩下几个小的一个比一个不着调。这倒是叫司徒峻郁闷的很。
儿女都是债。司徒峻得出这么个结论,看看司徒岚,想起太上皇前两日又开始找别扭,故意长叹一口气,将自己手中的折子丢在金龙御案上,道:“且别说我了,你到底要怎样?前儿父皇还说,你这还没有个子嗣,叫我给你赐两个侧妃。实在不行,侍妾也可,铁了心要叫你生孩子出来的。”
司徒岚往后一靠,“别,皇兄你可别听父皇的。我府里人够多了,再多我也养不起。”
“你这总没个子嗣也不是个事儿。知道你如今春风得意,不过,林琰总是要娶妻的罢?总要为林家留个子嗣罢?你这样可又算什么?”
昨日林琰一身大红锦袍打马游街,风采卓然。司徒岚想了好几十遭儿了,此时心里又不免浮现了出来。一想到他日林琰成婚之时,也会是这般装扮,却是十分不是滋味。
知道皇帝所说的也是有理,世人谁不是这么着?本朝不禁男风,可也没见谁为了这个就不娶妻不生子的。皇帝和水溶两个当年一个是皇子之尊,一个是王府世子,身份够高了罢?还不是都老老实实地娶了王妃?
林琰这也就是家里只他为大,若是有至亲长辈在,哪里容得他到今日不娶?
“皇兄,当日水溶大婚,你就不难受?”司徒岚望着勤政殿屋顶,悠悠问道。
司徒峻一怔,随即苦笑。哪里能不难受?心里就跟堵了团棉花似的,喘不过气来。偏生那棉花中还有把针,扎得他生疼,却也唯有自己知道罢了。
司徒岚瞧着他皇兄脸上的神色,心里一撇嘴――还不是嘴上说的强硬?因道:“我早就跟父皇说了,我要是不待见,这有没有子嗣有何重要?小时候他看都不看我,我一年到头也就祭天酬神能瞧见他两次,我这心里可不是滋味呐!与其我自己有了儿子不理会,还不如不要。”
瞧瞧勤政殿里除了高守敬外,便是四个站的远远的小太监伺候着。知道能在这里当差,也定是皇帝信任的,司徒岚索性笑道:“其实父皇也是不通,横竖你儿子不少。往后,你捡那老实头儿,记到我名下一个不就得了?”
这个主意司徒岚想了很久了,为的就是堵住皇帝的嘴。自己身份不低,说句位高权重不为过。他跟皇兄从小长大的情分,又有皇兄争位之时自己自始至终的支持,如今算是情分尚在,兄弟二人关起门来也能如先前一般交交心。日后呢?几十年的功夫里头谁都说不准会如何。把皇兄的儿子过继到自己名下,一来算是了了太上皇的一段心事,二来也省了自己的事情。三来……看见皇帝果然眯了眯眼,司徒岚端起身前的茶杯喝了口茶,垂下了眼皮。
却说林琰忙过了几日,待得稍稍闲了,便与黛玉说了,要往西山书院去看望赵咨。
赵咨那里早就得了他的信儿,已经备下了清茶等着。西山书院一直以来名望甚高,固然是与它乃是本朝太祖授意所建有关,更为重要的却是每科春闱,必有高中者。 此科林琰乃是探花,亦是西山书院所有举子中名次最高者。
“过来尝尝这茶如何。”
赵咨为人端方,便是书房里只两个人,坐姿如松,挑不出一丝儿毛病。
林琰端起跟前的斗彩盖盅,但见茶色碧绿如翡,汤色明亮,轻品一口,微带苦涩。
“可还喝得惯?”赵咨放下了手里的茶盏,瞧着林琰面上表情,含笑问道。
这个味道,可不就是后世的苦丁?记得赵咨所喜饮的乃是云雾,何时换了口味呢?
“此茶味道并非上佳,难得的是可以散风热,清头目。入口虽苦,回味却是醇厚甘甜。”赵咨伸手欲拿茶壶,林琰已经早先一步,起身恭敬地替他倒了茶。
“我虽然多年来只在书院,人心却还识得几分。朝堂之事不比寻常,你是如海公之子,家世有之;年少高中,才学有之;妹子得太上皇亲自指婚赐字,你便与长公主之子成了姻亲。这几下里看来,他日前程不可限量。难免会有人或是拉拢,或是巴结。你的殿试策论张榜之时我已看过,言之有物,文辞犀利。如今皇上年轻,这样的文章合了皇上眼缘是肯定的。只是,怕也会有那嫉贤妒能之人诟病。你跟我读书多年,咱们两家如今又是这样的关系,我便只嘱咐你一回:万事只以皇上为重。”
林琰恭恭敬敬地站着听了,躬身一揖,道:“老师教诲,学生自当铭记在心。”
赵咨摆手笑道:“我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对你的性子自问还有几分了解。你年纪虽轻,却是难得稳重的。”
顿了一顿,似是还有话说,却是终究未说。林琰心思灵透,也不多问,只笑道:“妹子在家里为老师和师母都做了一套衣裳,师母的已经打发人送过去了。知道我来看老师,便让我带了来。”
赵咨笑道::“玉儿那孩子是个细心的。她妹子都没想到这个,你回去替我说声,劳她费心了。这个时候了,只管预备自己的东西。既是占了父女的名分,就不是外人,很不必如此的。”
“也是妹妹一片孝心罢了。”
师生两个说了半日,林琰告辞出来。赵咨命一个小厮将他送到了书院大门外。
如今天气暖和,林琰乃是骑马而来,只带着两个小厮。见他出来了,平安便牵着马过来,低声道:“王爷在前头不远处等着大爷。”
林琰听了翻身上马,因见小径两侧草木葱茏,点缀着不少各色野花。更兼林中飞鸟归巢,翅膀扑棱声,鸣声响成一片。不知隐在何处的溪水泠泠流过,此番景致也有几分野趣。
林琰便不打马快跑,只慢慢悠悠地往前溜达着。不过转了一个弯儿,便看见一处水湾。清亮的水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着碎光,岸边芳草成茵,偶有几只蝴蝶之类的掠过,很是宁谧。
岸边司徒岚负手而立,几个侍卫牵着马候在远处。听见马蹄声缓缓而来,司徒岚转过身来,见是林琰,脸上立时带了十分的笑意。